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研究方法实践与思考
——运用定量和定性方法探究中国家庭暴力问题

2011-11-13 07:42叶齐华
关键词:定性女性主义研究者

叶齐华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哲学院,湖北 武汉430073)

社会研究方法实践与思考
——运用定量和定性方法探究中国家庭暴力问题

叶齐华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哲学院,湖北 武汉430073)

每一位社会研究者在从事研究社会问题时,不可忽略研究理论、方法与实践。方法论是研究的原则及基础,好比核心/政策,而方法则是帮助研究者探析问题的具体工具,好比实施/技术,研究方法是理论与实践的相结合。本项研究实践解释为什么和如何运用定量和定性两种方法完成探究中国精神家庭暴力研究课题,并且提出多元化的研究方法与单一的研究方法相比更利于探究与解析社会问题,采用多元化研究方法能扬各种方法之长,避其之短,更好解答‘为什么’和‘如何’等研究问题,从而发现新问题,促进研究发展。

社会研究方法;女性主义方法;定量和定性研究;家庭暴力

一、研究方法

研究方法是社会科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每一位社会研究者在从事研究社会问题时,不可忽略研究理论、方法与实际运用(实践),否则无法进行社会研究。正如Wysocki①提出:研究是通过一定的步骤、具体方法、实施和活动而进行的,它帮助研究者了解世界/社会和力图解答社会问题。研究方法包括理论与实践,前者作为研究的理论框架和分析支撑实际研究,后者为研究的具体方法,保障获取实例,也就是指设计、数据收集和分析等。通过研究与实践,笔者认为方法论是研究的原则及基础,好比核心/政策,而方法则是帮助研究者探析问题的具体工具,好比实施/技术,研究方法是理论与实践的相结合。

Hegel②提出方法是科学,强调研究者首先需要认真地、深入地思考研究问题,再做出具体方法选择的决定。由此而论,方法与研究问题紧密相关,研究者需要根据具体研究情况选择适当的方法。换句话说,研究者应寻找最佳途径探究所研究的问题。为此,笔者根据课题的具体研究目的和问题选择女性主义方法探究和解析发生在中国夫妻间的家庭暴力问题。

女性主义方法在社会科学研究领域具有非凡影响已三十多年。她提出许多重要的方法论点并付诸实践,如批判性研究社会性别、研究社会性别关系及社会。女性主义理论核心围绕社会性别和社会性别不平等问题,特别提出了解妇女世界、研究她们的内心世界(也包括男人的内心世界),妇女的经历是女性主义研究的根本源泉③。女性主义方法论不仅适用于女性主义研究者的研究,同样也适于其他流派研究者的研究,因为她强调社会研究不能脱离人与社会的现实。女性主义方法论注重实际,她不仅清楚地基于妇女共同分享社会性别的事实,而且也基于共同议题:妇女在家和社会不平等地位。运用女性主义方法研究社会问题能使我们重新认识世界。例如:女性主义方法论指导笔者对家庭暴力进行了研究,真正理解了妇女为什么是家庭暴力的主要受害者,真正理解了为什么遭受暴力的妻子没有选择离开丈夫(施暴者),这一切归因社会性别不平等观点影响着我们社会的方方面面:政策、法律、经济、工作、学习、婚姻与家庭、生育等等。

女性主义研究者特别强调社会研究方法的多元化。在社会研究中使用各种各样的方法优于单一的方法,因为它们能使研究者在社会框架中联系过去和现在,进行数据收集和实证研究,帮助研究者尽可能地寻求研究答案。对女性主义而言,虽没有自己独特的具体方法,但主要采用在社会研究中广泛运用的定量和定性两种方法。女性主义认为虽然两种研究策略常被认为它们之间的理论和实践不尽相同,如定量方法与数字作为分析单位密不可分,适合进行大规模的调查,而定性方法则与文字作为分析单位密不可分,适合进行小规模的调查等,但是它们并不完全对立,却有共性,如定量和定性方法均力求回答实际问题等。多元化的方法有利从多方位考虑研究问题和设计研究策略,不受单一方法的局限,扬各种方法之长避其之短,有效完成调查研究活动。笔者研究实践证明单一的研究方法无法全面深入解析实际社会问题,只有采用多种研究方法才能有助调查与研究。

