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导演小津安二郎的家庭电影

2011-08-15 00:46李文强
怀化学院学报 2011年11期
关键词:小津秋刀鱼二郎

李文强

(四川大学艺术学院,四川成都610064)

透视导演小津安二郎的家庭电影

李文强

(四川大学艺术学院,四川成都610064)

日本导演小津安二郎,在其短暂的一生中拍摄了五十三部电影作品,创立了自己独特的美学追求,永远用固定的仰视机位以及稳定的景别来刻画人物场景,很巧妙的抒发出日本所特有的民族文化。“家庭”在他的电影里,始终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和表达的主题,他通过家庭的变迁来“解剖”一个时代的大环境。通过深入他作品中的人物,来展示出其背后体现的导演艺术风格以及执导手法和思想表达。

小津安二郎; 执导手法; 艺术思想; 家庭生活背景

家庭是构成社会的基本单位。随着社会的发展,家庭渐渐失去了以往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家庭成员的分崩离析,挚爱的亲情变得遥不可及。小津安二郎的作品从二战后日本人民最底层,最常见的生活出发,“固执”的以小家庭的社会变迁来诠释社会经济发展对于我们固有的聚集所带来的毁灭和打击。

小津安二郎在其短暂的一生中共拍摄了五十三部影片,保留下来了大约三十多部。他的后期创作进入了一个风格时期,家庭亲情作为一种近似宗教式的伦理而被再三讨论。小津安二郎的电影中女性角色仅仅作为临嫁或离去的女儿而成为父亲视野里的感叹一种。研究者把这种女性视角缺失的现象解释为小津安二郎一辈子未婚,与母亲一起生活而造成的视野缺失。小津安二郎的前期电影达到了日本默片时期的最高成就,后期电影仍然以其一贯的风格坚持了日本电影的传统风貌。对于传统家庭结构的挽留,以及对于寂寥失意的生命晚年的感叹成为小津安二郎作品的特色。

本文将集中通过其代表之作《东京物语》、《秋刀鱼之味》两部家庭电影,从其作品的背后反映出来的生活背景、艺术风格与思想表达等来探讨。

一、小津安二郎的家庭生活背景

电影是一门视听结合的艺术,它深刻的反映着导演的思想及其追求,而导演的思想表达往往和其自身的经历密切相关。

小津安二郎出生于东京市深川区龟住町七番地。父亲在外经商,从十岁直到二十岁,小津安二郎都很少与父亲见面。在母亲的宠爱下,他成了一个任性调皮的孩子。这一点在他大部分的电影里都有体现。代表默片最高成就的《浮草物语》里面相依为命的母子,在《东京物语》里与儿女分散的父母,乃至《秋刀鱼之味》里缺失母亲的家庭都能表现出不完整的家庭带给导演的人生创伤。

小津安二郎同时是一个极其矛盾的导演,他说,“电影对他来说,不过是披着草包,站在桥下拉客的妓女。”这番话对当时在场的导演触动很大(包括筱田正浩等导演),其实小津安二郎是带着一种极度的自尊和一种非常克制的悲观情绪在做电影。这一点我们可以从他电影的题材和风格中感受到。而且,小津安二郎也是一个太重趣味的导演,在佐藤忠男的描述中,小津安二郎的家中是没有任何生活的苦恼和阴影的,小津安二郎结交的都是出入高级饭馆的绅士,他非常重视格调的优雅。日本当时的电影评论也认为小津安二郎电影“只注重形式美”,这与小津安二郎电影里所弥漫的悲伤的宿命感和人生失意感也是具有着参差不调的意义的。

小津安二郎从小不喜欢制度化生活,对学校教育尤其反叛。他不守纪律,还染上了饮酒的癖好。这在他几乎全部的电影里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故事里的人物几乎都是在酒馆里度过各自的休息时间,也许这也是导演在社会压力下的一种宣泄。

