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红,赵志香
(天水师范学院 教育学院,甘肃 天水 741000)
新教师又被称为新任教师(newly qualified teacher),是指将完成了职前教师教育,取得国家规定的教师资格证书,已经走上教育工作岗位,进入教师队伍,并在一所学校从事教学工作1~3年的,缺乏实践经验的教师称为“新教师”。[1]新教师专业成长作为教师入职的关键时期,更是一个充满困难和考验的过渡时期,在专业成长过程中必然面临着诸多挑战。
1.初为人师
刚工作的时候我经常组织班上学生开展多种活动,目的是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有一次,大家选了两个学生当临时班主任,锻炼学生自我管理能力。刚开学要收各种学杂费,收费是学校的老大难,很难一次收齐,总是今天一个,明天一个,陆陆续续交,我就让他们去收,第一次800多元,给我了,后来600多元,总共给了我1600元整的,我每次交都数学生名单,但他们动了脑筋,好多学生在名单上没写。那天下大雪,我上早读的时候有3个学生请假,一个说拿学费去,一个偷跑了,一个说肚子痛,因为天黑没看清,我巡行的时候发现有4个桌子抽屉是空的,我突然觉得不对,问交学费的举手,那天早上交的有七八个,有800多元,我当时就想,他们拿着钱跑了。我发动全班同学赶紧去车站堵,又给所有知道电话的家长打电话,家长也在临夏、兰州几个主要路口等,没堵上,最后学生家长的亲戚倒是在兰州车站堵着了两个,拿钱的两个又跑了,他们到外地浪了四五天,花完了,就来了,回来时还给家长打电话,家长接的,家长把钱赔了。(2006/3/25)
错误已经挽回了,但E老师内心有了阴影,她很少在课堂上笑,很少讲幽默调节气氛,更不敢用心与学生交流,就在这时同办公室的年级组长,渐渐觉察到了她的变化。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把这件事情和我近一学期的工作,仔细想一想,理理头绪。当时我觉得他要批评我,几天后是我自己有了新发现,我刚带班时间不长,对每个学生还不是非常了解,过于放心,过于放手,加上自己当时身体不好,也没有太仔细,一个个家访的时候,我问他们怎么想,他们说就是想出去玩,想看看外面的样子,肯定回来,没想过给老师的压力,自己在同学中的影响等等。通过我和学生之间的不断谈心,我自己的检查,我有了新的工作想法,这时候我突然意识到,组长是让我自己“反思”。“反思”这个词是后来参加中英项目培训时知道的,我直到现在仍然感激他的良苦用心。(2006/3/25)
2.热爱家乡教育
E老师把自己的一段工作经历用“反思”来概括,反思之后她又有了新的举措:
书上有理论,我自己的兴趣也广泛,因此,在教学过程中我又不断组织了各种活动。如三·八妇女节的男女生篮球赛,元旦的迎新年等等,让学生感受这些日子,不要因为这里封闭,而变得麻木。老师们上课总爱讲负面的例子,可我想挖掘自己家乡优秀的传统文化,应该通过我们,我们做老师的人,让更多的人了解自己的家乡。我和我的学生都有很强的宗教信仰,我在找现代文化与伊斯兰文化的契合点。我讲了许多东乡族的名人,马自祥是著名的文学家,贺秋祥是花儿歌唱家,东乡族是56个民族中的一员。我讲的是东乡族现实生活中的人,讲古今中外的许多名人,他们反到是没兴趣,离自己太遥远。东乡还很贫穷、很封闭,我尽量让学生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了解外面的世界。去年,我组织他们去了和政县(与东乡县接壤)的博物馆,还有松鸣岩,那里是国家级森林公园,是风景区,曾经举办过“花儿”比赛,我想让学生了解自己的家乡,更热爱自己的家乡。活动式教学促进了学生的发展,增进了我和学生之间的感情,也坚定了我作为一名教师的信心。(2006/6/24)
教学中的喜、怒、哀、乐,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教师职业生涯中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如郭华所说,“也许恰恰是这些方面,比如与学生之间的亲密感情,在共同活动中的情感付出,使得老师们对教师这一职业产生了新的认同。如果仅从职业的或谋生的角度来看,这些老师不仅可以去干别的工作,而且可以干得很好。但是,当谋生不是第一紧要的问题,且当他们已经从事了教师职业以后,就他们中的多数而言,职业的情感让他们无法割舍这份职业。携带着情感一同投入的活动,令人难以抛却,这份职业成为某个人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成为他身份的标志,成为他全身心追求的事业”。[2](P98)
