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意识形态领导权的特征

郭燕来

（贵州大学，贵州 贵阳 550025）

论意识形态领导权的特征

郭燕来

（贵州大学，贵州 贵阳 550025）

所谓意识形态领导权，就是指特定意识形态由于其理论的先进性和正当性，占据“道德制高点”，代表广大民众的利益，并且以“正确政策”和“模范工作”践行所倡导的价值理念，最终获得广大民众的自觉认同和领导权的地位。意识形态领导权的特征表现为：生成的基础是社会认同，作用的方式是说服吸引，存在的状态是权威服从，外在的表现是道德制高点。

意识形态；领导权；特征

何谓意识形态领导权？在学术界，无疑是一个亟需界定的重要学术概念。在中文语境中，领导即带领和引导之意。因此，在规范的意义上，所谓领导权强调的是引起服从的非强制性影响力。意识形态领导权当然也是在这一意义上成立的。因此，所谓意识形态领导权就是指特定意识形态由于其理论的先进性和正当性，占据了“道德制高点”，代表了广大民众的利益，并且以“正确政策”和“模范工作”践行其倡导的价值理念，最终获得广大民众的认同，在行动当中自觉地接受这种意识形态的带领和指导。与意识形态统治权相比，意识形态领导权在生成的基础、作用的方式、存在的状态和外在的表现等四个方面具有自身独特的一面。

一、生成基础：自觉认同

自觉认同不是害怕强制力的制裁而无奈地认同，也不是一种阳奉阴违的虚假认同，而是人们对某种特定意识形态的“自觉自愿的认可、接受、赞同、同意乃至尊崇”[1](P58)。它构成了意识形态领导权的逻辑起点、发展动力和检验标准，概言之，没有自觉认同就没有意识形态领导权，自觉认同是意识形态领导权的生成基础。

首先，自觉认同是意识形态领导权的生成的逻辑起点，这是由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本质属性决定的。具体而言，在现代国家权力结构当中，尽管权力的划分有多种形式，但从某种意义上说，现代国家权力可分为以国家政权为后盾的统治权和以自身魅力为基础的领导权。意识形态的领导权显然属于后者。它是一种靠自身的魅力来发挥作用的权力。正是这种魅力获得了众多社会思潮对该种意识形态的自觉认同，从而获得了领导权的地位。意识形态领导权不是自发生成的，而是统治阶级自觉建构的结果。统治阶级主导的意识形态要想获得人们的自觉认同，成为社会主流的意识形态，获得领导权的地位，其中最根本的因素就是获得广大民众对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自觉认同。尽管自觉认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但是说到底，自觉认同的本质是对获得领导权地位的意识形态所倡导的价值取向的认同，只要该种意识形态所倡导的价值观能满足绝大多数人的利益需求，而且这种意识形态的表达方式与广大民众的日常生活经验是息息相关的、为人们所熟悉的，就会获得广大民众的认同。正如以往研究表明：“一方面，统治阶级不得不对从属阶级的利益和需求做出让步；另一方面，从属阶级不会被动地承认和接受意识形态领导权。统治阶级的观念经过谈判和修改，才能适合从属阶级的日常生活经验。于是，从属阶级便对意识形态领导权产生了一种‘自由赞同’（free consent），由此产生了一种‘共识’（consensus）或‘普遍的赞同’”[2](P237)。离开了人们的自觉认同，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就无法成为社会主流的意识形态，更谈不上领导众多的社会思潮。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自觉认同是意识形态领导权生成的逻辑起点。

其次，自觉认同是意识形态领导权与时俱进的动力。意识形态领导权的确立不是一劳永逸的，而是随着社会生产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发展的。众所周知，意识形态领导权作用的对象是人们的思想，而人们的思想是随着社会实践的发展变化而变化的，诚如马克思指出：“人的观念、观点和概念，一句话，人们的意识，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3](P291-292)。为了让广大民众自觉认同自身的意识形态，与时俱进地获得意识形态领导权的地位，统治阶级就必须注重民众评价的意见，不断调整主导意识形态的内容，不断地推动政治体制改革。具体而言，自觉认同与民众评价活动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所谓民众评价活动，“就是众多个体针对共同关心的话题进行评价，并通过传播中双向或多向互动显现出社会群体主体作用的（社会）评价活动”[4](P65)。在理论上，人们在社会实践的生活中进行个体的评价活动，形成自己的价值意识。每个个体通过社会实践的大舞台进行交往，这就使得林林总总的个人意见通过相互交流逐步转变成社会群体的意见。这种群体的意见是作为一种“绝对的普遍性、实体性的东西和真实的东西”[5](P20)体现出来的。一般来讲，这种在社会生产实践活动当中形成的自发的个体或群体意识并不能够形成意识形态领导权，但是民众评价活动为与时俱进地自觉建构意识形态领导权提供了坚实的民意基础，统治阶级只有在整合民意的基础上与时俱进地发展自身的意识形态才可以保持其领导权的地位。美国著名学者道格拉斯·诺斯认为：“大凡成功的意识形态必须是灵活的”[6](P58)。就此而言，主导意识形态转化为主流意识形态的过程（获得意识形态领导权的过程）就必须在历史的、具体的整合民意的基础上与时俱进地更新意识形态的内容，使之在实践中得到升华和超越，不断体现出“精神上、理论上、思想上、价值追求上的先进性、进步性”[7]。唯其如此，某种特定的意识形态才可以让广大民众自觉认同，起到带领和引导的作用。

