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互动理论的视角浅析中国与国际秩序的关系

2011-08-15 00:48
关键词:秩序理论国家

张 翠

(南京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南京210046)

从互动理论的视角浅析中国与国际秩序的关系

张 翠

(南京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南京210046)

从互动理论出发,提出了两者“冲突型”与“协商型”的互动关系。指出“协商型的互动”更符合时代潮流也符合中国实际。但在目前及不远的将来,中国在与国际秩序的互动中,更多的还应是中国适应现有的国际秩序。只有在适应的基础上,才能谈中国对国际秩序的有效影响与变革。

国际关系;互动理论;国际秩序

一、国际关系理论中的中国与国际秩序的关系

中国的崛起已是不争的事实。大国崛起后对国际秩序的影响历来是国际关系理论研究的重要内容。

(一)现实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研究

现实主义国际关系理论中有关中国与国际秩序的关系主要体现在两个层次的研究上。一是体系层次,包括霸权周期理论、世界格局转换理论、权力转移理论等,代表人物有莫德尔斯基、吉尔平等。其主要观点是:在无政府状态的国际体系中,由于“安全困境”的存在,一国实力的增长会引起其他国家的担忧与不安,从而引发国家间权力的竞争。大国崛起后会改变国家间实力对比,影响现有体系的权力分配。如果崛起国对现有分配模式不满,必会使用武力来挑战现有体系,从而对现有的国际体系、秩序造成冲击。二是国家层次,主要是以约翰·米尔斯海默为代表的进攻性现实主义的观点。它的逻辑核心是能力决定意图,畏惧催生进攻,安全最大化等于权力最大化,权力最大化等于彼此进攻和侵略。“国际体系中没有维持现状的国家,除了那种想对潜在的对手保持支配地位的一时霸主。”[1]因此,在他看来,“富强的中国不会是一个维护现状的大国,而会是个决心要获取地区霸权的雄心勃勃的国家”[1]。由现实主义理论出发,随着中国国力的不断增强,中国将成为现有国际秩序的挑战者甚至推翻者。

(二)新自由主义和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研究

新自由主义国际关系理论认为:以国际规则、国际规范为依据的国际秩序有着独立的生命力,它通过反映国家的共同利益需求、影响国家的利益判断、内化于国内政治等方式能够在霸权衰落后继续发挥作用。因此崛起的中国不可能用武力来挑战现有国际秩序,而是会通过积极参与各种国际组织、多边条约等为国家利益服务。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认为:无政府状态是国家造就的,至少有三种无政府“文化”,每一种都是由关于自我和他者关系的不同社会共有观念结构建构而成的,每一种都有自己的逻辑:霍布斯文化、洛克文化、康德文化[2]。每一种文化代表一种不同的国际秩序。在霍布斯文化中,国家间是互为敌人的,敌人没有生存和自由的权利;在洛克文化中,国家间是相互竞争的,但竞争对手有生存和自由权利;在康德文化中,国家间互为朋友,朋友间相互帮助。国家间共有的观念结构决定着所建构的国际秩序的性质,正如有的学者所讲:随着中国不断积极参与现有国际机制,中国越来越融入到现有国际社会中,国际游戏规则和国际规范通过若干社会化机制,改变了中国的行为偏好,即中国在一定程度上逐渐与他国建立起了相互信任的共有观念。这两大理论都认为中国作为现有国际秩序的受益者,会积极地融入现有秩序并成为该秩序的一部分。

通过中国的外交实践,我们得知中国既不是现实主义者所讲的纯粹的修正主义国家,也不是新自由主义和建构主义者所讲的纯粹的维持现状国家。从互动理论角度出发,中国与国际秩序的关系是双向互动的,即中国既是秩序的“积极融入者”,又是秩序的“塑造者”。

