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姿
(怀化学院外语系,湖南怀化418008)
析维特根斯坦的“不可言说的东西”
——兼论东方哲学的“语言哲学”元素
唐 姿
(怀化学院外语系,湖南怀化418008)
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指出:凡是能思考的东西都能清楚地思考。凡是可以说的东西都可以清楚地说出来。其义为:语言与构成世界的事实之间具有同构性。然而,东方的庄子《天道》却指出:语言可贵之处在于它的意义,意义又有所指向。意义所指向的,却不可以用语言表达出来。而禅宗的不立文字则又是对世界本体的另一种思考。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最后一章提到“对不可说的东西我们必须保持沉默。”语言和世界的关系不能简单概括为图像摩画世界,对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悖论的思考,在于对“存在”的语言阐释,即:对世界的本体论的思考。
维特根斯坦; 语言哲学; 东方哲学
维特根斯坦是系统地从语言来思考世界的第一人,世界是事实的总体,而不是事物的总体,在《逻辑哲学论》中,他把语言表达式比作几何投影。一个几何图形可以用多种方式来投影,其中每一种方式相当于一种不同的语言。但不管采用哪种方式,原有的图形的投影性质保持不变。[1](P5)然而,几何图形的投影是否能真实体现几何图形?亦如语言能否真实再现世界?正如《庄子天道》中指出的,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言传也。[2](P137)语言哲学家之所以把语言和世界的关系问题当成哲学的中心问题来研究,就是因为他们无法把握世界,而只有通过语言的研究才能对世界有所了解。[3](P21)
西方哲学的宗旨是要证明或说明科学的客观性和真理性。然而,从17世纪科学诞生之日起,它就遭到怀疑论的反驳。休谟曾论证,感觉中没有任何东西使我们能得到因果关系或自我同一性的认识,而康德则放弃经验来自感觉的假设,而论证到:某些概念给经验提供必要的形式框架。通过概念把感觉结合起来,试图解决主体和对象的问题。当代哲学家仍然以先验论证方式来论证语言和世界的关系,但是,我们不可否认,人们对语言的理解仍然被主体性的阴影笼罩。
维特根斯坦提出“语言游戏说”,“就让语词的使用来告诉你他们的意义吧!”[4](P220)试图化解内在世界的神秘,主张目的性行动先于科学之先,是倡导行动哲学的伟大哲学家。维特根斯坦后期的语言哲学指出:我们通过语言游戏或实践被社会化。知识以语言游戏为行动基础,反之,也一样。因此,我们可以说维特根斯坦对世界本体的认知是以实践活动为主的,人以语言的方式理解和拥有世界,他不再关心语言可不可以表述世界的问题,也就是不再讨论传统哲学的本体论的问题,这使我们思考维特根斯坦前期对世界神秘性的表述,在其后期的语言哲学中还是没有答案。即:语言真实反映世界的企图是徒然的。
维特根斯坦在《逻辑哲学论》中一个重要的主张是:复杂事态由原子事实组成。[5](P126)那什么是事实呢?“发生的事情即事实,就是诸事态的存在。”[6](P25)这世界所有对象是动态的,我们无法用语言把握这个神秘的世界,因为一切在于缘起,即可能性。正如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所说:人不能两次走进同一条河流。
由于维特根斯坦认为世界的意义必定在世界之外,而世界是生生不息的涌动,在语言中虚构中成像,因此,维特根斯坦所说的“不可言说”乃是现实的一种逻辑形式,它是抽象的,犹如东方道家所说的“道”。《易经》所言:“形而上学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而‘道’用老子的话说是:“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既然神秘不可言说,那又如何演示呢?我们可以说,语词是现实的逻辑形式,它在动态中反映世界,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说:“哲学不是一种学说,而是一种活动。”不可以说的是超事实,超语言的神秘世界,对于这种神秘,我们的语言无能为力,只能由它自行显示出来。正如“我并不确切的了解那些我认为坚信不疑命题。我随后可以发现那些命题就像被一个物体围绕旋转的轴。但是,说那个轴是固定的,并不是说有什么东西将它牢牢抓住,而是说围绕着它的那种旋转运动决定了它的静止性。”[7](P77)
中国古代的道学家认为无形之道存在于世界万物之中。东郭子向庄子问道:所谓道,何在?庄子答曰:无所不在,在蝼蚁、在秭稗、在瓦甓、在屎溺。正如《庄子·天道》所言:夫形色名声,果不足以得彼之情,则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岂识之哉!这就说明,语言在反映世界的时候也是动态的,很难把握到世界的本质,只是试图去临摹而已。正如诸多语言学家所说:语言中的词汇只是一些无意义的标签,语言使用者用它们来引起情绪上的或行为上的反应,传递信息或引导听者的注意力,词和短语的意义在很多程度上倚赖于语境,词句的语境变了,它们的要旨和意义也随之而变。
既然世界本体难以言说,维特根斯坦就提出语言的功能不在于反映世界,而在于“像使用工具”那样对世界做出应对。根据功能语言学的观点,则为:社会语境影响语言的选择和使用,而语言选择和使用不仅体现和构建社会现实,而且还体现说话者的社会价值取向。[8](P32)维特根斯坦在理论上,一方面以语言为切入点解决认识问题以及交流和传达问题;另一方面拒斥哲学理论上形而上学的传统。
在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里,目的是在图像论的基础上为思想划定界限,由于语言描述的命题必须是世界的逻辑图像,在他看来,只有自然科学的命题是有意义的,因此是可说的,而除此之外的所有命题,如形而上学命题,美学命题和伦理命题等是不可说的。
对于维特根斯坦的“不可说”的部分,西方哲学家使用“逻格斯”这个概念来阐释世界的本体,认为“逻格斯”是一种隐秘的智慧,是世间万物变化的一种微妙尺度和准则。他们认为,“逻格斯”是宇宙事物的理性和规则,它充塞于天地之间,弥漫无形。
