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佳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论姜夔书论及其诗论思想的相通性
武文佳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在研究姜夔的文艺思想时,我们很难将其著作分开研究,因为其每部理论著作中都隐含着他在生活及艺术创作体验中所总结出的共同的审美观。艺术创作和鉴赏标准,可以说它们之间在思想上存在着一定的相通性。其中在姜夔的书论《续书谱》和其诗论《白石道人诗说》中就包含有许多相通的文艺思想。
姜夔;《白石道人诗说》;《续书谱》;文艺思想;相通性
姜夔是南宋著名文学家、音乐家和书法家。他工诗词、精音乐、善书法、对词的造诣尤深。他在给我们后人写下大量诗词佳作的同时,在理论上也给我们留下了不少著名的理论著作,这些理论著作中包含的文艺思想对我们研究姜夔的创作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它们之间都隐含着他在生活和艺术创作体验中所总结出的共同的审美观、艺术创作和鉴赏标准,其在思想上存在着一定的相通性。本文就以姜夔的书论《续书谱》和其诗论《白石道人诗说》为例,来看其文艺思想的某些相通性。
论及姜夔的书论,《续书谱》无疑是其最重要的代表作。宋人谢采伯在《续书谱序》提到白石书法得魏、晋古法,运笔道劲,波澜老成,尤好临习《定武本兰亭序》。所著《续书谱》一卷,议论精到,用志刻苦。并且姜夔在其《保母帖跋》及《定武兰亭跋》中都提到自己学书已久,并尤习兰亭为多。从此些评论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姜夔在书法创作中的丰富经验和学书的源流脉络,并能看出姜夔在书法创作上的成就也确非一般。其书论《续书谱》共分为十八则,虽然是仿效孙过庭的《书谱》而写,但多为心得之言,提出了很多具有创新意义的论述,认为作书“大抵下笔之际,尽仿古人,则少神气。”[1]384而对于姜夔的诗论,《白石道人诗说》及其两篇诗集自序则是其诗论研究的重点。《诗说》主要是论述诗词的创作理论,讲的是作诗的方法,他在《诗说》最后一则中提出自己作此诗论的根本是希望初学者能够不拘泥于法度而自有建树。这些论述中体现着他在文学领域中相通的文艺思想的痕迹。其中对于重法度而尚自然、师古与创新及对作品韵味的追求和理论所表现的辩证法思想等方面都散见于他的诗书理论之中。
首先,在法度和自然这两者看似矛盾的问题上,姜夔在其书论和诗论思想中表现的是既注重对书法技巧和诗法诗病的习熟精通,同时又主张对于自然性情的抒发和在创作中的自得自悟。如《续书谱·草书》中:“草书之体,如人坐卧行立、揖逊忿争、乘舟跃马、歌舞擗踊,一切变态,非苟然者。又一字之体,率有多变,有起有应,如此起者,当如此应,各有义理。”[1]386讲到草书每一个字都有好几种变化,有起有应,怎样起怎样应都有一定的技法道理。在谈到如何写草书时,“古人作草,如今人作真,何尝苟且。其相连处,特是引带。尝考其字,是点画处皆重,非点画处偶相引带,其笔皆轻。虽复变化多端,而未尝乱其法度。张颠、怀素规矩最号野逸,而不失此法。”[1]387作草书也应有其特有的法则,优秀的草书作品,无不依赖于这种纯熟的技法。但在这种主张重视技法的同时,他还强调:“大抵下笔之际,尽仿古人,则少神气”。姜夔认识到,只凭借技法的纯熟并不能创作出精品之作,在创作的同时还必须依赖书家的襟韵。“若泛学诸家,则字有工拙,笔多失误,当连者反断,当断者反续,不识向背,不知起止,不悟转换,随意用笔,任笔赋形,失误颠带,反为新奇。……然而襟韵不高,记忆虽多,莫湔尘俗。”[1]387在讲到作书不仅需要从字书本身熟练研习之外,对作家艺术感觉和审美胸襟的获得也是成功的关键。