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龄
(崇州地方志编辑室,四川崇州 611200)
古蜀国母
——崇州之根
张伯龄
(崇州地方志编辑室,四川崇州 611200)
史文化的回归。古蜀之王杜宇史称“望帝”。朱利是古蜀帝妻第一人,《蜀近年来国内外的中国人悄然盛行“寻根”热,中国传统文化在民间的复兴,说明了我们这个国家,需要有一种对民族根系的血脉认同,需要一种历王本纪》所载“朱利井中出”,即便把它当成神话,也是崇州的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立足崇州,通观古今,朱利可谓崇州的根,在崇州市中心广场上,应该从历史文化的角度,建造一座“古蜀国母”的大型雕塑,以纪念这位“慈爱有加蜀民母,功德无量望帝妻”的老祖宗。
古蜀之王;杜宇;朱利;崇州
近几年,国内外的中国人兴起了一股“寻根”热,侨居国外的,回国来问祖寻根;国内流寓他乡的,也回原籍问祖寻根。在民间,还兴起一股谱牒热,写家史、编族谱,悄然盛行。中国传统文化在民间的复兴,说明了我们这个国家,需要有一种对民族根系的血脉认同,需要一种历史文化的回归。
就宏观而论,川西平原传统农耕文明历史悠久,作为一个行政区域,川西平原崇州的根何在,崇州人的根何在,崇州历史文化的根何在,这是长期以来未能获得充分关注并进行深入探究的问题。
早在2005年10月18日,由四川社会科学院王炎教授发起,由中共崇州市委宣传部主办,市史志办公室和金盆地集团承办,在崇州举行了一次“朱利文化研讨会”。到会者有省历史学会会长谭继和、《四川通史》主编贾大泉、省文物考古学家徐学书、巴蜀史专家袁庭栋、川大教授江玉祥、成都大学编审常崇宜、《四川省志》副主编张学君、香港《华裔世纪》主编林圃等近20名专家学者,他们在会上一致肯定了朱利在古蜀发展过程中的历史地位。这是研究崇州之根的一次很好的开端。可惜研讨会后,朱利文化的当代价值并未引起相关部门重视,5年过去了,学者们对朱利文化研究、开发和利用的建言,再次销声匿迹。
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有一点无疑是重要因素,对朱利其人其事,作为其后裔的崇州人知之甚少,因为多年来有关部门对她的宣传介绍太少太少了。
其实,崇州之地,有着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据多部有关古蜀的典籍记载,古蜀之王先后有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诸代,其中,与崇州关系最为密切的是杜宇,他建立了古蜀历史上第一个帝国,史称“望帝”。而他由王称帝,是和他的妻子江原女子朱利的辅佐分不开的。朱利是古蜀帝妻第一人,用今天的话说,是“第一夫人”,是“国母”。
汉代扬雄《蜀王本纪》:“后有一男子名杜宇,从天堕,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原(亦作源,原与源通——笔者)井中出,为宇妻。乃自立为王,号曰望帝。治汶山下,邑曰郫。”
三国蜀汉来敏《本蜀论》:“望帝者,杜宇也,从天下。女子朱利自江原出,为宇妻。遂王于蜀,号曰望帝。”
东晋常璩《华阳国志》:“后有王曰杜宇,教民务农,一号杜主。时朱提有梁氏女利游江原,宇悦之,纳以为妃。移治郫邑,或治瞿上。七国称王,杜宇称帝,号曰望帝,更名蒲卑。”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望帝者,杜宇也,从天下。女子朱利自江原出,为宇妻,遂王于蜀,号曰望帝。”
北宋李昉《太平御览》:“后有王曰杜宇,从天隳山出。又有朱提氏女名曰利,自江源而出,为宇妻。”
还有其他一些史籍有朱利与杜宇关系的记载,无须尽列。各种说法虽有一些抵牾之处,但主要史实却是众口一词的,即朱利与杜宇是一家,是夫妻。
上述引文中的抵牾使人产生几个疑点:这个“江源女子”到底姓什么?究竟是哪里的人?她从何而来?是妃还是妻?等等。
一、朱利与梁利
著名学者徐中舒先生从藏缅语系的语音和基本语汇进行分析,指出“朱利原为藏语牧场之意”,借用而为“一个牧女的名字”。可见朱利的前辈以牧为业,抑或已由游牧转向住牧,传到她时,她所领导的部落才得以处于由住牧向农耕转型的阶段。
至于《本蜀论》称她“朱利”,《太平御览》称“朱提氏女名曰利”,而《华阳国志》又称她“梁氏女利”,按徐先生的解释,这是因为中国历史上汉族以外的少数民族一般都没有像汉族这样的姓。这个名利的女子本无姓,所谓“朱提氏女”、“梁氏女”,是汉儒以所在地的地名给她加的姓,“朱”源于“朱提”或“朱亭”,“梁”源于“华阳黑水惟梁州”的“梁州”(古九州之一)。这就是“朱利”与“梁利”不同名称的来由,实则是一人。
二、朱亭与朱提
《蜀王本纪》和《华阳国志》有“杜宇止朱提”、“朱提有梁氏女”之说,这样一来,杜宇和梁利(即朱利)都成了朱提人。考朱提,西汉置,治今云南昭通。据此,学术界有不同见解,有的认为杜宇是从云南向北发展,到成都平原后,与江源一个部落女首领相结合,共同建立一个国家的,笔者早年也曾从此说。但随着学术界对这段历史研究的不断深化,笔者修正了这个观点。
蒙文通、杨正苞、王炎等先生都认为,古蜀耕稼始于杜宇、朱利,但他们来于朱提是不可能的。从云南昭通到蜀地,有横断山脉、凉山山脉、金沙江、大渡河等阻隔,要带领族人千里跋涉,通过许多民族地区,奔赴蜀地占有一方之地,是难以想象的。他们认为,造成朱提之说的原因在于:“朱提”与“朱亭”发音接近,容易混淆,是错把“朱亭”作“朱提”。用“朱亭”来解“朱提”,就一通百通了。
其实,不管来自云南朱提,还是出于江源朱亭,朱利在江源成就了杜宇的大业,这是史家公认的。
至于朱亭所在地,四川师范大学教授、崇州硕彦王文才先生生前发表有《江原朱亭考》专论,对《华阳国志》中的“江原四邑”详加考证,明确指出:“朱亭即今朱氏街。”这文井江畔的朱氏街,就是朱利的出生地。《蜀王本纪》所说“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的“井”之所指,即文井江。
可惜的是,当今崇州文井江畔的西江新城开发建设中,作为朱利出生地的朱氏街这么重要的历史文化资源却未被重视,无异于明珠暗投啊!