二、作用方式：说服吸引

意识形态领导权发挥作用的方式是说服吸引，这是由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性质和品格决定了的。

首先，意识形态领导权是一种软实力。软实力是相对于硬实力而言的，与硬实力发挥作用的方式主要是靠强制不同，软实力发挥作用的方式则主要靠说服、吸引、感召等影响力。意识形态领导权意味着国家权力在观念领域开始走向社会化，市民社会及其精神生产成为国家的重要构成部分。如果说传统国家主要靠组织起来的强力来支持和维系的话，那么，现代国家则更多地要依靠非强制的意识形态说服和吸引，使被统治阶级和社会大众自觉地认同、甚至赞同现实的政治秩序。正是由于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性质，决定了其发挥作用的方式与硬实力不同。约瑟夫·奈指出：“‘软实力’资源倾向于与同化性或者吸纳性力量（Cooperative power）联系在一起，而‘硬实力’资源则与命令性或者支配性力量（Com-mand power）联系在一起”[8](P187)。事实上，意识形态领导权发挥作用的一个主要方式就是通过电视、报纸、广播、网络等大众传媒和政党、学校、教会、工会等社会团体，对整个社会进行意识形态的说服和吸引，这已成为国家权力的常态和获得支持的关键。这种方式，有学者把它概括为：“通过‘非暴力’的形式，使被统治阶级信仰统治阶级的价值观、世界观，简言之，统治阶级的价值观、世界观已经构成了被统治阶级所信仰的价值理念。”[9]

其次，意识形态领导权具有一种超越和包容的品格。既然要引导和带领社会思潮，就要有一种超越其他社会思潮，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品格，唯其如此，才可以说服和吸引各种社会思潮，获得领导权的地位。这种超越和包容主要是靠意识形态领导权的三个品格决定的。第一是理论上的先进性。某种特定意识形态要占据领导权的地位，其理论必须体现先进性。先进性是人们通过比较而得出的一个判断。“先进性是对某事物在其类的发展进程中所处状态的一种客观描述和价值判断。当一事物在其类的发展进程中处于先行、先导和先锋的状态，并代表着该类事物发展方向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说它是先进的或具有先进性”[10]。某种特定意识形态理论上具有先进性同样也是通过比较得出的一个判断。判断某种特定意识形态是否具有理论上的先进性，关键要看该种理论在具体的历史环境当中是否代表了历史发展的规律，是否反映了绝大多数人的心愿，是否推进了历史的发展。如果符合以上三条标准，那么该种理论就具有先进性。反之，就是不先进的理论。第二是价值取向上的正当性。某种特定意识形态要占据领导权的地位，其价值取向上必须体现正当性。正当性是广大民众对某种特定意识形态的价值判断。这种判断的标准就是是否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诉求，如果符合，就被认为是正当的；反之，就是不正当的。概言之，意识形态领导权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的向心力、凝聚力，也是一种领导者基于自身权威和先进性所产生的磁力。也正是这种磁力，使领导者的领导行为、领导地位具有了正当性，领导权才得以确立”[7]。第三是具有行动示范性。一种理论要彻底说服人不仅仅靠自身宣传什么，更主要的是靠宣传者们是不是践行自身所宣传的价值理念。从实践行动来看，某种特定意识形态要占据领导权的地位，在其指导下必须具有行动的示范性。简单地讲，所谓行动上的示范就是不仅仅看你是怎么说的，更为关键的看是否践行自身所倡导的价值观，使“说”和“做”有机地统一起来。列宁指出：“如果认为人民跟着布尔什维克走是因为布尔什维克的鼓动较为巧妙，那就可笑了。不是的，问题在于布尔什维克的鼓动内容是真实的。”[11](P273)正如毛泽东曾指出：“所谓领导权，不是要一天到晚当作口号去高喊，也不是盛气凌人地要人家服从我们，而是以党的正确政策和自己的模范工作，说服和教育党外人士，使他们愿意接受我们的建议。”[12](P742)

三、存在状态：权威服从

意识形态领导权在现实中的状态是作为权威而存在的。“所谓权威，就是指对他人意志的服从”[13](P66)。恩格斯在《论权威》一文中指出：“权威又是以服从为前提的”[14](P224)。既然是服从，就包括两个层面的意思，一是自觉自愿的服从。也就是被统治阶级对统治阶级所提出的意识形态的认同，他们认为这样做具有正当性、合理性，从而在心理上产生了一种自觉的服从；二是强迫的服从。显然，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权威属于前者。