二、研究实践

在今天迅猛发展的中国,家庭暴力也许作为一个较为突出的社会问题正严重影响和谐家庭的构建,乃至影响社会稳定的发展④。根据研究结果表明,在270万个家庭中30%的家庭存在家庭暴力情况⑤。家庭暴力引起家庭成员之间,特别是夫妻之间的愤怒、忧伤、伤害、疾病、残暴和死亡。家庭暴力是导致家庭破裂的重要因素,威胁家庭和社会的稳定。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特别是1995年联合国世界妇女第四次代表大会在北京的召开,家庭暴力作为一个外来术语传入中国,引起中国研究者和实践家的关注,并着手开始以“家庭暴力”为主题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绩,使“禁止家庭暴力”条款首次写进了中国婚姻法;民众逐渐认知家庭暴力不是私事;相关组织机构参与干预。然而,毕竟中国在这一领域的发展只有十多年,所以,家庭暴力的研究与西方的家庭暴力研究相比还存在一定的差距。主要反映在对家庭暴力的研究不够深入、比较缺乏具体的研究结果、较少将家庭暴力问题与社会性别问题联系起来探讨、较少研究家庭暴力对受害者的具体影响等等,这些或许因为对研究方法的忽略,而阻碍了对家庭暴力问题的深层研究。

鉴于此情,遵循研究方法的原则,笔者首先认真深入思考研究问题,拟定研究计划,开始对中国家庭暴力做比较深入及具体的实证研究。此项研究目的在于调查中国家庭暴力,主要针对中南地区。具体目的是调查丈夫和妻子如何使用和遭受精神家庭暴力;调查精神暴力的具体形式:丈夫和妻子如何使用词言和非词言行为;调查精神暴力对受害者的影响;调查夫妻间的精神暴力是否存在社会性别不平等问题;调查是否精神暴力在知识分子和非知识分子家庭中发生迥异。如前所述,研究者使用什么方法理论和具体操作方法与他/她所研究的问题紧密相关,研究者需要选择适当的方法进行研究。根据此项研究目的和问题的特点,笔者使用女性主义研究方法探究精神家庭暴力如何和为什么发生在中国夫妻之间。按照女性主义“多元化”方法优于单一方法原则,笔者在研究精神暴力实践中采用定量和定性两种方法,具体使用自填式问卷和深度访谈方法完成数据的采集及采用定量和定性数据分析方法完成分析数据工作。调查研究的具体实施目的和过程叙述如下。

1.定量调查

1.1 为什么问卷调查?

在此项研究中,笔者使用问卷调查,因为这种调查手段让研究者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能收集到大量的数据,而访谈方法是难以达到的。实践证明,笔者在两个月内采集到232份问卷调查样本。同时,使用这种手段也适合笔者的研究目的。运用结构式问卷,笔者首先依据调查目的设计详尽的问题,由此可在相对有限的时间内获得大量具有研究意义的信息(如:夫妻使用/经历词语和非词语交流行为)。

1.2 问卷样本和收集

采用个人联系方法展开调查,例如:在取样前就已拟定一个基本计划,准备与相关人员联系(某些单位的领导、同学及朋友),得到他们的支持。在与他们见面过程中,笔者认真介绍和解释自己研究目的及抽样要求,由此,他们按照要求帮助笔者将问卷分发给职工(已婚)。由于他们的支持,使笔者顺利地完成问卷取样工作,衷心感谢所有支持我研究的人。

2003年9月至10月间,笔者前往湖北省三个城市(武汉、荆州和孝感)收集数据,总共发放270份问卷,收回232份问卷(85.9%),女性答卷128份,男性答卷104份,被调查者均已婚。值得注意的是,采用非概率方便抽样法完成数据采集。在232个总样中,156位(67.2%)取样于武汉,51位(22%)和25位(10.8%)分别取样与荆州和孝感。之所以选择这三座城市是依据它们自身的特点。如武汉是湖北省的省会城市,荆州是一座具有历史的轻工业城市,而孝感是一座新型发展中城市。这些被调查者来自不同的工作岗位,他们的职业包括教师、医生、干部、警察、工程师和非技术工人。同时,被调查者也具有不同的学历:研究生、本科、高中、中专、初中。

1.3 问卷设计

调查问卷包括两个部分。第一部分由被调查者的个人情况及配偶的个人情况组成,问题涵盖年龄、性别、籍贯、居住地、学历、职业、婚姻状况等多方面。这些问题的设计基于此项研究目的,例如:了解被调查者的‘性别’有助于探究夫妇使用/经历精神家庭暴力行为是否迥异。