3.教师作为一种职业
教师经常被比喻为“蜡烛”、“春蚕”,“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隐喻着教师的无私奉献精神;教师又被比喻为园丁,暗喻教师对学生的辛勤培育。这样的比喻常常叫人不知所以。把“是什么”和“应该是什么”混在一起,缺少对事实的实际分析。当夸美纽斯说:“教师职业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这句话时,他所要表达的是教师这个职业对人类的生存及发展的重要意义,而韩愈的“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则道出了教师的工作内容。那么,对于东乡本地人来说,教师这个职业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怎样呢,村民们认为:
古兰经上说要供养阿訇,对阿訇不好就有罪。阿訇我们服侍的呢,给洋芋、馍馍,也请到家里吃,大家是自愿的。老师国家给工资,阿訇没有,对阿訇更重视,我们要做教规,礼拜,教规上有要对阿訇好,和老师不一样。(2005/12/17)
像医生、护士、售货员、出租车司机等其他职业一样,教师这个职业首先是谋生的手段,作为一种谋生的职业,它要求教师必须符合教师角色,遵循教师的职业规范,从事教师的工作,尽到教师的职责,教师这项职业与从事其他职业一样,要在职业规范和责任心的引导下,尽职尽责地干好工作,这样才能获得自己所需要的物质报酬和精神报酬。无论对自己的职业有怎样的理性认识,都是一些抽象的观念或特定情境下的情绪表达。女教师的酸甜苦辣,只有在每一天的教学活动中亲身体会到,也许正是这些感受让她们与这个职业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新一轮课程改革是教师专业发展的一个关键事件,新一轮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彻底改变了原有的课程体系和课程观念,强烈地动摇了传统的课程与教学。课程改革中提出的一系列新的教育理念、课程目标、教学方式等,为教师的专业发展提供了新的动力、方向和途径,因而成为促进教师专业素质快速提高的“生长点”。在这一过程中,作为课程改革当事人的每一位教师,其教育信念、教育知识、教学方法等原已相对平衡、稳定的状态都将受到冲击,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都不得不对教育环境的变化做出回应。
1.课程理念的转变
新课程强调课程不仅指学习材料,也不单单是学科科目,它还是一种意识,一个过程,要求教师增强课程意识,认识到自己不只是课程的实施者,更是课程的开发者,尤其是在学校水平上,教师应该成为课程开发的主体。新课程强调课程既要反映先前的知识体系,更要把学生的学习与学生当前的生活联系起来,把知识经验与生活经验有机统整。这实际上也就是要求让课程回归学生的生活世界,回归学生的经验世界。学生首先生活着,然后才谈得上接受教育,如果课程能够跟学生的生活经验产生有机联系,就会使学生感到学习是生活的需要,而不是额外负担。E老师在自己的教学实践中,不仅向学生介绍东乡族的文化名人,还组织学生外出参观,起因是她曾经听别人说“东乡是这么落后的地方呀”,她自己也很少出去,但她想“东乡都变化这么大,在这样偏僻落后的地方都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那么我们的祖国变化会多大呀”,她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学生更加了解自己的家乡,勉励学生热爱家乡、建设家乡的志向。
课程的内容和意义在本质上并不是对所有人都相同的。在特定的教育情境中,每一位教师和学生对给定的内容都有其自身的理解,对给定内容的意义都有其自身的解读,从而对给定的内容不断进行变化与重组,以使给定的内容不断转化为“自己的课程”。E老师的教学中还善于挖掘自己家乡优秀的文化资源,“我讲的是学生身边看得到的东乡族的人和事,更能接近他们的生活,也容易接受,可以增强学生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
