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原,杨守义
(中科院研究生院外语系,北京 100049)
从认知的角度分析《泄密的心》叙述者的思维风格
高 原,杨守义
(中科院研究生院外语系,北京 100049)
思维风格在文体研究中指概念化在语言表现上的特点。这个概念由Fowler提出,经过 Leech& Short、Black、Bockting、Semino和Swindlehurst等人的发展完善,并由传统研究转向认知研究。传统研究注重概念化和言语表现,分析的重点是词汇、语法和及物性,而认知研究把概念化、认知和个体的心理联系起来,分析的对象扩展到隐喻、图示和概念整合等新的层面。本文从认知的角度分析《泄密的心》叙述者的一系列隐喻,发现其思维风格受到神经过敏的影响,始终摆脱不了焦虑和痛苦。认知分析确实深入到了个体的心理。
思维风格;传统研究;认知分析;《泄密的心》;神经过敏
Fowler最先提出思维风格这个概念,并且把它等同于世界观和意识形态领域的观点,之后的学者开始区分这些术语,而且对思维风格的定义也有认知倾向。研究方法也从传统的语言学向认知语言学转变。本文总结了前人对思维风格的研究,并尝试从认知的角度分析《泄密的心》叙述者的思维风格。
Fowler对思维风格的定义是:“一致的结构选择,把呈现的世界按照这样或者那样的方式进行切分,由此给人以特定世界观的印象”。用来反映世界观的语言特征就是思维风格。Fowler的定义受到了Halliday的影响。后者在分析Golding的《继承者》时,把小说第一部分的语言类型和人物的世界观、认知局限相联系,认为Lok使用的词汇和及物性方式反映出他在日常概念把握和因果关系理解方面的不足。Fowler的分析也集中在词汇、句法和及物性等三个方面,还提出作者、叙述者和人物的思维风格都可以由此进行分析。
在1986年和1996年的Linguistic Criticism中,Fowler把思维风格、意识形态领域的观点和世界观三个概念等同起来,而且倾向于用思维风格来代替意识形态领域的观点这个笨重的术语。不过,他对思维风格和意识形态领域的观点两个术语的定义,却显示出两者的区别。思维风格用来指“呈现个体精神世界的独特的语言表达”,而意识形态领域的观点则是 “文本语言所传达的价值观或者信仰体系”。Fowler的定义虽然有很大的歧义,但他等同了这种语言特征和背后的价值体系,后来的研究者开始对两者进行区分。
Leech&Short在《小说文体论:英语小说的语言学入门》中,给思维风格单列一章,并把它划入文体。这是学术界首次给出思维风格的归属。和Fowler一样,Leech&Short提出思维风格是文本的固有属性,并且可以归于作者、叙述者和人物,但是他们把思维风格定义为“对虚构世界理解和概念化的方式”,从而开始区分思维风格和意识形态领域的观点两个概念。后来的研究者Semino认为Leech& Short的定义已经有了认知语言学的特色。Leech&Short把不同类型的思维风格,排成一个从“自然和非人工的”到“非正统的”级阶,或者说是一个从正常到非正常的排列。这种正常和非正常区分是非常重要的,不过Leech&Short的分析则大多集中在对非正常思维风格的分析上。另外,两人认为思维风格是一个语义学的问题,应该由语法和词汇方面的形式结构反映出来,因为概念化的变化(conceptual variation)需要语法和词汇手段。
对语义和句法的强调,也决定Leech和Short的研究方法。他们从词汇和句法出发,研究《还乡》作者的思维风格。又以相近的方式分析了福克纳《喧嚣与骚动》中,智力低下的班吉极不寻常的思维风格。Leech和Short还建立一个以语言学为基础的分析模式,涵盖了整体结构、词汇、语法和语篇四个因素。
Fowler和Leech&Short都认为思维风格可以归于作者、叙述者和人物,但这是理论上的理想化。比如Leech和Short的正常的思维风格有效性不是很大,因为这个很难和普通的文体风格区分开来。这也是思维风格研究发生认知转向的原因之一,认知分析可以涵盖更多种类的思维风格。
传统研究认为思维风格是所有文本的固有属性,但在实际操作中,研究者的分析大多集中在一些不正常的思维风格上,即Leech&Short级阶上“非正统”的一端。认知科学为研究思维风格提供了新的角度。传统研究的分析以词汇和语法特征为主,而认知语言学对思维风格的分析,则深入到概念化和个体心理的关系。
Black和Bockting是从传统研究向认知研究过渡的代表人物。两人都受到了Fowler的影响,但是他们的分析都有了一定的认知转向。Black把思维风格定义为对现实做出的有特点的概念化,并且运用认知隐喻理论分析《继承者》中Lok不正常的思维风格。