二、互动理论相关内容

“互动”是国际政治学中的重要概念,国际关系三大主流学派及英国学派都有对“互动”概念的相关论述。在国际关系理论中,“互动”是国家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或相互反应的一种关系。新现实主义者关注的主要是囚徒困境中相互欺骗的互动模式及相对收益和权力等因素对博弈进程的影响,这种互动的结果便是国家间的相互敌对。而新自由主义者则强调国家行为体通过多次互动更倾向于选择合作以实现国家利益的最大化。建构主义认为国家间的互动不仅是国际体系结构形成和存在的基本条件,而且是国家的身份和利益得以建构的重要条件。英国学派将“互动”看作是国际体系形成的条件。赫德利·布尔认为,当国与国之间进行经常性的交往,而且它们之间的互动足以影响各自的行为时,就可以说它们构成了一个体系[3]。概括起来讲,国家间互动分为冲突型、竞争型和合作型三类[4]。在冲突型互动中,双方并不是处于完全的紧张和对抗状态,双方还是有最低限度的共同利益的,即各自的生存与安全。为了维护这仅存的共同利益,双方在相互冲突时都能相互克制以避免陷入战争中。在竞争型互动中,参与者承认他们之间的分歧,并且存在一定的心理上的紧张关系;但他们都愿意妥协,都谋求在分歧的基础上达成某种建设性的决议。这是一种合作与分歧并存,非敌非友的状态。在合作型互动中,国家间互持友好的态度,且一定是盟友的关系。当然,合作并不意味着没有冲突、分歧,只不过是冲突、分歧的成分远远小于合作的成分。

“互动”除了上述国际关系理论所强调的国家间互动外,还指国家与外在环境即国际秩序的互动,因为国际社会的有效运行是以国际秩序为准则的。所谓国际秩序是指在一定历史时期内,国际社会主要行为体之间围绕某种目标,依据某种观念或理念,在相互作用过程中所形成的有序的运行机制或实践准则[5]。它不仅是国家在国际社会的位置和顺序,并因此享有相应的国际权力和获取相应的利益分配,也是规范国家行为和整个人类活动的一种最主要的秩序安排。世界秩序反映了特定历史时期国际力量对比的现实,所以一旦一定的秩序确定后,便有相当程度的稳定性。但国家发展导致的力量对比变化的客观规律使得国际秩序又有变化的一面,以便在新的力量对比基础上建立新的国际秩序,也就是说“世界秩序的发展就是一个不断由有序稳定到无序失衡,再由无序失衡到新的有序稳定,如此循环往复,以至无穷的”动态发展过程[6]。而这一过程就是国家间、国家与国际秩序间的互动过程。同样,我们也可将国家与国际秩序的互动关系分为冲突型、竞争型、合作型三类,而在竞争型和合作型的互动中,国家与国际秩序合作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在冲突型互动中的可能性,所以可以将竞争型与合作型互动统称为协商型互动。

三、中国与国际秩序的互动类型

(一)冲突型互动

从1949年新中国成立到1971年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期间,中国与国际秩序是冲突型互动的关系。一方面,中国在国际秩序中扮演“反对者”和“革命者”的角色,强调国际秩序的霸权主义性质,无任何公正、合理之处,更不用讲与其合作了。另一方面,中国在这一时期的作为又客观上促进了两极格局秩序的最终形成,这无疑又是一种最低限度的消极合作。

新中国成立初期,出于国家安全、生存及当时国际背景的考虑,中国选择了与苏联结盟、与美国对立的“一边倒”外交战略。从50年代末到60年代,苏联的“大国沙文主义”影响了中苏友好同盟,中苏关系破裂,中国在此时选择了反美反苏即“两个拳头打人”的外交战略。毛泽东提出“两个中间地带”、“一条线、一大片”和“三个世界”理论,现在回过头来看,虽不乏远见卓识,但把美苏划归同一个世界,在淡化美苏矛盾的同时,又长期认为第三次世界大战不可避免,既存在逻辑上的悖论,又不符合冷战的历史事实[7]。不论出于对国际形势和国家地位的误判,还是因为国力的过于脆弱,中国改革开放前始终是国际体系中的边缘行为体。中国看待国际体系的视角是敌对的,在国际行为上即表现为对这一体系的挑战和对抗,中国这一时期明显趋向于使用武力手段解决国际冲突(1950—1953年朝鲜战争,1962年中印、1969年中苏、1979年中越三次边界战争)。同时中国拒绝参加各种国际组织,排斥除主权原则以外的大多数国际规范。即使对于主权原则,中国的内化程度也很低,在此基础上提出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不乏与西方对抗和消极防御的寓意[7]。新中国在建国初期加入社会主义阵营最终促成两极格局在亚太地区的形成,同时具有两极结构特征的国际体系也最终在全球范围内得以显现。因此在这个意义上,新中国是战后两极型国际体系得以最终形成的重要推动者[8]。

