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凡凡
文学翻译的科学性及其科学论
汪凡凡
不论文学翻译的艺术创造性多么强烈,文学翻译绝不是纯粹主观任意的,它具有类似科技翻译的科学性。从实例分析入手,通过揭示文学翻译中的科学性因素和要求,证明艺术论的片面性和翻译科学论的普遍适用性。文学翻译必须是艺术论与科学论的有机统一。
文学翻译;艺术性;科学性;辩证统一
中西方关于“艺术”与“科学”之争由来已久。主张“翻译是一门艺术”的,是一种文艺美学观;主张“翻译是一门科学”的,是一种语言科学观,它们相互对立又密不可分,彼此渗透,趋于自觉的矛盾综合。翻译作为一种特殊的语言活动,自然是艺术性与科学性的矛盾统一体。翻译的科学性,在于承认原文的客观制约性,遵循客观忠实和逻辑分析的原则。而以此为基础的理论便是翻译的科学论。翻译的艺术性,在于承认译者的主观创造性,遵循能动创造和直观模拟的原则。而以这种艺术性为基础的理论,便是翻译的艺术论。翻译活动是艺术创造性与科学忠实性的辩证统一,既不能机械模仿原作,也不可背离原作主观随意创作。优秀而成功的翻译必定是科学性和艺术性的有机结合之作。
文学翻译就是把用一种语言创作的包含一定社会生活映像的文学作品尽可能完整地移入另一种语言中去的一种社会活动,使读者在读译作时也能够像读原作一样得到启示、感动和美的享受。文学翻译活动的艺术性较强,它的主观艺术创造性在于人类语言活动的主体创造性、灵活性及生成和理解的永恒变化发展,根源于人类思维精神的不断创新。这揭示了人类语言活动的本质和规律。正如19世纪上半叶洪堡特所阐明的:语言绝不是产品,而是一种创造活动。因此,翻译的主观艺术性应当包含科学性的语言学的因素,语言与翻译的艺术性、主观创造性也即语言和翻译的科学真理。科学性表现为艺术性,艺术性显示出科学性。不论文学翻译的创造性多么强烈,翻译中的客观局限总是存在的,即我们通常所说的科学性的体现。本文从实例分析着手,论证文学翻译中的科学性因素和要求,进而揭示文学翻译的本质是艺术性与科学性的辩证统一。
奈达说:“翻译的任务在于寻求源语和目的语在信息转换上的最贴切的自然等值。首先是意义等值,其次是风格等值。”[1]早期的文学翻译,其目的是使异域文化归顺并融入目的语文化,以丰富本国的文学和文化系统。它强调译作的美学标准,较少关注译文对原文忠实与否,也不把准确传达原文的语义信息作为首要的考虑,译者可以创造性地使用和处理原文。文学翻译不仅是两种语言文字的机械转换,而且首先是一种主观的艺术创造性活动,要再现原作的艺术美和精神风格。而这种创造性必须以忠实于原作为前提,故有人说翻译是“戴着镣铐跳舞”的艺术[1]。亦即奈达所说的“信息对等”、“功能对等”、“动态对等”[1]。 这样的对等必然包含着客观忠实的原则,即从内容到形式的客观忠实,这是文学翻译科学性的第一要义,但它并不排斥艺术性,同时传递原作的文学性和艺术性,以不断追求完美之译为目标。由此,中西翻译史上出现了一系列各具特色的文学翻译观,如西方泰特勒的“翻译三原则”,中国严复的“信、达、雅”说,等等[1],这些文学翻译观至今仍有影响。
原文:牡丹江水,汹涌澎湃,浪头滚滚,犹如万马奔腾,一泻千里。
原译:The raging Peony River,with tumbling waves,raced down its long course like
ten thousand stampeding horses.
张经浩译:Waves upon waves,the Peony River rushed violently down its long course
like a horse galloping.
原译模仿原文的气势,并运用了比喻和描写等修辞,但把牡丹江理解为“像一万匹马”有失准确,应当是牡丹江“似一匹骏马奔腾驰骋”,以“一”译“万”(like a horse galloping),显然更为达意。而“浪头滚滚”译为“tumbling waves”,是字对字的死译,不能准确达意。汉语中的短促句式能够表达出一定的气势,而英语则不然。原译运用插入语结构(with tumbling waves),这一停顿恰恰破坏了原文的磅礴气势。而张经浩的译文,语义贴切并再现了原文的意境与气势,比喻和描写恰如其分,彰显了译者的直观—模拟艺术功底。与此同时,其间的解构-重组、概念分析、联想比较与锤词炼句,正体现了主观艺术创造与严格的客观科学性的完美统一。
文学翻译具有很强的鉴赏性,能够仅凭形式风格来评判译品的优劣,但这并不能忽视和否认其中内含的科学性因素。风格可译与不可译,历来是翻译界争论的焦点之一。文学翻译作品中的风格,应该是作者的风格还是译者的风格,译者要不要有自己的风格?风格可译且必须译,并应以忠实再现原作风格为准则。风格由内容与形式组成,是二者的完美统一。风格可译,必须是内容可感知和形式可转换,二者缺一不可。就风格的内容而言,包括有原作所反映和表现的客观现实思想观念以及作家个人的审美情趣和精神气质等等。这些都是可以认知的,具有客观性。就语言形式来讲,洪堡特揭示出,“所有语言中必定都具有理解‘所有语言的秘诀。’”[2]人类语言尽管千差万别,但总能够用一种语言表达另一种语言。中国译论史上,从古人的“依实出华”,到严复的“信、达、雅”说,鲁迅的“保存原作风姿”,傅雷的“神似”,钱钟书的“化境”以及刘重德先生的“信达切”等等[1],这些都是以准确再现原作风格为翻译的要旨。高健认为,要做好风格的翻译,必须能够做到“情词相称,不失原旨”,“密切注视内容赖以存在,赖以表达的风格形式(包括语句的衔接、长短的搭配、停顿的间隔、节奏的变换、形象的使用及标点系统的繁简等)。”[2]因此,通过语言的科学分析来判断作品的风格,是风格翻译的基础。
原文:那妇人顶着门,慌做一团,口里便说道:“闲常时只如鸟嘴卖弄杀好拳棒!急上场时便没些用!见个纸虎,也吓一跤!”(《水浒传》)
译文:His wife was crouching with fear behind the door.But she shouted out,“You always said that you would use your fists or a stick,but now there is a fight you will not use them.Now if you saw a paper tiger you would fall down before it.” (J.H.Jackson 译)
改译:His wife was propping herself against the door,frightened and shouting out,“You always boasted you were good at using your fists or a stick,but now there is a fight you can’t use them.Now a paper tiger would frighten you,and you’d fall down.”
