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宵
新疆库车友谊路墓葬M3的年代问题
刘 宵
新疆库车友谊路墓葬M3为前后双室的穹窿顶砖室墓。墓葬形制与照墙装饰虽与甘肃酒泉嘉峪关地区的魏晋壁画墓、敦煌佛爷庙墓地、祁家湾墓地等晋十六国墓葬相似,但M3等级明显高于这些墓葬。新疆本地墓葬形制发展到唐中期才出现前后双室的砖室墓。因此,M3的年代可能要晚于晋十六国时期,应该在隋唐或以后。
新疆库车友谊路墓葬M3;形制;年代
新疆库车友谊路晋十六国时期砖室墓的发掘者认为这批墓葬的形制与我国内地,尤其与酒泉、嘉峪关的魏晋壁画墓、敦煌佛爷庙湾墓地及祁家湾墓地、大通上孙家寨墓地等砖室墓十分相似,故这批墓葬的年代可推定为晋十六国时期 (3世纪末—4世纪末),或稍晚一些。但笔者对M3的年代存在一些质疑。首先,就新疆本地而言,墓葬形制如此接近中原地区,至少应该在隋唐时期,甚至是唐以后。其次,M3的等级高于河西地区的晋十六国时期的墓葬。再者,晋十六国时期,南方地区四隅券进式墓葬较普遍,传到北方则较晚。推断M3年代为晋十六国,或许偏早了一些。
2007年8、9月,新疆库车于开挖基坑的南端发现一批古墓,包括砖室墓7座,小型竖穴墓3座。这批墓葬距地表深3-10m,分布较为集中。该地洪淤土层厚约2-3m,其下为戈壁沙砾层,墓葬开口于洪淤土层下。“墓葬系在原沙砾层上挖大型沙坑,然后在底部砌建砖室墓葬,在墓门外修建斜坡墓道,以下葬死者,封门后掩埋整个墓室和墓道,形成完整的墓葬。”
由于早年曾遭盗掘,7座砖室墓中,仅M1、M2、M3保存尚可。其中,M1、M2均被盗,仅M3保存较完整。7座墓葬依形制可分为“长方形单室砖墓、单室穹窿顶砖室墓、双室穹窿顶砖室墓三式”[1]。
M3为斜坡墓道单室穹隆顶砖室墓,斜坡墓道位于墓室西侧。墓门为三层砖券,高约133cm。照墙位于墓门上,由正面的青砖和背面所铺的56cm的土坯构成。封门墙整体为青砖,两层封门砖之间为厚约40cm的砾土。封门墙后为券顶甬道。方形墓室边长为310cm,四壁高约140cm,由六顺一丁叠砌而成。于四隅起券处各嵌入半块砖,做成凸出的灯台。墓室为内部通高288cm的穹窿顶,“由四角开始向上边叠砌边内收,顶部正中收成一个长方形小藻井。”[1]墓底为一层平铺的地砖。东壁中部有一个纵向单券顶的耳室。墓室内埋葬两层人骨:上层5具,中部东西向并排放置3具头向北向的人骨,经鉴定,“中间为一老年男性,两侧各为一成年女性。”[1]墓室西南角和东北部还各放置头向西向的成年女性骨架1具。上层人骨均为仰身直肢一次葬,无葬具。墓室西南角由几件残破的陶器。部分埋葬者手部放置有龟兹小钱,数量不等。上层骨架下为一层砂砾石,砂砾石下为下层人骨;下层人骨多不完整,堆放于墓室边上,据统计至少有人骨5具。由上下骨架可看出,M3经历了两次的埋葬过程。在墓室东壁左侧,两件莲瓣纹陶罐放置于5块青砖上。“墓葬出土有灯盏、陶罐、铁镜、铁镞、骨骰子、木柄铜饰以及半两、五铢等钱币。”[1]
从新疆尼勒克县加勒格斯哈因特墓葬的发掘来看。伊犁尼勒克县距离库车约230km,曾发掘一批汉晋时期的墓葬。这批墓葬多分布于喀什河上游南岸的台地上。该地汉晋时期的墓葬地表为封土堆(汉晋之前的墓葬多用卵石铺成石环),墓室形制为竖穴偏室和竖穴土坑,不见砖室墓。一个封土堆下多为一个墓室,一个墓室内多只葬一个人,个别为合葬,且多为一次葬,个别为二次葬。随葬品较少,多放置于死者头部,有少量饰品放置于平时佩戴的位置。而库车友谊路的这批墓葬,有三种形制的砖室墓,未发现有封土堆,且为多人合葬,随葬品均置于手部,明显与新疆本地汉晋时期的墓葬有区别。
从吐鲁番地区发掘的墓葬来看。上世纪60年代在新疆吐鲁番地区发掘了阿斯塔纳——哈拉和卓古墓群,分为三期。第一期为“晋至南北朝中期,即从西晋屯田复置戊己校尉到高昌郡阶段”[1]。主要有两种型式,I型为斜坡墓道土洞墓,墓室多为正方形,四壁较直,墓顶为方椎攒尖式或者小覆斗式,主室一般较小。有的在主室侧凿方形耳室(耳室逐渐变小,有的仅有一凹入的小龛)。II型为长方形竖井墓道土洞墓,墓道较浅,在其底部东侧或西侧凿出土洞,土洞较小,仅可容纳一座棺木,外用土坯砌封洞口。这一期墓葬有合葬,但II型墓均为单人葬。“随葬器物普遍为灰陶,有灯、釜、甑、罐、壶、盆、瓮、盘、碗等,器形较大。 ”[2]第二期为“南北朝中期至初唐,即麴氏高昌阶段”[2]。这一阶段中,前期的长方形竖井墓道土洞墓已经不见,墓室比前期略大,平面稍具弧形,但基本上还是正方形,墓顶结构渐趋平圆,主室已无耳室。随葬品中,灰陶被彩绘陶器所取代,随葬器形较小,制作粗糙,胎外通体涂黑,以红、白、绿三种颜色绘成仰俯莲式的点弦纹。 “器形有罐、碗、盆、盘、灯等。 ”[2]第三期为“盛唐至中唐”[2]。这一时期墓室又有增大,主室平面出现弧形,向圆形演变,同时出现前后双室墓和刀形墓,大型墓中有仿木结构建筑,墓道除斜坡式外,还有阶梯式,这一时期的墓葬主要为合葬。