(二)协商型互动

自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随着自身的不断发展和对一系列经验教训的总结,中国的对外战略选择经历了一个从被动融入到主动融入、进而积极参与的过程。正确的对外战略选择无疑是中国取得令人瞩目成就的一个重要因素。当前中国与国际秩序的关系主要是协商型互动,即合作与冲突并存,但合作的可能性大于冲突的可能性。这种互动的特点是中国部分地和暂时地接受现有霸权的正当性,同时充分利用现有秩序中的机会和正当渠道来壮大自己的实力并挑战霸权的一些具体行为。中国部分接受单极体系的正当性,具体指的是:中国是现有国际秩序的一个重要受益者,在既有秩序之下,由美国主导建立和维持的某些规则和规范可以为中国争取自身的合理权益时所用(如自由贸易等)[9]。但中国对现有国际秩序的不满也不是通过激进的直接抗争的方式,正如王缉思所言:“中国直接挑战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和机制将是愚蠢的行动,实际上这种直接的挑战也是不可能的。”[10]而是在积极参与国际秩序的基础上,努力增强自身的实力,扩大自身的影响力,最终获得与以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谈判的筹码。中国与国际秩序的协商型互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第一,国际政治方面。在1971年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特别是改革开放后,中国不断强调要发挥联合国在国际事务中的主导作用,中国也积极参加在联合国框架内的国际维和行动,参与地区热点问题的解决。当然,联合国也有其不合理的一面,联合国的改革势在必行。在某种程度上,联合国仍是西方国家控制的机器,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的影响力尚很小。中国可以借广大发展中国家希望调整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构成,使其具有更好的代表性的时机,积极推进联合国的改革,增加发展中国家的常任理事国席位,这无疑会扩大中国在这一重要的决策机制中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第二,国际经济方面。继重返联合国后,中国又积极地加入了各种国际经济组织,如1980年加入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1986年加入亚洲开发银行、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等等。正因如此,中国才得以成功地把握经济全球化、区域一体化、贸易自由化、经济市场化等历史机遇,实现经济腾飞,并在此基础上大大提升国际地位和影响力。因此中国支持这些国际经济组织的,因为它们有利于世界经济的发展。但中国的支持并不是盲目的,因为大多数的经济组织从根本上讲是以损害发展中国家的利益从而为西方国家利益服务的。对于其不合理之处,中国一直以来都是要求变革的,以建立公正、合理的国际经济新秩序。

第三,国际文化方面。西方文明无疑是人类优秀文明之一,人类的现代化进程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西方化进程,非西方国家在其发展道路上无不引进西方先进的文化并借鉴其成功的经验。然而冷战结束后,以“华盛顿共识”为代表的美国模式获得强势地位,美国积极地在世界各地推行其平等、自由、民主的价值观,大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架势。这一做法实际上是秉承“西方文明”中心论,将西方文明凌驾于世界其他文明之上,从而维护西方文明在国际社会的主导地位。然而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打破了“华盛顿共识”的神话,美国的文化软实力遭到了重创。另一方面,中国发展模式的积极方面——政治和社会稳定、渐进改革、政府对经济活动的有效调节作用、注重实体经济等等——受到国际社会的更多关注[11],这一不同于“华盛顿共识”的发展模式被国际社会广泛称之为“北京共识”。一直以来,中国都是明确表示要承认和尊重各国文明的多样性,否定文明的单一性和西方文明中心论,提倡各种文明间的平等、对话、交流和互补,主张建立多样、包容和丰富多彩的世界。中国积极探索适合自身发展模式的历程就明显地证明了中国的立场。对于西方称“北京共识”即将取代“华盛顿共识”的论调,我们应谨慎对待。各国的国情不同,发展模式自然不一样,中国没有,也不会向外输出自己的发展模式,不会通过任何方式把自己的价值强加于人,而是相信,具有同等智慧的世界各民族人民都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12]。