第二部分是调查问卷的主要部分。这些问题主要涵盖具体的家庭问题,如夫妻间的冲突、精神暴力的行为、经历和影响及对待婚姻的态度。这部分由涉及精神暴力作为家庭暴力一种形式的55个封闭式问题构成。其中20个问题直接涉及词语虐待行为,另有2个间接涉及词语虐待行为;8个问题涉及非词语虐待行为;6个问题涉及精神暴力的特点;12个问题涉及因词语和非词语虐待行为影响了情感和健康征兆;1个问题涉及引起精神家庭暴力的多种原因;5个问题涉及对待婚姻和家庭的态度及行为;最后1个问题涉及中国家庭中的家庭暴力现象。

1.4 问卷数据分析

正如Miller和Brewer强调:定量方法的测量要尽可能的精确,因为它使每个现象的具体方面数字化。依据变量之间的关系,测量的解释得以公式化。在分析数据过程中,笔者仔细地检查数据,保证数据和变量输入的正确性。例如:经常检查数据输入计算机是否正确,一旦发现错误,立即更正。笔者独立完成此项研究的全部问卷编码和数据输入。

在分析数据过程中,笔者尽可能地将变量细化。例如:问题“在家中,你与配偶交流”中有五个选项:多、较多、较少、少、无。笔者首先将这些原始选项变为变量项,然后将这些变量项再划分为另三组变量项:1)多(a lot),包括多和较多;2)少(a little),包括较少和少;3)无(zero)。由此不难发现,这种方法是按积极和消极的选项分别合并,并分类为新的变量项。问卷中类似这种情况的问题,均作相应处理。通过新的变量项和原始变量项,笔者能发现更深层问题,例如:精神暴力是如何发生在具有不同学历的夫妇之间和他们是如何使用和经历这种暴力的详尽结果。通过实践,笔者体会到:越具体或细化变量项,越增强或越有力分析数据。

根据此项研究目的,笔者认真考虑如何分析这些数据(变量)。例如:首先选择分析它们的频率,因为笔者须了解精神暴力在家庭中的发生率;夫妇在家和家庭冲突中分别使用词语和非词语行为频率;他们遭受精神暴力的频率等等。然后选择分析这些变量与性别、学历等的交互关系,用统计表格、圆瓣图和条形图表示。采用卡方检验变量交互关系的显著意义和无显著意义。

2.定性调查

2.1 为什么访谈调查?

女性主义提出访谈者的经历是研究的源泉,所以,笔者采用访谈调查更多地了解家庭暴力事件。Maxwell⑥提出:设计或调查方法的选择不仅仅必须恰当的使用,而且还要适合它的环境或目的,有助于研究者完成研究目标。采用深度访谈符合笔者的研究目的,给被访谈者提供自由讲叙的空间,从中,研究者也许会发现之前不曾预知和知晓的实情,有助深入地调查研究。如前所述,笔者的研究目的在于调查夫妻使用/经历精神家庭暴力的情况,运用访谈方法可获取来自于被访者亲叙对这种暴力的态度、行为、情感和经历,而从问卷调查中较难获取。

2.2 访谈样本和收集

2003年11月至2004年1月,笔者在武汉通过两种途径:单位网络和滚雪球法收集到深度访谈数据样(53人)。单位网络主要指依靠当地政府机构,如湖北省、市、区妇联等。在她们的帮助下笔者首先获得许多详尽信息,能与相关单位及工作人员联系,依靠他们的帮助笔者能走进平常百姓家庭,访谈和亲听他们的讲叙。例如:53位访谈者中,有四对夫妇和十位受访者(含六位从事妇女工作者)来自于不同的社区。另外的访谈途径主要依靠个人联系,通过笔者的同事、同学和朋友介绍被访人,这些被访人再给笔者介绍他们认识的人参与我的访谈。由于他们的帮助,笔者顺利地完成了访谈数据收集。

53位被访者中,有8对夫妇和37位个人,其中35位女性,18位男性。51位被访者已婚,两位年轻女性未婚,但她们从事妇女工作并愿意参加笔者访谈研究。53位被访者中,有11位从事妇女和家庭问题工作。在访谈过程中,笔者采取单独采访每一位被访者,即便夫妻也如此。

53位访谈者的年龄处在24-63岁,与问卷调查者年龄一样。他们出生于40、50、60和70年代,绝大多数的被访者的年龄在30-49岁之间。53位访谈者来自于不同的工作岗位,有教师、干部、律师、记者、警察、非技术工人和销售员。其中,12人(23%)无正式工作。

