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平阳
这些纯洁的花朵让我无地自容
它们在一根根枝条上走动
枝条,在这一带的山冈之上,每一根
都是有灵的,山冈一动不动
枝条,一根枝条的体内
飞翔着一百根枝条的头颅
还有一千朵——或者更多的花,在它体内
如此密集,如此纯洁,奔跑、死亡或下沉
我仅仅握住一枝,可我的悲伤
却布遍了死亡的河床
被劈开的空气,在它走远之后
才发出破碎的声音。它已经什么都不知道
在它的身后,我们被黑夜所笼罩
空气,是黑色的。作为唯一的亮色
它曾经带给我们很多梦想
我们都想像它一样:患有多动症
而且能把所有的高山劈成两半
我相信所有的河流都是一支刀斧大军
正如我相信在亡灵游荡之处,我是孤独的
要说出那些记忆中的飞鸟
我就必须先将它们的翅膀卸掉
要知道,这是午夜,任何东西丢失
黑夜都不会还我。所以我得警惕这些自由的
飞鸟:它们只能从我的记忆中走出来,而不是飞
我甚至会喜欢上它们的步态:它们并不熟练的
极限上的、小小的自由方式
记得那是在许多年前,我还没有生活在昆明
而是在滇东北的一个小镇上。我曾写过一首诗
里面有这样一句“我是大地的囚徒却在地上行走”
这不是此时与彼时,也不是少年与中年
囚徒是其间的关键词,正如我现在
要说出的那些飞鸟,它们的翅膀
已经被卸掉。而它们,也终将
被我的记忆悄悄埋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