敦煌地区的魏晋墓于戈壁砾岩中凿出墓道和墓室,之后也以沙石回填。墓内的随葬的陶器主要有“罐、盘、碗、碟、多子、灯等,也有井、灶等明器。 ”[1]
从阿斯塔纳-哈拉和卓古墓群的发展演变来看,新疆地区的墓葬形制的演变明显与中原地区有差异。阿斯塔纳-哈拉和卓在第二期 (南北朝中期至初唐)时,墓葬形制和随葬器物才与敦煌地区魏晋墓相似,吐鲁番地区的墓葬形制的演变显然要比中原地区慢一些。而从随葬品来看,库车地区的墓葬远比吐鲁番地区要落后,所以,库车友谊路M3的年代应该不会比吐鲁番地区第二期(南北朝中期至初唐)要早。
中原地区在王莽至东汉时开始流行前室穹窿顶后室券顶的砖室墓,到了东汉中期,出现双穹窿顶砖室墓,而一直到孙吴时期,才开始于大型墓中出现四隅券进式穹窿顶。东晋时期,四隅券进式穹窿顶才普遍流行开来。而同期的北方墓葬,则多是以四角攒尖顶为主。以此来说,新疆友谊路的四隅起券穹窿顶的砖室墓的年代就要在东晋或东晋之后,即4-5世纪。而且笔者做出这样的推断是建立在墓主是从中原地区迁居到新疆的基础之上的。如果是新疆的原始居民,出现双室墓的年代至少是在唐中期以后。
在3-5世纪这一段时间中,高昌地区(吐鲁番)设立高昌壁,后来改为设高昌郡。公元450年,北凉的残余势力灭了车师国之后,高昌城成为吐鲁番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并于460年成为高昌国都城(640年唐朝统一高昌,在此设立西州,辖高昌、交河、柳州、天山、蒲昌五县)。而库车地区的龟兹古国,在汉代时叛服不定。魏晋时,龟兹遣使入贡。其后,龟兹先后归属前凉、前秦、北凉,又向北魏遣使朝献。5世纪中叶,龟兹为柔然部所控制。5世纪后,龟兹先后受制于嚈哒、吐蕃、回鹘等国。对比高昌和龟兹两国历史来看,高昌与中原政权的关系似乎更为密切一些。由此可以推断,高昌的墓葬受中原的影响更大,形制应该更接近于中原地区。可是,高昌在盛唐时才出现前后双室墓,如此混乱的龟兹却在晋十六国时期出现前后双室墓,年代是不是过早?而且,依照逻辑来讲,南方墓葬的堆砌技术要传到龟兹,必然会经过中原地区和高昌地区的。按照发掘者的观点,龟兹出现四隅券进式穹窿顶的时候,整个中原地区甚至还没有出现,更不用说是高昌地区了。
发掘者认为,“库车友谊路墓葬与酒泉、嘉峪关的魏晋壁画墓、敦煌佛爷庙湾墓地及祁家湾墓地、大通上孙家寨墓地等砖室墓十分相似”[1]。但是,敦煌地区墓葬多为西晋早期,地表均有封土,以覆斗形为主,均有长的斜坡墓道,以合葬为主。仅敦煌佛爷庙湾M133为前后双室,且前室有耳室和壁龛,顶部中央为方形藻井,但墓门处照墙上为彩绘的壁画,并非砖雕的仿木结构建筑。而敦煌祁家湾西晋十六国时期的家族墓则都为单室砖墓,也有照墙和藻井,虽看似与库车友谊路墓葬相似,但仍比库车墓葬规格低。
酒泉、嘉峪关一带魏晋时属于酒泉郡。墓葬均有封土、长斜坡墓道,均为多室砖墓,不见单室墓,为二到三人合葬。双室砖墓一般有照墙,前室覆斗顶,后室券顶,虽形制相似,但均无四隅起券的形制。
由此可以看出,新疆库车友谊路墓葬M3的等级高于河西走廊地区。深处新疆大陆内部,却又有如此高规格的墓葬,其年代应该是晚于佛爷庙和祁家湾墓地。
综合以上分析,笔者认为,M3出现的年代应该是晚于晋十六国时期,其年代或许是在隋唐时期。
新疆友谊路墓葬M3形制特殊,龟兹古国在晋十六国时期局势混乱,地处新疆大陆深处,有如此高规格的墓葬可能性不大,因此其年代应该在晋十六国之后。按照新疆本土的墓葬形制发展来看,其年代为隋唐时期的可能性较大。
由于材料所限,库车地区没有其他的晋十六国时期的墓葬可以做比对,而且该地的墓葬的分期体系尚未建立,加之此文于仓促间完成,因此难免有各种错误。
[1]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吐鲁番县阿斯塔纳-哈林和卓古墓发掘简报(1963-1965)[J].文物,1973(10).
[2]敦煌文物研究所考古组.敦煌晋墓[J].考古,1974(3).
K878.8
A
1673-1999(2011)12-0145-02
刘宵(1989-),女,新疆五家渠人,武汉大学(湖北武汉430072)学生,研究方向为魏晋隋唐考古。
2011-0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