2.3 访谈设计

这项研究主要采用开放和主题式问题的深度访谈方法收集数据。访谈前,设计一些与夫妻婚姻生活、他们的家庭行为等相关的主题问题,构建了访谈框架,主要涉及三个方面:1)积极或消极地对待婚姻和婚姻质量观;2)日常生活和冲突中的夫妻词语和非词语行为交流;3)消极交流行为产生的影响、结果等。其次,半结构式访谈为辅,以便访谈顺利进行(避免访谈者初始的腼腆和无家庭暴力史等),设计10个问题和3个情景小故事。10个问题主要与夫妻在家里的具体行为相关(如:嘲笑、第三者等),并涉及伤害、威胁、情感等方面。3个情景小故事讲述了夫妻在家的无交流、使用/经历语言暴力及丈夫有第三者等事件。

2.4 访谈数据分析

Morse和Richards⑦和Strauss⑧强调:编码在定性分析中非常重要,在很大程度上,优秀研究成果的产生取决于精湛的编码。通常数据编码可以用人工或者用计算机完成,两种方法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⑨,是一项复杂的工作。笔者选择用人工编码分析访谈数据。尽管编码形式多种多样(如描叙编码、分析编码、主题编码等),笔者使用主题编码法(Topic coding)分析访谈数据,因为它与其他编码形式相比较最易于掌握⑩。例如:这种方式使研究者在纸上对数据做编码的同时,文本的各个部分很快地、自然地一起展现。所以,研究者很快就能识别它们并与具体主题相连,研究者从原始文本中复制这些信息,然后将他们放置已分类的主题文档中。如果研究者需要考虑一个所定的主题,他/她就很容易进入与主题相关的文档。换句话说,只要任何文本已有具体的主题,这个编码工作就能顺利进行。通过采集数据到主题分类,再到研究者常见主题的再细化(分)。笔者的主题编码数据不乏为一例。就“婚姻态度”而言,它被细分为数个不同的次主题(见图1)。

图1 访谈者的婚姻态度

图2显示涉及个人经历家庭暴力的编码结果。首先,笔者将所有访谈数据集中,并逐词逐句的阅读,然后记下个人遭受家庭暴力的经历要点,对他们的话语进行一般性编码。由此,获得信息的总概念,反映了全部意义。接着再识别已记下的不同主题的词语,将具有相同主题词语组织到一起。在编码分类过程中,识别和组织两个步骤通常不断地运用。最后,笔者将这些主题进行分类,然后,概括出中心或主要研究主题。以便通过编码方法发现主题范式,在不同分类中,笔者对同一文本进行多次的编码工作。

图2 访谈者的家庭暴力经历

在主题编码过程中,笔者发现:编码和将数据分类为具体主题的工作做得越多,脑海中的信息更为明晰,即通过不断地编码笔者已知主题研究问题。笔者的访谈数据编码主题主要分为两大类:对婚姻、家庭和家庭暴力的态度以及身体暴力和精神暴力的经历。

三、研究思考

通过实践,笔者认知采用多种方法进行社会实证调查能有利探究问题。笔者使用定量和定性研究方法探究家庭精神暴力获得一些新发现和新认知:发生在中国夫妻间的精神暴力中也许存在社会性别不平等差异;精神暴力的发生率在知识分子和非知识分子家庭中也许没明显差异。这些新发现也许不同于过去的研究,也许给了我们新的启示。

通过实践,笔者认为多元化的研究方法有利实际研究,不受单一方法的局限,扬各种方法之长避其之短。例如:在量的方面,笔者用两个月的时间取样232个定量数据,而只取样53个定性数据,就研究而言,样本的规模/量越大/多,也许越能说明问题。在时间方面,定性访谈和定性数据分析所花费的时间无法与定量问卷收集及分析时间相比。例如:笔者有时访谈一位被访者需花费5-6小时,还不包括路程时间;分析定性数据是以数月计算,与分析定量数据时间相比有天壤之别,因为SPSS快速帮助研究者分析定量数据。

最为重要的是,定量和定性方法的运用帮助笔者解答了为什么和如何夫妻间使用/经历精神暴力行为。就问卷调查而言,它的封闭式问题设计带有研究者的主观性,无法完全涵盖被调查者的问题与想法,限制了他们的回答,导致研究者不能获取更大的实情,影响他们的深入研究。而深度访谈,研究者只是一位听者,被访谈者能按自己的意愿,不受限制地讲叙他们的真实故事及感受,使研究者能最大限度获取详实数据,有助他们的深入研究。