小津安二郎在其短暂的一生当中从未有过婚姻生活,他一直陪伴母亲安度晚年,这可能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大的谜团。在他的电影里几乎都能见到结婚的幸福场面,但我们却从另外一个侧面发现了小津安二郎对家庭,对孤独父母的爱。例如《秋刀鱼之味》里面的百合因为担心自己出嫁,让弟弟缺少照顾而成为大龄青年。在这些电影里我们看到了导演对于人性的细腻把握,在主人公的得到与失去的挣扎面前,思考生活的本质。“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1]。小津安二郎导演去世后,墓碑上仅有一个“无”字,虽然世人有诸多的猜想,但从人性和家庭的角度去解释似乎更好找到原因。从影四十年,拍摄五十三部作品,他的镜头里永远的都是家庭的琐事和普通的人物。平淡的风格留下的只有人们对他作品的思考!从后来的《东京物语》、《秋刀鱼之味》,这两部作品中的“家庭”作为一个整体的载体,都是残破不全的。这些影片里的家庭或多或少有着导演本身家庭的影子。

二、《东京物语》中家庭电影的思想表达

《东京物语》作为一部黑白片出现在1953年,是小津安二郎战后感人至深的一部影片,亦被誉为代表作。广岛乡间的父母远道到东京探望儿女,来时才发觉他们态度冷漠。更惨的是儿女两家人各忙各的,冷落了两老,反而阵亡次子的遗孀殷勤照料。母亲旅途操劳,回家后一病不起,子女回乡奔丧,匆匆便打道回府。老人经历的失落,反映城乡对比与两代矛盾在这个年代特有的困境。本片以父母看望儿女却遭到儿女的冷漠为主线,以次子的遗孀与老友见面为辅助,从两个方面来表现老人的失落:其一,老人的亲生儿女和次子遗孀的对比。其二,老人和老人的朋友处境的对比。

作家何福仁以为,“止於呈现固然可以没有意义,小津安二郎的作品虽“平凡琐细”,却表现出“诚恳蚕实”的态度;镜头的低放和近乎静止,让人物自然上演他们细致平凡的悲喜,其中“反映社会以及时代的面貌”,呈现出的观点和态度,丝毫不逊色于那些靠素材的视觉冲击力支持的大片;《东京物语》是讲述一段“伦常的旅程”,让小津安二郎从中探讨“人的本质”。在《寻找小津安二郎》这部纪录片中文德斯指出,正是这份家庭生活、国家身份意识逐步瓦解的共同经验,使《东京物语》产生跨越国界的广泛共鸣。在这部电影中的执导手法上采用固定的五十毫米镜、远距景深、重复起用的班子等让我们看到了其通过镜头语言的内在表达。

“家庭”在这部电影里,不再是欢乐和谐的代名词,而是一种社会发展的“绊脚石”。父母对于儿女的思念以及儿女对于父母的冷漠,是快速发展的资本主义社会与原始农业社会思想的一次碰撞。生活的压力增大,意识形态的改变,让人们的心理发生了扭曲,片中儿子以及大女儿就成了这样的典型代表。而导演没有一味的否定社会的晦暗,他通过次子的遗孀以及小女儿的稚气又让这个社会显得平衡起来。母亲对次子的遗孀说到:没有血缘关系的你,却比自己亲生孩子对待我们都要好!说这话的时候,母亲有些无地自容的悲哀,但次子的遗孀却用高尚的情操打动每一个观众。

母亲因为旅途的劳顿过逝,对于儿女们回家处理老人的后世做出的种种丑态,我们发现年迈的父亲已经变得淡定而又平静。他说到:“一个人生活日子特别长。”话音未散,镜头落在缓缓驶过的渡船。画面无言,看着更叫人难耐。作为一个落寞的老人,在最需要儿女的时候,却用表现的超乎寻常的冷静。他那份内心对于爱的期盼似乎死掉了一样。悲伤到冷漠,人性的温暖变得星星点点。导演选择这样的方式来处理结尾,应当说是成功的,他不去责备儿女的不孝,只用老人的心死,就传递出了人性的善恶美丑,以及社会发展人情冷漠。

冷幽默也是小津作品的一个调剂。电影人物没有夸张的表现形式,幽默只是他们对话之中冷不丁的一句,却能让观众会心一笑。淡淡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在片中长女在店里照顾生意,父母从热海回来,顾客问:“这是谁?”她却回答到:“这是乡下来亲戚”,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在说自己的父母是资产阶级,同时也映衬出日本在这个时期的资本主义已经深入人心,成为一种荣耀了。又如在接到母亲病危的消息时:“不带丧服也行吧?”这句话就有种让人啼笑皆非的感觉,但它深刻的反映了女主人公内心对父母爱的失衡。