在东方的禅宗里面,名词“实相”用来表述所认识对象。这个实相就是诸法具有的一般本质、规定、规律和性能,就是存在于诸法之中的不可被人见到,但可被人知道的普遍性规则。通俗的解释就是:我们所见的世界非世界本体,正如《金刚经》所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因此,我们可以将这种不可说命名为逻辑不可说。[9](P9)
东方的禅宗其实早已将主体间的语言交流视为语言意义实现的“不二法门”,以《楞伽经讲记》为例:“凡有其法,必有其理。欲明法理者,必须言说。欲传此言说者,必藉文字。以文字传言说,以言说明法理,明法理之言说及文字,谓之教。是故凡欲传授人之法理者,非用言说,即用文字。舍语言文字,不能令人明法理。独有达磨尊者所传之禅宗,不立文字,不藉言说,谓之教外别传。此说疑煞世间人!”文字既是传达思维的工具,当然要思量,就要立文字。那么“不思量”是否就不立文字呢?不是。因为“不思量”在这里并不是否定思量,而要“思量个不思量的”。“思量”,分别心起,落于常见;“不思量”,沉空滞寂,又落枯木;“非思量”,就是本心,自心,就是本来面目,本地风光,就是正觉,正念,就是灵明洞彻地对当下真理的领悟。说到这里,文字立不立,离不离?文字、语言、禅、悟是什么“关系”?说清楚了吗?可能也没有!古今中外谁又说清楚过?要清楚,只有各人自去参得,真参“通”了,又“说不出”了。古人说“达摩西来无一字,全凭心意用功夫”。又说;“禅无文字,须要悟始得”。正如《金刚经》佛陀所言:“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根据语用学的观点,任何一个语言表达世界时,都可以有无数种的规则来阐释,如何理解规则是某种心理过程。维特根斯坦的“不可言说”,并不是将语言哲学的研究转向外部世界,相反,他把语言研究的范围转向心对世界的感悟,犹如东方的智者对世界真理大道的觉受。
可见,语言是实现人类认识世界的工具性使用功能,而并不能对对象内容进行更清晰地指示,一切都在我们自身的实践和体验,但一直以来,我们都试图用语言来阐释世界和主体,因为“把精神说清楚是一个巨大的诱惑。”[10](P135)
[1]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罗素的导言.贺绍甲译 [M].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1996.
[2]庄子.天道 [A].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1.
[3]PhilosophicalInvestigations[M].trans,G. E.M.Anscombe,Blackwell,1958.
[4]H.l.Finch,Wittgenstein,Rockport,Mass.:Element Books[M].1995.
[5]陈嘉映.语言哲学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6]维特根斯坦.贺绍甲译.逻辑哲学论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7]约翰·希顿.徐向东译.维特根斯坦与心理分析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8]Halliday,N.A.K.Language as Social Semiotic[M].Oxford Clarondon Press,1996.
[9]梁瑞清.语言地图说 [J].外语学刊,2008,(3).
[10]高秉江.胡塞尔与西方主体主义哲学 [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6.
An Analysis of Wittegensteinπs“What cannot be said”
TANG Zi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 of Huaihua University,Huaihua,Hunan 418008)
Wittegenstein said in his Tractatus Logico-Philosophicus that everything that can be thought at all can be thought clearly;everything that can be put into words can be put clearly.That is to say there is an isomorphic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guage and the facts,but in Zhuangtzuπs The Wayof Heaven we find the reference of language over reality isobscure.Such kind of idea could be interpreted as the last sentence of Tractatus:what we cannot speak about we must pass over in silence.However,the connection between language and the world cannot be simplified as picture relation.The analysisof Wittgenstainπs language paradox in this thesis could be considered as the thought of the ontology of the world.
Wittgenstein; Language philosophy; Oriental philosophy
B0
A
1671-9743(2011)12-0071-02
2011-11-10
唐 姿(1972-),女,苗族,湖南怀化人,怀化学院外语系副教授,博士,从事英美文学及文化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