Helms与Piper(1994)认为,对其母文化有稳定的认同感和信心的少数民族学生通常在学业和职业上也会有稳定的表现。[3]Osipow和Littlejohn(1995)也呼吁发展研究者应关注少数民族的族群认同与其生 涯 选 择 之 间 的 关 系。[4](PP.251-261)E老 师一方面在教学中通过寻找“母文化的根”,寻找族群中的角色楷模对学生进行爱家乡教育,坚定学生的族群认同;另一方面,学会如何把乡土文化渗透到教学中,通过深化族群认同,激发学生为家乡的建设而努力学习的生涯信念,也坚定了自己投入文化传承工作的信心。事实上,教师与学生不是外在于课程的,而是课程的有机组成部分,是课程的创造者和主体,他们共同参与课程开发的过程。[5](P117)这就决定了课程既是预设的又是生成的,是文本又是体验的,是独特而变化的,是教师有计划地安排学生学习机会的过程,又是师生共同探求新知的过程……新课程所蕴含的这些新理念、新方法,对教师的教学能力和水平提出了严峻挑战。
2.新型师生关系的建立
新课程的核心理念是“一切为了每一位学生的发展”,强调关注主体性的学生,关注学生的生活经验,倡导让学生积极主动、有意义地学习,这实质上是一种新的学生观。而师生间最频繁的交往方式是谈话。教师要学会专心致志地倾听学生的心声,面对面平等地谈话,蹲下身子倾听学生的谈话。
像E老师在事件突发后,她像一个朋友一样地听学生诉说,了解他们的心里所想,有的放矢地进行引导和启发,使师生在相互对话与理解中接纳了对方,真正体会到学生作为独特个体的需要、情感和发展的意向,以及其独特的个性和选择。这样,教师不仅是教,而是通过对话也被教,从学生的身上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启示。E老师通过倾听和对话,加强了师生间的双向沟通,针对不同性别的学生组织了相应的活动,使她认识到平等互动,做学生的良师益友是每一个合格教师的职责。她的教学由此出现了新的转机。此情形正如同Vander Van(1988)所 述,[6](PP.137-160)萌 发 阶 段 的 老 师 容易接受同事的指导,并会依循同事的建议来进行自我提升。E老师在此时期已经能在教学中倾听和了解学生真正的需求与发展状况,也与Katz(1972)所提出的,第二年的教师已开始注意到个别学生的差异的观点不谋而合。
组织活动的灵感有一方面来自于学生,同学们常说我的班好,有些学生哥哥、姐姐给下面的弟弟、妹妹也这样说,他们到我的班上也都有些期待,感到我看重学生,看重他们的想法和看法,为了一年比一年好,丝毫不能放松,每年新班,新课,我必须坚持。后来,参加项目培训的时候我发现,这种教学方法与参与式很相仿,也就越来越有信心。激励教育、活动教育迎合了学生新奇、好动的特点。我对每学期前十名的学生,设置了进步奖,学业优秀奖和组织奖,也就是说获奖不仅只是学习好的学生,要发现每个学生的闪光点,调动每个学生的积极性,增强他们的自信。(2006/6/12)
教师在专业发展过程中,尤其是开始阶段常常是下意识的对重要他人的模仿,此后由于不断得到的强化而逐渐巩固,进而内化为自己的经验。“一个人的经验是由一系列的重叠的瞬息间的生活空间组成的,在一定程度上,这个经验和前一个经验是不同的,因此,在一个人的经验长河中,他的心理环境和人格都是在经常变化的”。[7](P147)重要他人对教师专业发展的影响并不是对其的再版,教师最终要凸显自己的个性。
E老师虽然对工作是全心投入与付出,但是错误也在所难免,问题出现时,她在班级管理以及教学方法上顿感不知所措,此时的E老师与Katz所描述的第一年任教教师的情况相类似,“在此时期的教师通常都是与学生做第一线的接触,而且非常担心自己的生存问题,以及自己是否能克服眼前所遇到的困难,继续从事教学工作……新手阶段的老师非常需要现场的支持与技术上的协助”。[8]E老师幸运地获得了年级组长的指导,意识到自己在学科知能方面的不足,也让她反思到自己作为非师范生在教育专业知能方面还非常欠缺,从而改进了方法,有了新的突破,对E老师来说,年级组长是重要他人。
社会文化的变迁必然投射于教育,反映在教育活动所培养的人才的文化品质的要求上。教育作为培养人的社会活动,正面临着严峻的挑战。与此同时,“教师作为变革的因素,其作用的重要性也从未像今天这样不容置疑。这一变革的迫切需要赋予教师以巨大职责,他们要为培养新一代人的性格和精神做出贡献”。[9](P134)社会对教师寄予期望,教师只有在具有所需的知识和技能、个人素质、职业前景和工作动力的情况下,才能满足人们对他们的期望。而变革的实施是一个没有确定结果的艰难历程,它是非直线的,充满着不确定性和模糊性,有时甚至会违反常理。这种变革对教师而言既是挑战和激励,也带来了无所适从的焦虑感。东乡族女教师作为一个关切东乡族社会现代化进程的知识分子,她们的教师角色由于受到科学技术的革新、社会变迁、教育功能的扩展以及文化价值多元化的影响,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现代教师除了扮演知识的传播者外,更要积极的使自己成为一位“学习者”和“研究者”。所以,身负文化传递及知识传授之责的现代女教师已非单纯的学校教育工作者,她们同时扮演了推动社会进步的角色,不仅要学习各种新知识,具备现代的学识修养,还要能随时了解教育发展的趋势及当前社会的变迁。基于此,女教师们的教学活动才能顺应社会的脉动与学生的需求,女教师们才能顺应社会角色的变迁。