正如姜夔在其《诗说》中不仅提到具体的诗歌创作技法“人所易言,我寡言之,人所难言,我易言之,自不俗。”[2]789“难说处一语而尽,易说处莫便放过;僻事实用,熟事虚用;说理要简切,说事要圆活,说景要微妙。”[2]789在用事措辞上提到:“学有余而约以用之,善用事者也;意有余而约以尽之,善措辞者也。”[2]789在对诗歌创作的整体布置上,还告诫初学者“作大篇,尤当布置:首尾匀停,腰腹肥满。多见人前面有余,后面不足;前面极工,后面草草。不可不知也。”[2]788从这些语句中我们可以看出,姜夔对作诗在“说事”“说景”“用事”“布置”等艺术创作手法上都表现了他要求知诗法诗病的主张,同时他也在《诗说》中解释到:“不知诗病,何由能诗?不观诗法,何由知病?”[2]789悉熟诗法诗病的根本是为了在总结前人创作得失的同时增益自身创作。在指导初学者注重习熟诗法诗病之后,姜夔结合自己的创作实践中的经验教训,在《诗集自序》中讲到自己的学诗经历:“余对以异时泛阅众作,已而病其驳如也,三薰三沐,师黄太史氏。居数年,一语噤不敢吐,始大悟学即病,顾不若无所学之为得,虽黄诗亦偃然高阁矣。”[2]793提出不能盲目临习古人之法。可以说,一篇优秀的文章或一副精美的书作关键在于具备作品本身给人的那种独特的气韵,而这种气韵的形成,又离不开作家及书家个人情性的抒发。在《续书谱》中,姜夔特别提倡对“性情”的追求,如在《情性》一则中可以看出,姜夔虽基本挪用了孙过庭在《书谱》一书中的论述,但肯定了“艺之至,未始不与精神通”[1]394这一观点,认为艺术的最高境界是与书者的个性精神相沟通的,创作不同作品时所具有的不同精神情感差异也导致了书法风格的不同。类似的观点在《诗说》中也有点到:“一家之语,自有一家之风味。如乐之二十四调,各有韵声,乃是归宿处。模仿者语虽似之,韵亦无矣。鸡林其可欺哉!”[2]792一个人作品创作的结字布局和用事措辞是可以模仿借鉴的,但作品中所体现的作家特有的精神气韵则是很难模仿的。《诗说》中“陶渊明天资既高,趣诣又远,故其诗散而庄、淡而腴,断不容作邯郸步也。”[2]790一则就说到对陶渊明诗歌之所以有其“散而庄,淡而腴”的根源,就是那种被后人所无法研习到的独特性情。而在之后的“文以文而工,不以文而妙,然舍文无妙,胜处要自悟。”[2]791一则中,他指出作文章要学会自悟自得,只有“造乎自得”才是真正能诗。
其次,在明确了创作要法度和性情兼重这一观点之后,姜夔还提出了另两个看似矛盾的观点,即师古与创新。如前所述,姜夔在创作中虽主张重法度,但反对盲目学习古人之法。在《续书谱》总论一则中提到“大抵下笔之际,尽仿古人,则少神气”。具体到草书的创作上则有“大抵用笔有缓有急,有有锋,有无锋,有承接上文,有牵引下字,乍徐还疾,忽往复收。缓以效古,急以出奇。有锋以耀其精神,无锋以含其气味,横斜曲直,钩环盘纡,皆以势为主。”[1]387既要模拟古意又要出奇制胜。姜夔论书推崇魏晋,在《草书》一则说:“大凡学草书,先当取法张芝、皇象、索靖章草等,则结体平正,下笔有源。然后仿王右军,申之以变化,鼓之以奇崛。”[1]386提出学习草书应在传统的学习方法上追求变化和奇崛。在《风神》中,姜夔认为书法中的风格神采有赖于书法家对古法的掌握程度和创新程度,书法的学习不能囿于古人之见,应有所创新。同样,在姜夔的诗论中,这种变古与创新的观念则更为突出。其《诗集自序》中“诗本无体,三百篇皆天籁自鸣,下逮黄初,迄于今人,异韫故所出亦异。”[2]793并自说其“三薰三沐,师黄太史氏。居数年,一语噤不敢吐”的失败教训,但终发现“学即病,顾不若无所学之为得。”这一过程,就是警告初学者不能拘泥于对前人的规摹,而要懂得变古创新,学会从前人的窠臼中跳出来。“一家之语,自有一家之风味。”其在《诗集自序二》中总结到“作者求与古人合,不若求与古人异。求与古人异,不若不求与古人合而不能不合,不求与古人异而不能不异。彼惟有见乎诗也,故向也求与古人合,今也求与古人异;及其无见乎诗也,故不求与古人合而不能不合,不求与古人异而不能不异。”[2]793发展自己的创作个性,建立自己的风格,才能成一家风味,而不落前人俗套。
