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倩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芜湖241003)
论《胎记》中“胎记”的象征意义
王 倩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芜湖241003)
《胎记》是19世纪著名美国小说家纳撒尼尔·霍桑所写的一部短篇小说。该小说围绕一块“胎记”展开,运用象征主义的手法为这部小说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分析这块“胎记”的象征意义,对于我们正确看待科学与理性,具有警示意义。
《胎记》;象征;科学;理性
纳撒尼尔·霍桑是19世纪美国文学史上最著名的小说家。他在一生中创作了许多优秀的作品,其中不仅包括已成为世界文学经典的长篇小说《红字》,还包括《小伙子古德曼》等许多脍炙人口的短篇小说。因受清教主义传统的影响,霍桑对描写社会和人性的阴暗面很感兴趣,并在他的许多作品中探讨了道德和罪恶的问题,意在揭露社会的黑暗和人性的邪恶,从而起到警世的作用。在写作方面,他采用浪漫主义的创作方式,着重对人物进行心理分析和描写,并结合象征主义的手法创造了许多意象。这不仅为作品增添了浪漫主义色彩,也加深了寓意,对美国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胎记》是霍桑众多短篇小说中的一部。它讲述了一位极其崇尚科学与理性的科学家艾尔默,在看到妻子乔治亚娜脸上的胎记后,感到既恐惧又厌恶。于是,他决定采取科学的方法、不惜一切代价地除掉这块胎记,最后却导致妻子的死亡。该小说围绕着这块“胎记”展开,象征主义手法的运用为其增添了许多神秘的色彩。
据圣经《创世纪》记载,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因受到魔鬼撒旦的引诱,偷吃了智慧树上的果实。上帝大怒,将二人驱逐出伊甸园。从此,男子将受劳作之苦,女子将受生育之痛,这就是人类最原始的罪恶。清教徒对此深信不疑,并且认为正是因为亚当和夏娃违背了上帝的旨意犯了错,子子孙孙才受到了影响,不得不背负“原罪”,寻求救赎。
在这部小说中,女主人公乔治亚娜年轻貌美,犹如夏娃的化身。她脸上的那块红色胎记则象征了人类与生俱来的罪恶,是人性的污点。而乔治亚娜的丈夫艾尔默,是一位深受启蒙思想影响、崇尚科学的人,是一位追求完美的科学家。婚后,当他仔细端详妻子的脸时,这块不完美的胎记引起了他一阵阵的烦躁,于是他产生了去除它的念头。出于对完美的追求,他当即对妻子说道:“我也拿不准该叫它瑕疵还是美丽——却令我震惊,因为它是人世缺憾的明显标记”[1](P13)。受人文主义精神和启蒙思想的影响,人们开始怀疑清教徒“人生来就是有罪的”说辞,坚信依靠科学的力量和自身的努力,人类一定能够克服不足,达到完美。因此,对于知识渊博、擅长科学实验的艾尔默而言,清教主义所灌输的“原罪”思想早已被科学进取的精神所取代。他推崇人定胜天的观念,坚信人类无所不能,这着实使昔日“小写的人”变成了“大写的人”,“而这个‘人’是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虚构的主要产品之一”[2]P7。在他看来,这块胎记所代表的人世的缺憾,正是暗示了人性的不完美,“是妻子无法逃避罪孽、痛苦、腐朽和死亡的象征”[1](P14)。他对此又恐惧又厌恶,极力希望用科学的方法将这块胎记去除掉,并以此来证明科学的价值,坚定自己对于科学的信念。而对于妻子乔治亚娜而言,她起初听信仰慕者所说的话,认为这块胎记妩媚动人,是“有位仙女把纤手按在了这个婴儿的脸上,留下这个印记来显示她具有神奇的禀赋”[1](P13)。因此,对于丈夫所表现出来的震惊和厌恶,她感到很受伤也很气愤。但随着丈夫越来越不能容忍这个缺点,她也开始认为这块胎记是罪恶的象征。但与艾尔默不同的是,妻子乔治亚娜对于能否成功除掉这块胎记表示了怀疑。由此看来,她依然深受清教思想的影响,即使同意了丈夫去掉这块“罪恶”,她仍悲观地认为,“去掉它会留下无可救治的残废;或许这个印记就像生命本身一样的深哩”[1](P16)。对于妻子的怀疑,艾尔默反而更加坚定了信心,说道:“它现在在她心里;我们必须把它弄出来”[1](P15)。但事实上,他掩饰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怀疑,陷入了人文主义的困境。一方面,他坚信科学的进步性,坚信自己有能力成就人性的完美。另一方面,妻子的话动摇了他的信心,证明他依然未能摆脱“原罪论”这一思想观念的束缚。因此,为了克服这种矛盾心理,说服妻子和坚定自己的信念,他迫不及待地向妻子展示了科学的神奇和自己所取得的种种成就。他确实赢得了妻子的敬意和崇拜,也使妻子更加爱他了。然而,由于妻子阅读了他的实验日志,他感到不安和生气,因为里面记载了他许多次的失败,这也是他怀疑自己的原因。最后,乔治亚娜终于相信自己的丈夫,相信科学,喝下了丈夫精心调制的药剂。此时的她和她的丈夫一样,都急着去除这块象征着罪恶的胎记。在等待的过程中,艾尔默焦急万分,急切地注视着妻子的脸,“好像他整个生命的价值都维系在即将显示的实验结果之上”[1](P28)。但是最终,“随着那块胎记的最后一丝绯红色彩——那是人类缺陷的标志——从她脸上渐渐消失,这位如今完美无瑕的女性便向空中呼出了最后一丝气息”[1](P30),宣告了艾尔默的实验失败。这样的结局究竟暗示了作者对科学精神的怀疑,还是对清教主义的肯定,我们无法妄加推断。对于霍桑本人的这种矛盾心理,越来越多的读者投以热切的关注和猜测。这不仅加深了对他的研究力度,也成就了该小说的魅力。