从E老师的爱家乡教育中,无疑,我们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成功的文化中间人,她能够敏感地根据社会情境的变化,将代表现代与传统、东乡族与主流文化的文化要素整合到一个较为协调一致的价值系统中,把培训中所接受的教育理念在日常教学中与课程相整合,有效地传递代表着不同价值取向的文化类型,可以说这是专业发展中的一种专业自觉。
事实上,每一位教师的身上都蕴含着成长为优秀教师的潜力,由于环境、机遇和个人努力的不同,教师的成长才呈现出不同的样式,有着不同的发展轨迹。某个教师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有比其他人更多的发展机会,除个人努力外,对关键事件的把握以及重要他人的引领也是极为重要的因素。教育的关键事件蕴含着教育的契机,“蕴含”仅仅意味着一种可能性而已,也即如Tripp所说的,关键事件并非像金矿一样呆在那儿等我们去发现。[10](P24)绝大多数的关键事件起初并不十分生动或明显:它们就是对发生在我们的日常生活实践当中的一些平常之事的坦率的描述,像其他数据一样,它是被“创造”出来的。然而,在另外的意义上说,这些事件又是关键性的:它们预示着某种潜在的趋势、动机和结构。事情发生了,却不一定成为关键事件,它是我们审视某种情势的结果,是“对某事之意义的一种解释”。[11](P8)
教师专业成长就是教师追求教育智慧过程。作为教师,不仅要有对学生个体生命意义的关怀,更要有对人类命运的担当;不仅要追求真理和关爱,更要追求正义与公平。虽然,“我们并不奢望一个大彻大悟、有着大智慧的教师能在这个时代产生,以造就一个充满教化意义的世界”,[12](P171)但这却是教师专业成长的终极理想。
每一个鲜活的个体都是独特的,描述记录这位东乡族女教师的专业成长历程,其目的不只是让读者知道她的故事而已,而是期望能让读者从其生命故事中看到,这位女教师所经历的成长过程,这些成长过程中的重要他人与关键事件对其自我意识的唤醒,生活在传统与现代夹缝中的她,对于社会文化变迁从迷茫、困惑到逐渐整合、适应的过程,以及她在其间所表现出的生活智慧,进而对她们、对我们自己的成长有所启迪。
[1]王小明,庞柏.新教师专业成长:挑战与对策[J].浙江教育科学,2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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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Vander Ven,K.Pathways to professional effectiveness for early childhood educators.6.In B.Spodek,O.N.Saracho,&D.L.Peters(Eds.),Professionalism and the early childhood practitioner.S.New York:Teachers College Press,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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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Tripp,D.Critical Incidents in Teaching:Developing Professional Judgement.London:Routledge,1993.
[11]Tripp,D.Critical Incidents in Teaching:Developing Professional Judgement.London:Routledge,1993.
[12]高伟.回归智慧,回归生活——教师教育哲学研究[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