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
(陕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法国年鉴学派(1929-1989)代表人物思想概说
李建国
(陕西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年鉴学派深深根植于法国的学术传统之中,然而作为对文化与社会进行历史探讨的新途径,20世纪没有任何一场学术运动曾经有过这样大的国际性冲击,法国居西欧文化的中心,既有孔德所建立的社会科学传统,又能就近吸收德国史学的精华,学术文化根底甚是雄厚,新史学也特别蓬勃。其结果使今日法国史学成为当代史学界的显学,涌现出一个个学术大师,影响至为深远。
年鉴学派;费弗尔;布罗代尔
近代史学始于十九世纪德国史学家兰克的“史学研究班”[1],影响所及,遍布全球,然自二十世纪之初以来,人类文明日新月异,根据档案资料而成的政治、外交、军事史等成为研究的重点,但因研究领域的狭隘,所以后来重视社会、经济、文化的新史学(年鉴学派)兴起。法国居西欧文化的中心,既有孔德所建立的社会科学传统,又能就近吸收德国史学的精华,学术文化根底甚是雄厚,新史学也得到蓬勃发展。[2]其结果使今日法国史学成为当代史学界的显学,影响至为深远。下面将从年鉴学派的兴起,各个时代的研究代表及其思想、影响来具体论述这一学派在法国的发展历史。
1815年,英国经济、军事和政治方面的霸权得以确立,产生了在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域里强化和论证这一霸权的动力。于是在19世纪中叶,“普遍化——专门化思想”便大奏凯歌。[3]这种思想有各种表现方式,但是任何一种形式的核心都是由两个前提论点组成的,一个是认识起源于特殊而结束于抽象,这就是“普遍化思想”,另一个是“不同门类”的知识并行不悖的发展道路,反映了现实世界并行不悖的各种进程,这就是“专门化思想”[4]。
把年鉴学派看作一个历史学研究的范型,主要着眼于它的兴起是为了摧毁或夺取法国实证主义史学的强大阵地。诚如科林·卢卡斯所说:“费弗尔和布洛赫在他们自己的著作中以及在他们的杂志文章中,着手开拓出一种史学类型”,用来有意地和明显地同见之于拉维斯、瑟诺波、朗格罗瓦这样一些教授的著作中的并见之于像《历史评论》这类杂志的论文中的历史学相对立,至少在费弗尔笔下,这种对立有激烈的论战性质,他的论文后来收集成册时以《为历史战斗》为标题,这正好表明他对这次发起的史学运动的设想。[5]上述三位教授都是实证主义史学在法国的著名代表人物。
法国的实证主义史学的精神表现如朗格罗瓦和瑟诺波的名言所说:“历史凭史料而自行工作”,费弗尔与之争锋相对地说,“新型史学不是一种让史料自己说话的史学,而是由历史家提出问题的史学”[6]他认为瑟诺波和朗格罗瓦的那句名言是“危险的公式”,在他看来历史研究必须超出史料的范围,他在20世纪40年代末为布洛赫的遗著《历史家的手艺》所写的前言中说:“布洛赫和我一样,曾经长期梦想用有组织的方式写下他的论历史学的观念,我不无遗憾地常常想着:要是还有时间,我们一定会共同努力为我们的年轻一代提供一种新的朗格罗瓦和瑟诺波,作为另一代人的宣言和一种全然不同的精神的体现。”[7]在这里,费弗尔直言不讳地表明了他和布洛赫取实证主义史学而代之的愿望。
年鉴学派在这样的形势下应运而出,但一开始他们都是一套兰克式的历史学模式,到1912年费弗尔和布洛赫则几乎直接将施勒莫学派的德国权威杂志的名称《社会——经济史季刊》引进过来。当然“新《年鉴》”传统早于创办该杂志的1929年,一般认为可以追溯到贝尔和《历史学综合评论》。[8]
布洛赫生于里昂,因参加地下爱国运动,于二次大战结束前夕被纳粹德国枪杀于狱中,世人多惜之。与费弗尔相比,布洛赫的主要经历花在两本重要著作上,第一本是他对法国乡村史的研究《法国乡村史》,布洛赫将“乡村史”的概念定义为对乡村技术与乡村习俗的综合研究。《法国乡村史》最为出名的也许是所谓“回溯法”,布洛赫强调,由于我们更为了解晚近的情况,也由于从已知推导未来更为谨慎,必须“从后往前看历史”[9]第二本是《封建社会》,这本著作处理了从公元900年到1300年长达四个世纪的欧洲史,讨论了他在其它场合讨论过的一系列论题:奴役与自由、神圣王权、通货的重要性,与早期国家对封建制度研究不同,它并不局限于研究土地租佃制度、社会等级、战争与国家之间的关系,他将封建制度当作一个整体来处理,他还再次处理了历史心理学,处理了作者所谓的“感觉与思维之模式问题”[10]在《封建社会》一书中,他一直不停地使用集体意识、集体记忆、集体表象之类的语言。[11]比较历史学则是布洛赫在方法学上的大贡献,他于1928年发表的专文《欧洲各社会之历史比较观》被学者推崇为杰作,此历史比较观与其所信奉的分析与综合观点相契入,比较可以使分析更为深入,使综合更为普及而有效,也有助于事实的解释。[12]