如上所述此项研究目的和设计,在问卷调查中,笔者只能主观设计一定的与词语和非词语虐待相关的问题,而在访谈数据中,被访者们自己描叙她们遭受词语虐待,并具体讲叙丈夫用什么样的语言虐待她们。定性访谈方法帮助笔者了解更多,能回答定量问卷无法解读的问题。

例如:表1显示在冲突中,丈夫和妻子使用脏话虐待对方的行为不一样,具有明显差异。依据选项‘是’(包括‘有时’),18.1%的女性被调查者(23/127)报告她们在与配偶冲突中喜欢用脏话虐待她们的丈夫,而46.5%的男性被调查者 (47/101)报告他们喜欢使用脏话辱骂他们的妻子。根据数据表明,男人采取这种消极语言行为的比率是女人的两倍。绝大多数的女性被调查者 (81.9%,104/127)报告她们不采取这种行为骂丈夫,而男性被调查者只有53.5%的人 (54/101)在冲突中没有对妻子使用这种行为。通过定量数据,我们只能发现脏话虐待行为存在情况,而夫妻如何虐待对方的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但定性数据可揭示。

表1 当你与配偶发生冲突时,你喜欢用脏话⑪

女被访者4⑫是一位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与丈夫离婚,结束了16年的悲伤的婚姻。在访谈中,她讲叙了如何遭受丈夫的家庭暴力:“我前夫还用另一种暴力形式:语言暴力虐待我。在我们争吵中,他总是漫骂我。开始,我感到羞耻,立即关窗关门,然而,长期如此,我已变得麻木而容忍他的语言虐待行为。他经常羞辱我说:‘我外出勾引男人’,‘假如我与别的男人睡觉,他不介意’。他还说:‘他打我和骂我是爱我’,特别是‘他多么爱我,因为没有把我打到住院’,他的语言虐待伤害了我的人格。”

女被访者2⑬同样也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她说道:“我丈夫用脏话虐待我,这使我很气愤。他经常说:‘如果一个男人和我睡觉,他不介意’和‘他想为我找一个男人’……我是人而不是动物,……我要和他离婚。”

被访妻6⑭对幸福婚姻家庭具有很强的感受,因为她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她与她第一任丈夫生活了十年,不堪忍受他的暴力而离开了他,然后她再婚,这段婚姻已延续了十年,还在进行中。她描述了她的婚姻经历:“我的前夫脾气很坏,假如我们之间发生争吵,他总是对我大叫和漫骂,因为他知道我害怕邻居听见,我就会沉默不与他争论,所以他就大喊大骂。而且,他当着我们儿子的面说我是‘继母’,使我很伤心。他用语言暴力控制我,是自私的表现,我不能忍受。”

在笔者访谈调查数据中,主要是女性被访者谈论她们遭受来自丈夫的词语虐待,男性被访者未涉及这个问题。从以上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妻子在夫妻冲突中是遭受语言暴力的主要受害者(与定量结果相同)。同时,我们还可以发现施暴者(丈夫)是如何和为什么使用语言暴力虐待他们的伴侣(妻子)。我们得知丈夫通常使用哪些特殊语言虐待和羞辱他们的妻子:为妻找另外的男人睡觉、不介意他们的妻子与别人睡觉、继母等等。我们也发现脏话作为语言暴力的一种形式对受害者造成极大的影响,受害者表示非常愤怒、伤心、羞辱等等,而且她们对待丈夫脏话虐待的行为则以消极的方式回应:关窗关门、沉默,显得那么的无助,这些受害者的经历采用问卷调查则难以获取。

在实际研究中,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能使研究者将不同方法的结果进行对比,发现他们的异同性,也许使研究者发现新的问题,促进研究发展。例如:笔者这项研究在某些问题上,定量和定性结果存在差异,无法完全解答,促使笔者将更深层思考和进一步探究,有助领域发展及解决问题。

在访谈调查中,被访谈者(主要是女性被访谈者)谈论了她们遭受来自配偶嘲笑的经历。她们讲叙配偶通常在家以‘开玩笑’或‘起绰号’的方式间接达到嘲笑她们的目的。

女被访谈者9⑮说道:“夫妇需要相互沟通交流,多多培养幽默感。在家里,我丈夫有时称我‘老菜苔’,我常笑着说‘老菜苔’也有‘花’啊。这样的幽默营造了家庭和谐氛围”。不过,她也提出夫妻应注意把握这种‘幽默’的分寸,不能伤害对方。她还流露丈夫不介意在好朋友前仍用这种‘幽默’对她。

