话说“养儿防老”

蒋子龙

网络时代信息爆炸、知识爆炸，大家似乎都觉得人类再无秘密可言，“人肉搜索”更是连个人隐私都“搜”光“索”尽。其实未必，信息和知识的爆炸还会“炸”出许多新的信息、新的知识，甚至越“炸”秘密越多。这样人类才会有事可干。比如世界上果真有鬼吗？有谁亲眼见到过？美联社和益普索调查机构对此联合进行问卷调查，结果有“23%的美国人见过鬼”，并特别强调这次问卷调查的误差只在±3.1%左右。足见“可信度”很高，美国人的“活见鬼”率像他们的国家一样发达。于是形成死后用手机陪葬的风气。知名律师雅各布斯的遗孀，不仅要求用充满电的手机作丈夫的陪葬品，还与移动电话运营商签订合同，要保证能随时跟她的死鬼丈夫通话。阴阳两界畅通，人鬼感情依旧。妙哉，信息爆炸“炸”到了阴曹地府！

不吓人一跳、惊出你一身冷汗，还叫“爆炸”吗？中国计生委的报告称：“中国每三十秒就出生一个残缺儿!”一分钟俩、一个小时一百二十个，这个数也太高了吧？澳大利亚九十五岁高龄的微生物学知名教授法兰克·芬纳也发惊人之语：“人类可能在一百年内灭绝，不仅是我们的子孙，包括其他动物都将消失。”其根据是在过去的一百年里，人类社会的都市化程度增加十倍，仅仅几代人就把数百万年形成的石油资源耗尽，人类对地球的负面影响不亚于冰河时期或彗星撞地球。原始人不懂科学，不会制造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所以能存活四五万年，而现代人无法做到。这就是说，进步等于死亡。可这个结论有人信吗？看当下世界，都还在玩命地争、拼命地斗，哪有为自己准备后事的样子？

“爆炸”会造成尘土飞扬，烟雾弥漫，真假模糊，是非难辨，于是出现了大规模的谎言。有人生产谎言，有人相信或假装相信，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有利可图。法国人类学家证实，“所有政客都是职业说谎者”。相声演员郭德纲公开对媒体说：“我们相声演员最大的特点就是说谎，真的，不管多恨这个人，见面都跟亲人似的。”把“专业”的和“业余”的说谎者加在一起，这个数字可就大了！英国科学家经过长期调查研究后得出结论，“每个人每天至少要撒二十个谎”。撒谎既然收益很高，成本很低，精明的现代人“何乐而不为”？当大家都可能撒谎时，信息社会便出现信任危机，人类开始求助“数字化”。凡事都要查一查，凭数据说话，惟数字才是根据，也最具说服力。所以一到年底，各式各样的调查统计数字纷纷出台，而“统计数字就像美女身上的比基尼，露的部分引人遐思，没露的部分才是最重要的”。

且看《2010年中国人的欲望排行榜》，财迷心窍的排第一，想有更多钱的占72.66%，想中大奖的占26.85%，加在一起快百分之百了；玩闹派、想周游世界的排第二，占65.12%；还不错，爱国的、希望中国成为世界第一的占到54.09%，排第三；最惨的是想读书的人只有45.23%，排第六位，有着悠久而灿烂的古文化传统的子孙，竟有一多半对读书失去兴趣了！老想交桃花运、俗称“色鬼”的人占了25.67%，以前没见过这方面的统计，不知这个数是多还是少？不管怎样能进入排行榜，就是一种鼓励，可一壮“色胆”。平均四个人里有一个，再除去一半女人，等于两个男人里就有一个是“色鬼”，再除去老人小孩，凡青壮年男人，差不多有一个算一个啦？其余上了榜的欲望依次是：开名车、住别墅、交朋友、当老板。

人类在2010年下工夫最大、调查研究最多的项目还是男女关系，公布了许多新成果。爱沙尼亚的科学家发明了“失恋解药”，澳大利亚的生物学家找到了“谈情说爱公式”。荷兰科学家则计算出，和情感亲密的人相隔约半米站着，最高可让人感觉体温上升两摄氏度。但不能贴得太近了，亲密到肌肤接触就不算数了，那叫“欲火中烧”。英国科学家建议，求爱、说好话或提建议时，要冲着对方的右耳朵，人的右耳朵喜欢好话、爱听劝告。废话、粗话、想分手，则对着左耳朵说，对方不是当成耳旁风就是跟你吵起来。另外金发女郎只适合做女友，想娶妻子最好找黑发女子，忠实而善理家务。而女子挑丈夫最好找“大鼻子、厚嘴唇的”，这种男子还不容易感冒。法国有个电影明星叫“大鼻子情圣”，演技笨拙，但人见人爱，红得发紫，所有女影迷都喜歡他，世界顶级女明星都想跟他配戏。

2010年自然也少不了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调查，一项是关于人性的，现代人都愿意说大话，却不愿意做小事。比如：“人人都说愿意出力拯救地球，却没有人愿意出力帮母亲洗碗”。《卫报》驻北京记者乔纳森危言耸听：“如果全部中国人在同一时间跳起来并落地，这会将地球从中轴线震裂为两截，大家都完蛋。”这种研究纯属扯淡，此类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也无法做到。倒是有一项关于猪肉注水的调查很有意思，食品监管部门调查一个农贸市场，发现平均每头猪注水五公斤，一头牛可注水三十公斤。可中国人长时间吃了这么多注水的肉，为什么没有发现大面积爆发严重疾病呢？卫生部门公布了一个调查报告似乎给出了答案：“中国人每年要输液一百零四亿瓶。”平均每人每年输液八瓶！莫非是人肉注了这么多水，恰巧稀释了吃注水肉带来的副作用？

【原载2011年1月14日《今晚报·今晚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