布罗代尔于1902年出生于法国东部的一个小村庄里,他自述他有“农民的血统”,但是他的父亲是一位数学教师,不过他对于农业生产类型一贯怀有兴趣,这似乎反映了他的农民的血统,他还提醒我们,他来自“与德国毗邻”的地区,正因为如此,他一贯对德国学术颇感兴趣,甚至五年的战俘营生活也似乎没有消磨掉这种兴趣。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德国的史学思想确实对布罗代尔和《年鉴》有很大的影响。[13]
布罗代尔取得教师衔后,他的第一个工作职位是在阿尔巴尼亚,他在那里生活了十年之久。他在阿尔巴尼亚的一个基地开始了关于西班牙菲利普二世的外交史研究,正是在阿尔巴尼亚,布罗代尔发展了有关西班牙以及关于欧洲的与众不同的见解。之后他又在巴西度过了几年,这恰恰加强了他站在欧洲之外观察欧洲的整体能力。当他从巴西回国时,他很幸运地与《年鉴》学派的创始人费弗尔搭乘同一艘轮船,他的生活因此大大改变了,回到巴黎后他与《年鉴》学派建立了直接的组织关系,费弗尔还大胆地建议布罗代尔将论文的重点从菲利普二世转移到地中海。
1940年,法国战败,布罗代尔成为了一名被俘军官,整个战争期间,他被囚禁在战俘营里,但布罗代尔还是坚持他的论文写作,在没有档案资料的情况下,他靠着费弗尔寄给他的很少的书籍进行他的研究。后来布罗代尔说战俘营生活是这样影响他写作的:“我不得不超越,抛弃和拒绝面对事件,让偶然事件,尤其是令人恼火的事件见鬼去吧!我只能考虑在一个更深的层面写历史”[14]简言之,布罗代尔的史学从贝尔、费弗尔、布洛赫一脉相传下来,并在前人批判旧史学的基础上开宗立派,建立注重社会科学的研究方法,以及以解决问题取代纪事本末的历史书写。[15]
《地中海和菲利普二世的地中海世界》一书是布罗代尔的代表作,也可说是当代法国新史学的代表作,全书气象万千,可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细述地理环境,论述人文与自然景观之间的历史,是理论中心之所在,展示了地理环境对人类的深远作用,以及自然景观的人文化,形成地中海沿岸统一的整体性性格;第二部分讨论相关的社会、经济、政治趋势,是制度结构的变迁史。描述整体内的多元的人文活动,从金融币值到通货贸易,以至于帝国的发展,以及各种社会阶层的动态;第三部分叙述了重要历史事件,以西班牙与土耳其两个帝国的和战为主题,是政治与军事的事件史。《地中海和菲利普二世的地中海世界》,它的每一部分,正如序言所指出的,都提供了过去的一种不同方法的示范。首先是“人”与“环境”之间几乎静止不动的历史,然后是缓慢变化的经济、社会与政治结构史,最后是稍纵即逝的政治史。[16]布罗代尔提倡将个人与事件放到语境、背景之中,他建议说:“事件史虽则最富于人类趣味,却也最肤浅,我记得在巴伊亚附近的一个夜晚,我沉浸在一次磷光萤烛的焰火表演中,它们苍白的光闪亮、消失、再闪亮,但都无法用真正的光明刺穿黑夜,事件也是如此,在它们光亮的范围之外,黑暗统治着一切。”[17]
位于更深处的更平静的水是《地中海和菲利普二世的地中海世界》第二部分的主题,题目是“集体的命运与总体的趋势”,关注的是结构——经济体系、国家、社会、文明以及变迁中的战争方式的历史,这一历史的步伐比事件史慢,它的步伐是时代甚或是世纪,以至于当时的人几乎没意识到。《地中海和菲利普二世的地中海世界》让读者意识到空间在历史上的重要性,此前几乎没有哪本著作做到这一点,布罗代尔的史诗主角,不是诸如西班牙帝国之类的政治单位,更不是诸如菲利普二世之类的个体,而是大海本身。他一直提醒距离与交通的重要性,布罗代尔有全局的视野。[18]对历史学家而言,更有意思的是布罗代尔对时间的创造性处理,他试图“将历史事件区分为地理时间、社会时间与个人时间,以及对人类熟悉的长时间段的强调。”[19]
1968年以后,第三代的崛起变得日益明显,这时他们的思想趋于多中心论,该群体的某些成员将费弗尔的计划进一步深化,将史学边界开拓到儿童、梦、身体甚至味道,另一些人则转向政治史与事件史,一些成员继续从事计量史,而另一些则反对它。20世纪60年代年鉴派最大成就是杜拉里的计量史研究及其代表作《朗格多克的农民》(1966)一书,这书也悖论似地标志着脱离了“没有人物的历史”(杜拉里),从而转向了一种新的意识史学。意识史学在年鉴派的著作中一直占有一席之地,《封建社会》一书在基本思路上也是一部意识史,书中对于一个社会体系是以其自身之表现为种种心态与观点的方式进行分析的。菲利普·阿里哀在他的《童年时代的世纪》(1960)和《我们死亡的时辰》(1981)两书中依据文学和艺术资料探索了欧洲近代早期的心态史,于是在第三代的年鉴派历史学家们中间就启动了一场心态史学,主要有罗伯特·曼德鲁、勒·高夫、乔治·杜比,他们探索的是一个社会经济的语境中民众的态度。曼德鲁研究巫术和傅格尔家族早期资本主义的心态背景;勒·高夫和杜比则研究中世纪的宗教生活,商业生活和军事生活的广阔领域。与此类似,艺术和文学也成为重建心态史的重要资料。[20]