被访妻1⑯叙述她的前夫喜欢基于她身体的弱点不分任何场合给她起绰号。譬如,他认为妻胖,所以称妻子‘汽油桶’。她表示每当听见丈夫这样叫她,会感觉不舒服,不过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被访妻8⑰说她的丈夫喜欢以起绰号方式开玩笑。如果丈夫不断地这样称她,就会感到内心受到伤害,觉得丈夫鄙视她。譬如,当她在家做完什么事,而丈夫连续地说‘咱们家笨牛牛做的事’,就感觉自己似乎真的蛮笨,所以做什么事时总显紧张,担心出错,自己在丈夫面前似乎也低一等,她不喜欢这样的‘玩笑’。然而当访谈她的丈夫⑱时,他却不以为然,强调对妻子起绰号作‘玩笑’方式没有什么不好,可以活跃家庭气氛,是幽默的体现。

表2显示近40%(91/230)的夫妻经历来自配偶的嘲笑行为,比率相当高。同时,表2还显示丈夫与妻子经历配偶的嘲笑也不尽相同。我们发现50%的男性被调查者(52/104)报告他们曾经历来自妻子嘲笑的虐待,而31%(39/126)的女性被调查者报告了她们遭受丈夫的嘲笑。前者的百分比高于后者19个百分点。由此推论丈夫在家有可能容易遭受妻子的嘲笑,而妻子则有可能采用嘲笑方式虐待丈夫。

表2 在家中,你遭受配偶的嘲笑⑲

对比定量和定性结果,我们也许发现它们之间存在差异。定量结果显示丈夫在家经历来自妻子的嘲笑百分率高于妻子,似乎表明他们是遭受嘲笑行为的受害者。然而,定性访谈数据显示丈夫在家多采用这种方式虐待妻子,妻子是嘲笑行为的受害者。由此,值得我们注意,在实际研究中,研究者需尽量采用多元化的研究方法进行社会问题研究,避免因单一方法的局限性,而得出片面的结论。

实践表明研究方法是研究社会问题的关键,具体反映出多元化的研究方法与单一的研究方法相比更利于探究与解析研究问题,因为多元化研究方法能扬各种方法之长避其之短,更好解答‘为什么’和‘如何’等研究问题,从而发现新问题,促进研究发展。研究者在研究社会问题中不能轻视研究方法理论与实践,需要不断地总结与思考,提高研究水平。

注释

① Wysocki,D.K.(2004).Readings in Social Research Methods,CA:Wadsworth/Thomson Learning

② Hegel,G.W.F.(1969).Hegel's Science of Logic,London:Allen & Unwin.

③ Skinner,T.,Hester,M.& Malos,E.(eds.)(2005).Researching Gender Violence:Feminist Methodology in Action,Cullompton:Willan.

④ Kelly,L.(1999).Domestic Violence Matters:an Evaluation of a Development Project,Home Office Research Studies 193,London:Home Office.

⑤叶齐华:精神家庭暴力中的社会性别问题研究--实证调查夫妻在家使用/经历无交流行为情况,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10(3)(秋之卷)。

⑥金娜,金湘滨:家暴出现四大新特征 未成年人受害后果最严重,武汉晨报,2002年11月25日。李薇薇:直击家庭暴力:16%女性曾被配偶“拳打脚踢”,[EB/OL],2003年11 月 24 日。http://edu.beelink.com.cn/20031124/1465656.shtml卓兰花:剖析家暴原因,反家暴要从观念入手,海南日报,2003年8月29日。

⑦⑩Morse,J.M.& Richards,L.(2002).Readme First for a User's Guide to Qualitative Methods,London:SAGE.

⑧Strauss,A.L.(1987).Qualitative Analysis for Social Scientist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⑨Kumar,R.(2005).Research Methodology:A Step-by-Step Guid for Beginners (2nd edn.),London:SAGE.

⑪问卷调查中的第15个问题。

⑫40岁;副教授;2003年11月18日受访于某咖啡厅。

⑬34岁;初中文化;下岗女工;2003年11月17日受访于某法律援助中心。

⑭46岁:律师;2003年12月8日受访于自己家中。

⑮49岁;退休;2003年12月3日受访于自己家中。

⑯59岁;副教授;退休;2003年11月9日受访于自己家中。

⑰30岁;全职太太;2003年9月15日受访于自己家中。

⑱60岁;某校领导;2003年9月15日受访于自己家中。

⑲自填式问卷调查中的第4个问题。

教育部“纪念建党九十周年”专项课题资助项目(10JDJNJD123)

责任编辑 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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