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仁河
我老婆不知道是不是看过太多家暴还是怎的?结婚之前,就老是问我,“你以后会不会打我啊?”我说,“疼都疼不过来,怎么舍得?”她说,“你骗我的吧?”“不骗你!”我一把把她搂进怀里。
结婚之前风花雪月,结婚之后是昏天黑地。我倒不是说结婚不好,而实在是面对成家之后的鸡毛蒜皮和油盐酱醋,不得不心生感慨:浪漫当不得饭吃啊。
有同样感慨的,不止我一个,我老婆也是。之前她逢人就说我怎么怎么好,结婚之后她和同事密友数落的是我的孬处,工资低、下班晚、爱打牌、爱打呼噜、不洗脚。最不能忍受的不是我的臭脚丫子和震天的鼾声,而是我的乡下老母。
按说老母也碍不到我们什么事,她住在几千公里的乡下老家。那天,我刚接妻子出产院,就兴奋地给老母打电话报喜讯。
老母在电话那头是喜极而泣,“老幺啊,你也当爹了。当娘的真为你高兴。”
老母连声说,“要来要来。不光我来,你刘婶、莲姨、春花姐也吵吵好久说要到你这个大城市逛一逛咧,电视上成天说你们城里这样那样的,热闹得紧。她们早就眼热了,这次顺便也把她们叫上?”
我还想问一问她们何时出发怎么动身。忽地,我的电话被人横夺了去。
“喂,是妈啊。你不用来了。农活那么忙……就算农活不忙,来我们这里的路上人多车多的……不用不用,坐月子谁不会啊。那些街坊四邻还是不来好,城里那么大,万一走丢了……”
我大为不悦,一把将其推开,腾开手要抓电话,手机啪地掉在地砖上,摔得个四仰八叉、骨肉分离。
刚才的手机回话,已让我恼怒至极。眼见心爱的手机又摔碎了,我怒不可遏,“你干什么!我娘想来趟上海,你就这样推三阻四,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乡下老娘!”
我怒发冲冠,一只手高高扬起。
她惊恐万状,“你你你打我是吧!”“好啊,你居然想打我了。结婚之前,是谁承诺不打老婆的?”
看着她如见厉鬼的眼神,不由想起婚前我对她做出过的庄重承诺。我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厉声道:“你不该那样对我妈!”我委屈得紧,“还有那些街坊四邻,她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出生那会儿,娘年纪大了缺奶,我吸过刘婶的奶水;那时候家里穷,我是吃百家奶、穿百家衣、吃百家饭长大。我上大学也是她们五毛、一块地帮我垫的学费。我就是想报答她们一下。你倒好,一口给我回绝,你还当我是你丈夫吗,叫我脸往哪搁!”
她悲悲切切:“你以为我不想对你妈好吗。可是家就这么小,房子才一居室。婆婆自己来了不算,还要带上街坊四邻。你说往哪里塞?墙上打个钉子可以,挂个人行吗?行的话,你尽管叫她们来。”
“我不管,连老娘这点小小心愿都不能满足。我还算什么人!家里没饭吃,我带她们上饭馆;家里住不下,我带她们住旅店。”
一旁的她讥诮道:“说得容易,你以为上饭馆住旅店不要钱呐。”
我鼻子冷哼:“那点小钱,算个屁。”
“是小钱吗?你别忘了,头两天我在医院做剖腹产手术的钱是向我姐借的。房子的首付一多半是借的,你那点儿工资对付房子贷款利息还勉强凑合。还有你别忘了,女儿的奶粉钱还没着落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无能喽。”我被激怒了,眼睛里布满血丝。“再说的话,小心我揍你!”
“好好好,你打你打。”她顺手抱起婴儿床里熟睡的女儿,朝我迎了上来。
我悲愤至极,手一挥,重重地掴在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