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华
心脏并不是心形的
心脏也不是红颜色的
就连朱利安·巴恩斯也在书中说
死后的心脏呈现金字塔状
心脏不是心形的
那它为什么叫心脏
我的阅读一直都有局限性
这让我对每一件事情都疑惑重重
心脏不是心形的
它如何赐福给贫乏的身体
心脏不是心形的
那它是像绿茜草还是像紫苜蓿
它可有过绿草的芬芳
它可像我一样
有过汹涌的漫无边际的想念
红色的血液穿过了心脏
它却不是红色的,这让人沮丧
它在处心积虑地掩藏些什么
起风了,隔着波浪起伏的草地
我看见,一群鸟飞出去了
一群鸟飞出去了,在我的视野里
天空呈现的,是前所未有的空旷
一群鸟不见了,草地上
只有蜜蜂,还在沿着花朵的方向飞翔
我怀疑它们全被天空消溶
好似月色之下,怠惰消极的人
隐身于树木的阴影里
一群鸟不见了
大地上,只剩下树木的影子
宽大,厚实,阴凉匝地
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
它们灰色的影子
一侧身,就掠过了广袤的天空
……风把它们带到了什么地方
酒喝多了又有什么关系
暮色允许我将两岸的青山用孤独代替……
白天见过的游鱼,已在夜晚归于沉寂
但它小小的鳃里,还张合着对同类的想念
几公里以外,一只蝉在做最后的蜕皮
成虫从幼虫的壳套里钻了出来
和它一样,我也需要从另外的身体里出走
魂魄里要加入些苦难的重量
但现在,我还是我自己的敌人
慌乱,逃亡,溃不成军
在岁月面前,过着凡夫俗子的市井生活
有限的躯壳里装不下内心的浩大
火车来了。它带来了阳光的味道
麦子的味道,雨水的味道
火车来了,它带来了木材,砂砾
也带来了快乐的异乡人
如果路线稍微偏南一些
它会为我带来一火车的玫瑰和芍药
火车来了,它惊动了清晨的人民公社
还惊动了美容院的金丝雀
柳浪闻莺的纨绔者
青枝绿叶的早晨,光线汹涌
火车吭哧吭哧地停在海边的梨树镇
我奔跑,又慢慢停下
在这个脂粉味浓郁的夏天
我有着一个少年适度的绝望和忧伤
所有的金属,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气
在建筑工地,一根不断把滑翔降低的钢管
与他的头颅,做了亲密的接触
他们都想在表达中接近
无论是钢管在陈述生
还是他在陈述死
他们都有些迫不及待
他是一个经常把工作和爱情弄丢的人
在罂粟的绚丽里,活得随意、轻漫
他知道,爱与爱肯定是不一样的
但却从没人,对他说早安
这让他沮丧,在十里堡
他什么都抓不住
只有出窍的灵魂,有时会穿过黑夜
在江边,听江水
一遍一遍替他复述回家的想念
如今,他的生活一减再减:
罂粟再美,也不需要了
沿着江边散步,再孤独,也都消失了
我不识人间的桤木,雪松
也不识栾树和水杉
这让我,总是羞于在人前,谈草木
包括隐于林间的野杜仲,和乱蓬蓬的剑麻
昨日,河水漫涨,我想去山冈
看遮天蔽日的蒿草,撑起蓬勃的叶子
也看山笋和地衣,心肠柔软,骨刺坚硬
日月之外,参悟的生死
“春风吹卉木,大海放禽鱼。”
迟迟而归的春日,平和温暖
草木生长的愿望,却如火山
泉涌,焦灼,无法遮拦
这些人间的橡树,槭树,花楸树
枝叶涣散,在春天里
它们呼应了一个沉默者,内心的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