Bockting认为 “思维风格和现实进行概念化在特定头脑中的语言建构和表达相关”。因为这个现实在文本世界当中涉及到人物心理和外部环境,因此思维风格必然和人物、社会、经历等因素相关,从而思维风格更多地指向个体,意识形态领域的观点则是那些非个人的价值体系。Bockting强调思维风格的无意识的特征,她也借鉴了精神病学方面的理论。Bockting强调对语言型式的研究。在研究方法上,她也仍然是从词法和语法入手,不过同时运用了叙述心理学和精神病学方面的理论,发展出了心理文体学(psychostylistics)。Bockting的心理文体学对个体心理的关注,已经体现出明显的认知倾向。
1925年8月,因积极支持女师大学生风潮而被教育总长章士钊非法免除教育部佥事职,鲁迅奋起抗争,向平政院提交控告章士钊的诉状。
Semino和Swindlehurst的研究是严格意义上的认知研究。她们仔细考察了思维风格的传统研究,并且重新界定了几个关键的概念。Semino&Swindlehurst提出世界观和思维风格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世界观是个体对虚构世界的视角,而思维风格是个体感知并概念化的方式。Semino对世界观、思维风格和意识形态领域的观点还有更加细致的区分:“世界观是对现实的整体观点”,思维风格主要是“个人的或者认知的”,意识形态领域的观点则是“社会的、文化的、宗教的或者政治的,是属于一个群体的”。思维风格和意识形态领域的观点相互作用,形成世界观。思维风格和个体的“认知习惯、能力和缺陷相关”。但是分析Fowles的 The Collector时,Semino又提出意识形态领域的观点和思维风格有时候相互渗透,难以完全分离。这是因为认知不仅受到身体的影响,还受到文化的作用。
Semino&Swindlehurst关注的是隐喻、认知和思维风格的关系。随着认知科学的发展,隐喻作为人类思维工具的功能被挖掘出来。隐喻体现了个体感知和认知的视角。Semino&Swindlehurst的分析集中在非常规隐喻的使用上。常规隐喻和特定文化相联系,“使用一个或者多个非常规的隐喻,反映出个性化的认知习惯、及感知和谈论的方式,即特别的思维风格”。在分析Ken Kesey的《飞越疯人院》时,Semino&Swindlehurst发现Bromden叙述中的机械隐喻的重要性,她们采用认知隐喻理论,分析其相关的思维风格。
在后来的研究中,Semino的研究也采用了一些新的认知理论。在分析Captain Corelli’s Mandolin的Alekos时,Semino关注了隐喻在词汇和概念补缺(gap-filling)方面的功能,另外还运用图式理论分析从天而降的士兵如何使Alekos已有的天使图示发生改变。Semino还结合了概念整合和认知隐喻两个理论,分析Fowles的小说The Collector。她关注的是Clegg的叙述和蝴蝶意象的联系,认为把女人当成蝴蝶不仅仅是Clegg个体认知的特点,同时也有教育因素的影响。 由此,Semino提出思维风格和意识形态领域的观点有时候是难以完全分割的,因为两者是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的。
应该说,Semino对思维风格等主要术语的明确界定是有积极意义的。个体的认知特征和群体性的价值观是不同的,虽然有时候两者难以区分,这是因为两者在个体的世界观当中紧密联系。同时,Semino的研究拓展了已有的认知研究的角度,不再局限于使用认知隐喻理论。Semino和Bockting等人的研究也表明,认知文体学相对于传统研究的优势在于对文本内部联系和个体心理的关注。
《泄密的心》是爱伦坡的短篇小说,叙述者就是其故事主人公。“我”因为神经过敏,决定杀害老头。七个晚上的探查之后,终于在第八个夜里看到了老头所谓的鹰眼,把老头杀死。之后三个警察的调查没有效果,“我”却“听到”了老头的心脏在跳,终于不堪忍受,向警察坦白了罪行。故事主人公因为神经过敏,而造成了自己的幻听,这也直接影响到了“我”的思维风格。下面就从认知隐喻的角度分析“我”的这种思维风格,并且探讨它和个体心理的联系。
故事开始的时候,叙述者交代要杀老头的原因。老头没有得罪他,他对老头的财产也没兴趣,甚至很爱老头,之后他用了一个隐喻来给出动机:
One of his eyes resembled that of a vulture-a pale blue eye with a film over it.