如果说小津安二郎在《东京物语》里呈现的是一种对于社会发展的忧虑的话,那么古苍梧在《哀而不伤说小津》中说到:“他对人生的悲悯,几乎达到佛家的境界。他所体会到的,并不是某个人、某个家庭、或是某个民族某个时代的悲苦;而是所有人,所有家庭、民族、时代都有可能有的悲苦。这种悲苦,主要由人性、社会、文化等种种因素构成的偏差所造成。这种偏差,并不只是某些人的过失,而是人类的‘共业’,导演小津安二郎所忧伤者在此。”[2]

三、《秋刀鱼之味》的家庭电影思想表达

《秋刀鱼之味》由笠智众、岩下志麻主演,是拍摄于1962年的彩色片。这部电影也是小津导演的绝笔之作。虽然导演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但纵观导演的创作生涯,这部作品又是一个创作性的总结。

周平有个待嫁的女儿,老伴去世后,一直在家照顾着自己,周平的日子倒也过得平淡安宁。只是后来看到自己的老师,因为留女儿在身边结果耽误了青春女儿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当女儿出嫁后,周平独自一人在家孤独寂寞地呆坐着而告终。

路子在电影中其实扮演了一个“母亲”角色。由于自己母亲过早的离世,她便担负起了照顾父亲和弟弟的责任。而父亲和弟弟也就更加不能失去她。片中父亲回家洗澡发现没有清洁剂了就对路子说:路子,清洁剂没有了。就是这么单调的一句话,却是自然的流露出了这个家庭地位的关系。“嫁女”路子作为一个矛盾的结合体,以自我的牺牲来换取家庭的稳定,当她知道父亲在酒馆遇见一个像自己母亲的人的时候,她又迫不及待的去看一看,让父亲得到晚年的幸福。在她所做的一切,全然没有去为自己考虑,导演把路子塑造成了一个大爱的象征,一个家庭得以维系的纽带,更是抒发出导演对于现代女性的一种敬意。

60年代的日本,已经摆脱了战后的贫困,开始走入资本主义的轨道,在人们意识形态改变的时候,导演依旧希望那种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传统女性的固守。人性始终是美的,甚至在需要自我牺牲的时候,都不用去思索,去有利弊的权衡。即使社会在改变,人们的思想在改变,但不能改变就是彼此之间那份至纯至爱的情。

嫁女与其说是一个过程,倒不如说是一种平衡的破坏,更是一个家庭走向衰亡的转折。在父亲发现女儿路子需要出嫁的时候,他那内心的自私,在顷刻间就分崩瓦解了。但从导演创作的角度来分析父亲并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始终不肯给女儿寻找归宿,只是因为女儿已经成为自己的生活的习惯。他害怕打破这样的常规。在女儿出嫁以后的晚上,他独自一人坐在房间,显得是那么可怜。没有人再去给铺被子,还好,他身边的儿子说了“明天我给你煮饭吃,”忧伤涌来,生活使然。诚如《东京物语》里的父亲,在老伴过世以后他所说的“一个人生活日子特别长”,虽然导演并没有去刻意的讨论老年人的孤单,但我们也能够清晰的看到导演对老年人晚年生活的担忧。当一个完整的家庭变成一个人的家庭的时候,那种寂寞忧伤的色彩瞬间弥漫开来。习惯需要改变,生活亦要随之改变。[3]

影片虽名为秋刀鱼的滋味,但自始至终似乎都没有谈到秋刀鱼。很多人为此争论片名的来由和含义。秋刀鱼在日本是一种极为常见的鱼类,家家户户都常吃,大众而且廉价。影片就是想在对普通人生活的描绘中,传递着对生命的质朴关注和意味深长。

影片结尾是路子出嫁的情形,但除了作为新娘的路子之外,很难看见新郎的影子,也许小津导演到最后依旧不肯把出嫁作为一种新生活的开始。在他的心底,女儿的出嫁就是一个家庭的分离,甚至多少带有悲剧的意味。