风格是通过语言形式表现出来的。没有语言,自然就没有风格。翻译的风格是从译文的语言中体现出来的。因此,风格最重要的就是“语言风格”,即遣词造句和行文谋篇具有独特的鲜明个性。中国古代的方言口语,其中蕴含着浓郁的文化内涵。此处的英译没有再现原文的古方言特征,所以也就无法体现出粗俗语气,显得平铺直叙。人物的个性化是翻译小说的重要特征。刘重德先生说:“译者翻译人物对话的正确态度,应该是实事求是、恰如其分,该‘雅’就‘雅’,该‘俗’就‘俗’,力求保存人物本来面目和口吻。 ”[3]此处的译文没有再现原作的语言形式风格,因此不能忠实地刻画出人物的形象,就连语义内容也有失误之处。如:“鸟嘴卖弄杀好拳棒”意即“吹牛”,“没些用”所包含的“没本事”之义,都没有被传达和翻译出来。形式风格差异大,往往会影响语义内容的忠实传达,因此译文要努力再现人物个性化的语言,必须选择符合他们身份的最恰当的语言,否则便显得牵强附会,与现实生活格格不入。文体风格和语义内容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文体风格囊括了全部语义内容和外在的语言形式,但不是它们的简单相加,而是两者的有机综合。改译在遣词造句上都经过了精心的科学的思考和推敲,体现了说话人粗俗的语言特征和心直口快的性格特点,表明译者翻译艺术性的增强与科学忠实性的提高。
语言是重要的文化现象,又是绝大部分文化现象的载体,它既有普遍性,又具有地域性、民族性和历史时代性等特点。翻译不仅是双语转换的活动,而且是跨文化交际活动,即不同地域、民族和历史时代的语言文化之间的交流。翻译的困难在于如何处理好具有鲜明而独特文化内涵的语言问题,而异化和归化应当成为处理这一问题的两大策略,它们相辅相成、互相渗透。对于鉴赏性的文学艺术作品的翻译,应主要采取异化,使译文冲破目的语常规,以保留和传递原语文化的特色和异国情调,把原语文化介绍给译文的读者,把读者送到国外去。
原文:君似征人,妾作荡妇,即置而不御,亦何得谓非琴瑟哉?
译文一:You are my Ulysses,I am your Penelope;though not actually leading a married life,how can it be said that we are not husband and wife.(Herbert A.Giles,1845–1935)
译文二:You are like a wayfarer,and I am the wayfarer’s wife,but yet though the lute and harp are left long unplayed,no one can say they do not harmonize.(Denis C.Mair)
译文一出自英国著名汉学家、翻译家翟理斯所翻译的《聊斋志异·罗刹海市》。翟氏将原文的“征人”和“荡妇”(并非现代的“荡妇”,而是“荡子之妇”之意)分别译成古希腊传说中的家喻户晓的人物形象“Ulysses”和“Penelope”。 Ulysses常年游历在外,其妻Penelope守候在家且拒绝无数的求婚者,这与汉语的“征人”和“荡妇”有相似之处,因此被译者拿来用了。但这对于不熟悉西方文化的中国读者来说,并不一定能够理解和接受。另外,中国古代用“琴瑟”喻指夫妻,并用“置而不御”喻夫妻分离,而译文采用了直白的描述。译者虽避免因西方读者不熟悉“琴瑟”的喻意,却造成误解和混乱,这些无疑又会带来理解上的不便,让人产生民族文化错乱的感觉。可见,翟氏的翻译过度“归化”。而译文二将“征人”和“荡妇”译为“wayfarer”和“wayfarer’s wife”,能够准确达意,不会造成误解和混乱。而且,原文中“琴瑟”和“置而不御”的比喻得以保留。因为故事主人公——龙女和马骥的夫妻关系已经解释清楚,译文读者自会明白下文的“琴瑟”之喻。因此,这一“异化”译法符合原文风格和艺术意境。
综上所述,无论文学翻译的艺术创造性有多强,其中必然包含着客观科学性因素,不能否认包含艺术论的翻译科学论,文学翻译的本质是艺术性和科学性的辩证统一。不同文学翻译活动中,科学性和艺术性的比例有所不同,有的要求译者发挥更大的创造性,有的却更需要译者的客观忠实和科学分析,它们总是处于一种动态平衡之中。
[1]黄振定.翻译学:艺术论与科学论的统一[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8:108,80,,52,63.
[2]罗新璋.翻译论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94.
[3]刘重德.文学翻译十讲[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1:38.
[4]赵甄陶.中国诗词精选英译[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H315
A
1673-1999(2011)22-0119-03
汪凡凡(1979-),女,河南信阳人,硕士,河南信阳师范学院(河南信阳464000)外语学院讲师。
2011-0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