老头的眼睛很像秃鹰,因此让这个神经过敏的“我”很不舒服。之后的叙述,“我”始终把老头的眼睛当成鹰眼,而且认为它很邪恶。“我”在老头的门口徘徊了七个夜晚都没有杀他,因为没有看到老头睁开眼睛。而在第八个晚上,“我”看到了那只鹰眼,受了刺激,就把老头杀了。叙述当时的环境,“我”用了两个新的隐喻:
His room was as black as pitch with the thick darkness.
Death in approaching him had stalked with his black shadow before him and enveloped the victim.
在杀老头之前。“我”就已经感受到了房间里死亡的气息,再看到他的鹰眼,更加难以自控。这时候,老头的心跳声又给了“我”强烈的刺激:
now,I say,there came to my ears a low,dull,quick sound,such as a watch makes when enveloped in cotton.I knew that sound well too.It was the beating of the old man's heart.It increased my fury as the beating of a drum stimulates the soldier into courage.
神经过敏的“我”听到老头的心跳好像钟表一样,虽然被棉花盖住了,但是时针的走动仍然很刺耳,让人不耐烦,最终它变成了激励士兵的战鼓,促使“我”下手杀了老头。
杀了老头之后,“我”迅速处理好尸体。有人听到老头的唯一的一声惨叫,报了警,这时警察上门调查了。他们搜索了很久没有找到可疑的地方,而“我”的自信和风度也瞒过了警察。但是,警察不肯离开,开始闲聊起来,“我”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My head ached,and I fancied a ringing in my ears;
It was a low,dull,quick sound-much such a sound as a watch makes when enveloped in cotton.
警察没有听到这些声音,但是它们却让“我”越来越焦虑,不能自控。终于,“我”爆发了,同时屈服了,向警察认了罪。
在通篇的叙述当中,主人公从老头身上感受到的始终是刺激和焦虑,甚至在老头死后也仍然为老头的心跳声所困扰,即使这个心跳声是他的幻觉而已。而叙述者所使用的这一系列隐喻,一方面在凸显老头在他眼里的邪恶,另一方面则具象化一些抽象的事物,比如死亡、声音等等。由于叙述者本身感官过分敏锐,他始终被内心的焦虑不安所困,把幻觉当成真实的存在,并且不断的表现出对危险、死亡、困扰等对象的直接感受和强烈印象。这就是叙述者的思维风格。
由上面的分析可以知道,叙述者无法摆脱自己的幻觉,而且不断把它们当成真实的、危险而且折磨人的存在。这就可以很自然的看出他的思维风格和他的神经过敏症有很大关系。百度百科的幻觉一条认为,幻觉“可以出现在一些异常心理的状态下,在这种心理状态下,患者放弃了基于客观的、真实的观念,以自我的心理状态为反应的对象,把它们当成了外部刺激的特征”。也就是说,患者会把自己心理臆造的对象当成真实的存在。这和《泄密的心》的主人公的情形是一致的。同时,在强烈的精神因素刺激之下的患者,会出现焦虑、恐惧等症状,这也是故事主人公的特点。
由此可知道,《泄密的心》叙述者的思维风格和他的心理状态是紧密相关的。由于精神因素的作用,使得他出现幻觉,而且不断因为这些幻觉感受到危险和折磨,却无法摆脱,以至于在杀人之后都被幻听到的心跳声困扰,最终向警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从这个角度来说,爱伦坡的描写是非常到位的。从另一个角度说,认知文体学对思维风格的分析,确实深入到了个体心理的层面。
思维风格是文体的一个重要方面。传统研究关注语言表现,其切入的角度往往是词法或者语法,这种方法更加适用于Leech&Short级阶上不正常的一端。而认知研究深入到概念化和个人心理的关系。通过对《泄密的心》叙述者思维风格的认知分析,我们发现,叙述者采用的隐喻及其前景化的特征都受到了幻觉症的影响,心理的焦虑不安使得叙述者的思维风格始终突出死亡、危险和折磨。笔者认为,认知研究对心理层面的触及是有积极意义的,认知分析增加了思维风格研究的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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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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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3340(2011)01—0040—03
2010-12-28
高原(1976-),女,山东蓬莱人,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外语系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认知语言学。
杨守义(1986-),男,浙江温州人,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外语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认知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