这篇小说深刻地表现了清教思想受到了人文主义、启蒙思想的冲击,反映了整个时代的精神和知识分子的矛盾心理。女主人公乔治亚娜脸上的这块胎记,除了象征着“原罪”之外,还象征着人类的“感性”品质。
启蒙思想的奠基人笛卡尔曾经说过,“我思故我在”[3](P8)。此处的“我思”不仅仅肯定了人本主义精神,还表明了人的理性主义原则。而故事的男主人公艾尔默,他精通各门学问并深受启蒙思想的影响,是理性的最佳发言人。而身为女性的乔治亚娜则不同,她让“他体验到一种比任何化学亲和力更有吸引力的精神亲和力”[1](P12)。这种精神亲和力与理性相对,是他身上所没有的一种感性的存在,因此他被吸引并娶了她。但在婚后不久,在面对妻子脸上那块会随着情绪波动而发生变化的红色胎记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和烦躁。这块红色的胎记就如同乔治亚娜的“发声器”一样,清晰地呈现了她内心深处的情感波动。“当她的肤色处于平常状态时,这个胎记便带着较深的红晕”;“当她脸红的时候,这个胎记便会渐渐变得更加模糊”;而当她“脸色转为苍白,那个印记又会再次显现,犹如白雪之中呈现出一点深红”[1](P13)。对于那些感情丰富的仰慕者而言,这块胎记是一种魅力,足以使他们对乔治亚娜一见倾心。而对于冷静、理智的艾尔默而言,这块胎记是个无法忍受的缺点,是造成他焦躁不安的罪魁祸首。因此,他视其为不祥之物,越来越厌恶它,并下定决心、用尽一切手段去掉它。由此可以看出,艾尔默抵抗和恐惧的并不是这块胎记本身,而是它所表现出来的展现情感的力量。这种力量使他对自身的理性产生了怀疑,甚至在睡梦中也企图拧下那只紧抓乔治亚娜心脏的小手。但是,对于乔治亚娜而言,这个承载着她所有感情的胎记就如同她自己的生命。每次艾尔默凝视她的脸时,她就会像感受到危险般浑身战栗。即便如此,感性、温柔的她出于对丈夫的爱,依然同意丈夫用危险的方法除掉这块胎记。她说道:“既然这个可恨的胎记使我成为了你恐惧和厌恶的对象,这生命也就成了我乐于扔掉的沉重负担。”[1](P16)而这正是艾尔默身上所没有的品质,他只是一味地疯狂迷恋科学、过分地推崇理性,试图以此来研究和探索人类的奥秘。但是,这种纯科学的研究方法必然不适用于人类。因此,“他虽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一条真理——所有探索者迟早都会在这儿碰钉子。”[1](P17)事实上,他并没有意识到,“感性”正是人类最重要的品质和特征。长期专注于科学研究的艾尔默将自己推向了理性的极端,试图摒弃一切感性的存在。所以,当看到妻子脸上标志着感情变化的胎记时,他感到极度的不安和厌恶。这块胎记不仅时刻提醒着他正在逐渐丧失人类本性的事实,也挑战了他一直以来所坚守的理性信念。而那朵在乔治亚娜碰触下迅速枯萎、焦黑的“魔花”,也似乎正预言了这场实验的结果。在实验室里,乔治亚娜接受了一次理性的教育,从而认识到理性所带来的文明和进步。之后,她立即感受到“自己体内有什么在躁动,有一种奇怪的、不可名状的感觉正偷偷传遍全身筋脉,然后半带痛楚、半带愉悦地在心窝战栗”[1](P22)。这标志她理性意识的觉醒和感性意识的削弱,以至于“现在即使是艾尔默也赶不上她自己对这个胎记的憎恶了”[1](P22)。不仅仅是她,艾尔默的内心也在经历着这两种感情的折磨。虽然他相信科学的理性,但却依然要求妻子在实验开始前为自己唱一支歌,这“行云流水般的歌声慰解了他精神上的饥渴。然后他便带着孩子般的无限欢悦离开了”[1](P24)。他的这种行为表现了他内心对于情感的需求,但他却又极其厌恶这块象征着“感性”的胎记,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矛盾的心理。因此,当乔治亚娜喝下药剂,脸上的胎记即将发生变化时,“出于某种奇怪的莫名冲动,他用嘴唇去吻它;而在吻它的时候,他的精神又感觉到畏缩”[1](P28)。他所表现出来的对于这块胎记的留恋,正是对于自身所有的感性的留恋。他意识到了感性存在的重要性,正如这块胎记一样,“它的存在曾令人畏惧,而它的消失则更是令人恐惧”[1](P28)。但此刻却为时已晚,胎记的逐渐消失也标志着乔治亚娜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临死前的乔治亚娜再次恢复了感性与柔情,她对自己的丈夫说道:“你因为怀有如此高尚纯洁的感情而弃绝了尘世所能给予你的最好的东西,请你别为此而懊悔。”[1](P29)这番话不仅仅表现了她对丈夫的爱,更是提醒他将永远失去“感性”这个最高贵的品质。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感性与理性的较量。这块红色的胎记象征着乔治亚娜对丈夫热烈的爱,是她所有感情的来源,也是人类感性存在的表现。而这块胎记的消失则暗示了人类本性的日渐丧失,着实引起我们对于理性的慎重思考。