四、小结

当中国获得了许多世界第一,当中国的外汇储备和GDP总量位居世界前列,当整个世界陷入金融危机而中国较快恢复过来,当世界及国人期望中国要大有作为的时候,我们不要忘了中国还仍需适应力。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中国离实现全面小康社会及现代化的目标还很远,超越国家实力所及的发展战略导致国家失败的事例比比皆是。中国凭借自身的努力和与国际社会的合作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国际地位大大提高,也赢得了国际社会一定程度的尊重,但离西方国家以平等地位来相待中国还很远。事实上,在目前及不远的将来,中国无法改变西强东弱的总体现实,中国也无法改变现有国际秩序中对中国及其他发展中国家所有不合理的规则、设计,中国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重塑一个国际新秩序。因此在目前中国无法按照自己的愿望改变其所希望改变的事情的时候,中国尚需进一步适应当前的国际秩序。适应看似消极,实则重要。适应是一种重要的能力,是一种调整,改革开放之所以取得如此大的成绩就是中国适应国际秩序的结果;同时适应力还是一种忍耐力,是韬光养晦的一部分。自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中国在不断地吸收、内化相关规则、规定的基础上,现在可以很熟练地利用这些机制来与发达国家据理力争,从而最大限度的维护、实现本国的国家利益。同时,适应力也意味着国际社会对中国的适应能力。例如在2010年世界银行新的投票权改革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决定将中国的投票权从目前的2.77%提高到4.42%,成为世界银行第三大股东国,仅次于美国和日本。这无疑是国际社会适应中国国力变化所做出的积极调整。

[1] 约翰.米尔斯海默.大国政治的悲剧[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2,544

[2] 亚历山大·温特.国际政治的社会理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41.

[3]赫德利·布尔.无政府社会——世界政治秩序研究[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7.

[4] 陈宗权.国际关系互动理论初探[J].国际观察,2008(2):64.

[5]徐蓝.试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国际秩序的建立与发展[J].世界历史,2003(6):44.

[6]潘忠岐.世界秋序的历史沿革及其对当代的启示[J].国际政治研究,2002(3):109.

[7]潘忠岐.从“随势”到“谋势”——有关中国进一步和平发展的战略思考[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0(2):8.

[8] 代兵,孙健.论中国与国际体系的关系[J].现代国际关系,2000(12):31.

[9]蒲晓宇.中国与国际秩序的再思考:一种政治社会学的视角[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0(1):30.

[10]Wang Jisi.China's Search for Stability with America[J].Foreign Affairs,2005,84(5):44.

[11]吴心伯.国际形势剧变下中国的国际取向[J].国际问题研究,2010(1):21.

[12] 陈浩然,管媛媛.和谐思想的国际认同[J].长春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1):14.

On China's relationship with the international order from an interactive theory perspective

ZHAnG Cui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of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 241046,China)

This article proposes the“conflict”and“consultation”interactions between them frominteractive theory.Obviously,the“consultation”interactions are more in line with the times and the practice of China.But in the present and near future,China should more adapt the existing international order.Only on the basis of the adaptation,can we talk about China's effective influence and change on international order.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theory;interactive theory;international order

D81

A

1009-8976(2011)01-0021-04

2010-10-12

张翠(1986—),女(汉),安徽淮北,硕士主要研究全球化与区域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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