四、结语

家庭是小津安二郎电影的标签,是他电影美学重要的部分。他的电影里的家庭不尽相同,却又各自有着各自的故事:《浮草物语》父亲的归属,《东京物语》失去亲情温暖的父母,《秋刀鱼之味》的“自私”的父亲和已经习惯“母亲”角色女儿的依存。虽然《浮草物语》在形式上有悖于后者的温情,但人性的思考却都是一个永恒的主题。[4]通过家庭变迁所折射出来的悲伤的宿命感和人生失意感都是浓郁的。

三部作品同样描述了两代人的情感变迁,关注了一种现有社会关系的拆解。小津用平静的东方镜语去记录这种强烈的内心冲击,完全将情绪内化,完全呈现了一种平静背后的动荡。他的情节非常简单,但也因为这种情节的单纯性,使它的情感能量变得更加集中和纯粹。而平和的状态也随之而来,这是一种洗尽铅华之后的直接。但这种平和绝非简单,而是来源于一种复杂,他掌控下的镜头非常之精致,人物身上流露出来的状态也非常的真实,只有由繁复不断的筛选简化,才能留下真正的精华。

小津安二郎导演一生中得奖的电影不少,“小津安二郎代表的是平和的文化,在日本250年没有战争的时代背景下,小津安二郎导演代表的是没有战争的平安的生活”,在西方影评家的笔下,“他的电影继承了被美国电影所淡忘的一些东西,并把它作为一种日本式的美而予以完善发展”。“这个日本电影大师最日本”;德国导演文德斯是小津安二郎的崇拜者。对于中国的大多数观众来说,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还是陌生的,但对于大导演侯孝贤和贾樟柯来说,小津安二郎的影响可谓深远。侯孝贤眼里的台湾有着日本殖民文化所遗留下来的一切,日式的房间,外表安静平和的人们,以及社会生活的大变迁等等,所以他很自然的能够感受到小津先生电影所带来的冲击,只可惜侯孝贤并没有以文字的形式来剖析研究小津。对于贾樟柯来说,在他的电影里所继承的小津的东西,只是源于他对小津先生的叙事手法的借鉴。环顾世界,对于小津安二郎导演家庭电影的深入研究者较少,只有伊藤忠南可以让我们去深入了解小津及其作品。[5]但反观他的家庭电影却在世界各国有着不计其数的影迷,家庭电影不仅是他的电影美学标签,更是他一生所追求的理念。

[1]徐抒晨.裂变中的东方家庭与电影美学——论小津安二郎的影像价值[J].艺术百家,2009,(S2):25.

[2]四方田犬彦,王众一.关于“第五代”和小津安二郎的思考──给倪震老师的信[J].当代电影,2004,(4):16.

[3]蒋雯.“无”——小津安二郎电影中的“和”文化[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03,(6):23.

[4]豆耀君.论小津安二郎电影中的家庭伦理观[J].Movie Review,2011,(4):17.

[5]李津津.论奥康纳笔下的“丑男”们[J].怀化学院学报,2010,(6):14.

Perspective Director Small Tianjin Peaceful Second Son's Home Movie——The Tokyo Language and Taste of the Saury Pike Analyzes from Its Film

LI Wen-qiang
(School of Art,Sichuan University,Chengdu,Sichuan 610064)

The Japanese director small Tianjin peaceful second sons,have photographed 53 movie works in its short life,established own unique esthetics pursue,forever used fixed to look up at the seat on a plane as well as the stable scenery do not come to portray the character scene,very ingenious expressed the Japan unique national culture.“The family”in his movie,is throughout an eternal topic and the expression subject,he comes“the dissection”through the family vicissitude a time macro environment.This article through the character who penetrates in his work,demonstrated its behind manifests the direct artistic style as well as directs the technique and the thought expression.

Yasujiro Ozu; Direct manipulation; Art thought; Family background

J911

A

1671-9743(2011)11-0043-03

2011-11-02

李文强(1988-),男,四川成都人,四川大学艺术学院2011级艺术学硕士生,从事影视编导方面的研究。

猜你喜欢
小津秋刀鱼二郎
二郎担山
秋刀鱼成日本“国民美食”
不吃秋刀鱼,过不了秋天
4K Pro-UHD是当下最适合家庭的技术 专访爱普生内藤惠二郎、服部大
鲜美的深海鱼类(六)
“鱼荒”
幸与哀
伤 逝
伤逝
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