19世纪的美国处于科技高速发展的时期,人们对科学力量的崇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思想领域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文艺复兴以来,人类开始破除对神学等一切封建迷信思想的盲目崇拜,开始相信人类的力量,确立了人文主义精神。随后,启蒙运动的发生和工业革命的发展在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崇尚科学与理性的口号也传遍了整个世界。而美国作为一个新兴的国家,积极主动地吸收了这些思想的精髓,大力发展本国的科技,使美国很快成为一个科学和文明程度都很高的国家。但与此同时,人们的内心开始产生困惑。他们发现,科学与理性不仅仅带来了进步,还造成了各种罪恶的发生和人们逐渐物化、日渐冷漠的现象,开始质疑科学与理性的权威性。这种矛盾的心理在霍桑的这部短篇小说《胎记》中完美地呈现出来。男主人公艾尔默是科学与理性的最佳代言人,他不相信神学并坚守理性信条,总是试图依赖科学方法来证明人类的力量。他的这种狂妄自大将他彻底转变成为一个受科学支配、感情冷淡的物化人。因此,对于妻子脸上那块象征着“原罪”与“感性”的胎记,他深感厌恶。然而,他没能完全摆脱“原罪”思想的束缚,也不确定这种理性信念的正确性,所以他又感到十分恐惧和不安。
的确,科学对人类而言无疑像一把双刃剑,既可以为人类谋取幸福,也可以成为强大的毁灭力量。理性亦然,它为人类带来了文明,却也将人类逐渐改造成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现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人们总是会面对各种各样的诱惑。如果不稍加控制的话,科学就会压倒一切,人类的妄自菲薄也终将会给自然生态环境带来压力,人类的生存环境也会面临挑战。而一味地鼓吹理性,不仅会使人类变得越来越冷漠、自私自利,也将会造成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因此,正确地看待科学与理性,才是当务之急。
[1][美]霍桑.霍桑哥特小说选[M].伍厚恺,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
[2]胡志红.西方生态批评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
[3][法]笛卡尔.笛卡尔的智慧:笛卡尔人类哲学解读[M].王劲玉,等,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7.
The Symbolism of“Birthmark”in Birthmark
WANG Qi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241003,China)
The Birthmark is a short story written by Nathaniel Hawthorne,who is a famous American novelist of the 19th century.The story is unfolded by a“birthmark”,and the use of symbolism makes it mysterious.The thesis tries to analyze the symbolic meaning of the"birthmark",trying to reveal the sin of science and reason to warn the modern people.
The Birthmark;Symbolism;Sin of science and reason
I3/7.074
A
1008—4444(2011)04—0123—03
2011-03-26
王倩(1987—),女,河南济源人,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2009级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王菊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