首先，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权威是以合法性为前提的。所谓合法性（Legitimaey）“指的是一种政治统治或政治权力能够让被统治者认为是正当的、合乎道义的，从而自愿服从或认可的能力与属性”[15]。权威不是一种强制力，而是一种影响力和吸引力，它主要是由于自身内在的要素完美而表现出来的一种魅力。“权威概念的实质性要素是‘合法性’”[16](P67)。意识形态领导权之所以呈现出权威的状态就是因为它获得了广大民众的自觉认同，而且确信接受该种意识形态不是被强制的，而是自愿接受的，即获得了合法性的地位。这种合法性地位使得社会思潮对主流意识形态产生一种认同感和信赖感。有学者指出：“如果某一社会中的公民都遵守当权者制定和实施的法规，而且还不仅仅是因为若不遵守就会受到惩处，而是因为他们确信遵守是应该的，那么，这个政治权威就是合法的。”[17](P35-36)意识形态领导权就是获得合法性的权威。从这个意义上讲，反对权威就是反对“众意”，一旦掌握了意识形态领导权，无论是领导者抑或是广大民众都必须接受或容忍，“如果他们违反其准则，就会冒毁坏自己的合法性的风险”[18](P79-80)。

其次，意识形态的权威导致进一步的服从。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权威以合法性为前提，但是，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权威又会导致进一步的服从。意识形态领导权就其发挥作用的方式来看，它“是以感召力、影响力、凝聚力等使人信服的威望作为前提，通过社会或组织赋予的权力来影响和改变他人思想、行为的一种支配力量”[19](P3)。是“通过令人信服的信誉、影响、价值观、信仰体系等精神力量让人产生心理与行为上的服从”[20](P143)。所以，“面对权威，服从则是每个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抵制权力是合法的，抵制权威则是不合法的。如果说权力是赤裸裸的，那么权威就是穿上了合法外衣的权力”[21](P58)。意识形态领导权的存在状态就是穿着合法化外衣的权威。但是，这种权威导致的服从不是没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主导意识形态只有在广大民众认可由此获得合法性时，才会有效地发挥权威，才会导致社会思潮的自觉服从。否则，意识形态领导权的权威就会丧失，服从也就无从谈起。

四、外在表现：道德制高点

意识形态领导权的外在表现就是占据了当时历史条件下的道德制高点。所谓道德制高点，就是能超越个人或某个组织的狭隘利益，以绝大多数人利益为出发点或归宿，成为绝大多数人的价值追求和精神寄托。卢梭指出，道德制高点就是“公意”。这种绝大多数人的价值追求即“公意”。换言之，某种特定的意识形态只有通过占领道德的制高点，才能击败其他意识形态，获得领导权的地位。

首先，道德制高点是意识形态领导权内在伦理属性的外化。意识形态领导权是一个综合的概念，它不仅仅是文化的、经济的，同时也是伦理——政治的。在现代国家的权力结构当中，存在着两种治理国家的方式：一种是“统治”，即运用军队、警察等国家机器对被统治者进行强制统治；另一种是“知识与道德的领导权”（意识形态领导权），即通过意识形态进行说服教育，获得被统治阶级自觉认同的方式。事实上，在现代国家治理中，意识形态领导权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要想获得民众的认同，就必须关注民众的利益需求，以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为出发点和归宿。正是意识形态领导权内在的伦理属性决定了其外在表现必须占据“道德制高点”。只有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才可以获得广大民众的认同和支持。正如有学者指出：“能够最关心他人的利益，能够关心最大多数人的利益，能够获得民心、民意的强劲支持。这样看来，领导权就具有了伦理性和科学性，从而具备了真理的魅力和道德的力量。”[7]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其次，道德制高点是意识形态领导权价值取向的体现。意识形态领导权的价值取向就是以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为出发点，绝大多数人的利益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历史的。道德制高点与人们在社会生产实践活动当中所反映出来的具体问题结合在一起，这些问题具体地、历史地折射出了广大民众的心声，反映了他们的利益。“问题是时代的口号”[22](P289)，正是对道德制高点的生动描述。这些“问题”的呼声正是不同历史时期广大民众的不同利益诉求。只有在具体的历史环境当中捕捉绝大多数人的心声，聚焦具体历史条件下反映广大民众的切身利益诉求的问题，才可以占领具体历史条件下的“道德制高点”。事实上，意识形态领导权就是通过占领道德制高点，从而具有了说服力和解释力，形成一股无形的舆论力量，最终赢得民众的支持和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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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燕来（1978-），男，山西太原人，贵州大学副教授，上海大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思想政治教育、政治学研究。

B 036

A

1671-7155（2011）06-0010-04

10.3969/j.issn.1671-7155.2011.06.002

2011-08-3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转型时期意识形态的领导权和主导权问题研究”的阶段性成果（11XKS023）；贵州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青年课题“意识形态领导权问题研究”的阶段性成果（10GHQN003）。

（责任编辑 何正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