年鉴学派研究路线的复杂性和多元性,在他们的实践之中引发了严重的矛盾,可是我们也能看到有一种牢牢确立的传统,从布洛赫到费弗尔到勒·高夫、乔治·杜比并且直到今天,着重依靠艺术、民俗和风尚之类的资料。因此,这就鼓励更精致、定性的思维方式。这些历史学家们的工作有助于沟通历史学与文学之间的空隙,他们那种强烈的人类学关注,防止了年鉴派史学屈服于已成为大多数社会科学的思想特征的唯物主义。年鉴派在其全部历史中,始终引人注目地从未染上过对基础科学与技术之上的那种西方文明优越性概念,也未曾染上过成为大多数社会科学的核心的那种现代化观念。[21]
尽管年鉴学派深深根植于法国的学术传统之中,然而作为对文化与社会的历史探讨的新途径的一种模式,20世纪没有任何一场学术运动曾经有过这样大的国际性冲击。他们的影响甚至远及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国家的历史学家们也越来越意识到:年鉴派要比教条的马克思主义提供了更好得多的通向物质文化和普通人日常生活的道理。[22]
年鉴学派虽然出现的时间比较迟,但在近代史学方面的影响是巨大的,打破了从前兰克史学只注重政治史、事件史的历史研究方法,采用比较史学的方法去研究历史,这样历史的研究范围一下子就扩大了,各个方面都涉及到了,历史变成了整个世界和整个社会的历史,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开拓,尤其是年鉴学派在后面的发展中涌现出像费弗尔,布洛赫,布罗代尔,勒·高夫一系列大历史学家,运用不同的时间段研究历史问题,把研究课题放在一个大的背景里,研究它们的联系,让历史成为联系的历史而不是孤单的格局,年鉴学派的出现极大地推动了历史学的发展。
[1][2][12][15]王荣祖.史学九章[M].北京:三联书店,2006.65,65,69,71.
[3][4][8][13][14]费尔南.布罗代尔.论历史[M].刘北成,周立纪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247,247,250,245,246.
[5][6][7]朱本源.史学理论与方法[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53,53,53.
[9][10][11][16][17][18][19]彼得.伯克.法国史学革命年鉴学派,1929-1989[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18,19,19,30,30,36,36.
[20][21][22]格奥尔格.伊格尔斯.二十世纪的历史学[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6.61,63,63.
The Ideological Qutline of Representative Figures of the Annales School in France
LIJian-guo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 Sh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Shanxi 710062)
The Annales School deeply rooted in French academic tradition,however,as the cultural and social history of the new approach,twentieth Century perhaps without an academic movement has had such a large international impact,the French cultural center in Western Europe,both founded by Kong De social science tradition,and to the nearest absorption German historiography of the essence,academic and cultural foundation is very strong,the new historiography is also particularly vigorous.The resultmakes today's French historiography become contemporary historiography bound has emerged,one academic masters,influence is far-reaching.
The Annales School;Febvre;Braudel
K565
A
1673-2014(2011)06-0097-04
2011—10—11
李建国(1987— ),男,甘肃兰州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文化史研究。
(责任编辑 王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