最后,在姜夔这些看似矛盾的理论主张中,我们都可以找到它们相互间融合的影子,而这种融合也体现出他在审美上的一种辩证色彩。在《续书谱》中表现尤为明显。如在论及书法创作的结字疏密问题上,姜夔指出“……必须下笔劲净,疏密停匀为佳。当疏不疏,反成寒乞,当密不密,必至凋疏。”[1]392在临摹问题上“临书易失古人位置,而多得古人笔意。临书易进,摹书易忘,经意与不经意也。”[1]390在用笔问题上“用笔不欲太肥,肥则形浊;又不欲太瘦,瘦则形枯;不欲多露锋芒,露则意不持重;不欲深藏圭角,藏则体不精神;不欲上大下小,不欲左高右低,不欲前多后少。”[1]386对于这些看似相互矛盾的问题,姜夔则采取融合的态度。如在《方圆》一则中就提出对于真书与草书体用的相互借鉴的方法“真贵方,草贵圆。方者参之以圆,圆者参之以方,斯为妙矣。”[1]391而在学习真草二书时,姜夔在反对以“平正”作真书的同时,又主张学草书当以“平正”入,认为“结体平正,下笔有源”,这正表现了其辩证统一的文艺思想。这种辩证的思想在姜夔诗论中则主要体现在其整体性上。姜夔针对当时文坛上江西及其末流在创作实践上一味地规摹古人,过于求工的诗歌弊病,提出作诗要“造乎自得”,主张在知诗病诗法的同时,要注重作家性情在诗歌中的展现。他既赞美三百篇的美刺无迹,又钦羡陶渊明天资既高,趣诣又远,诗歌在创作的同时既要含蓄,又要在含蓄中融入自己的真性情。“意中有景,景中有意”,而不能一味“寒乞”。可以说在姜夔的诗论中我们能够看到儒、释、道三家结合的影子,在三者的相互融和中,也体现了一种辩证统一的观点。正如于民在其《中国美学思想史》中论述宋代文人审美观形成原因时所说的:“政治上风云变化莫测,个人祸福喜乐的朝夕难料,使不少文人士大夫感到一切都处于无常之中,而儒道释观念的趋向融合则为寻求思想上的超脱提供了认识基础。于是在坚持一定儒家理想的情况下,人们进一步吸取道释中有与无、动与静、变与不变等有关的思想因素,形成自己关于宇宙万物的常与无常相统一的‘寓意于物而不留意于物’的观点。这种观点在政治上表现为折衷的态度,审美上却体现出某种辩证色彩。”[3]313
总观姜夔的这些文艺思想,我们可以看出其中很多的相通之处。这与其个人的人生经历和生存环境及创作经验都有着一定的联系。这种审美鉴赏标准的形成势必也将相互地促进着他其他的艺术领域的审美思想的形成,它们之间存在着相通性,这种相通性无疑对其之后的实践创作产生过重要的影响,这是我们在今后的研究中应看到并引起重视的。
[1]上海书画出版社.历代书法论文选[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
[2]王大鹏.中国历代诗话选[M].长沙:岳麓书社,1985.
[3]于民.中国美学思想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
I2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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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8275(2011)05-0112-02
2011-08-03
武文佳(1985-),女,安徽宿州人,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美学。
责任编辑:颖 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