三、从天堕与井中出
因《蜀王本纪》说杜宇“从天堕”,朱利“井中出”,有“中国神话之父”之称的袁珂先生,生前曾把杜宇和朱利的故事作为神话来研究。这样用“神话”把杜宇和朱利“神化”,符合中国人的传统文化习惯,我们不必追究它的可能性如何。但这种神化的方法却反映了这样的事实:
杜宇从岷山高寒地区下到平原,朱利出生的朱亭(即今朱氏街)滨文井江畔。 对“井中出”,王文才先生解为:“井中”,即“文井江上”。王炎先生认为这个井是指文井江畔的“里井”,杨正苞先生解这个井为“指人口聚居的乡井、市井”。这些理解,使杜宇和朱利从神话世界回到实实在在的现实中来,走进了原本存在的古蜀国的历史。
其实,即使把“朱利井中出”当成神话,也是崇州的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因为它见于《蜀王本纪》这样的古籍上,就如雅安之“女娲补天”的故事一样,显得弥足珍贵。无怪乎成都刘西源先生曾建议崇州开发“朱利井中出”的那口“井”,以“朱利井”为一亮点,丰富崇州的旅游文化景观。
四、宇妃与宇妻
朱利是望帝的妃子,还是妻子?古籍记载不甚一致。试作比较:
扬雄《蜀王本纪》:“从江源井中出,为宇妻。”
来敏《本蜀论》:“自江源出,为宇妻。”
常璩《华阳国志》:“帝悦之,纳以为妃。”
郦道元《水经注》:“女子朱利自江源出,为宇妻。”
李昉《太平御览》:“自江源而出,为宇妻。”
以上五部著作中,只有常璩的《华阳国志》说朱丽是杜宇的妃子,其他四书都说朱利是杜宇的妻子。
扬雄是西汉人,生于公元前53年,常璩是两晋时期人,约生于公元291年,那么,扬雄比常璩早生324年。来敏是三国时期蜀汉人,自然也比常璩早一个朝代。扬雄与来敏的时代,比常璩的时代据古蜀更近得多,根据“时近则易核”的审视原则,扬雄与来敏的记述更为可信。无怪乎常璩之后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北宋李昉的《太平御览》都不采用常璩的说法。由此看来,崇州的常璩先贤,也有疏忽之处啊。
朱利的主要历史功绩在于辅佐杜宇称帝和教民务农。据史学家们的研究,朱利部族正处于由住牧向农耕的转型过程中,这一点是优于杜宇部族的。当初杜宇部族从岷江上游高寒地区下到上芒城、下芒城一带古江源的平坝时,朱利部族早在这一带从事农业生产了。他们的农作技术十分发达,不仅植麻、种小麦和菽类,而且从出土的器物及大量遗存看,当年的双河(下芒城)地区的蜀人即朱利部族的族人已掌握了水稻种植的技术。杜宇在南下图存中钦慕朱利,与朱利婚盟,得到朱利族人的增援,使杜宇朱利联盟的力量更为强大,地域逐渐扩充,终于最终取代了鱼凫王在蜀地的统治。从根本上说,这种取代是农耕社会战胜鱼猎社会的结果,是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发展的必然。
据考古学家们的研究,上芒城(原属古江源境)、下芒城(即双河遗址)、紫竹遗址(燎原乡紫竹村)以及宝墩遗址(原属古江源境,今属新津),都是杜宇朱利联盟在古江源拓展疆域、宣扬与推广农业生产的历史遗迹。
《华阳国志·蜀志》:“江原县:郡西渡大江,滨文井江。……安汉,上、下朱邑,出好麻,黄润细布,有羌筒盛;小亭,有好稻田。”这一切都离不开杜宇朱利“教民务农”的农本意识,他们使成都平原及其西南、西北地区的整个杜宇帝国范围内发展了农业,从而使江源之地成为长江上游农业发祥地,并奠定了后来的四川成为我国农业大省的地位。
朱利辅佐杜宇教民务农功不可没,而朱利又是杜宇在农业生产上的引路人,从这个意义上说,朱利才是成都平原农业文明的开山祖师。正因为如此,成都大学常崇宜教授尊称朱利为“农耕女神”。
由于历史上出现了这样一个开创农耕的女领袖,在社会观念上,崇州先民的农本意识是极为浓厚的。最独特的标志是旧时县城里有一座八蜡庙,每年十二月农事完毕后都要举行祭礼,含八种祭名:一祭农神;二祭后稷;三祭田官之神;四祭始创田间庐舍、开道路划疆界之人;五祭吃野猫野兽、保护禾苗的猫虎;六祭堤防,免水患;七祭水沟,保灌溉;八祭昆虫,免虫害。
这八蜡庙,其他地方不多见,而朱利的故乡崇州不仅有,而且位居县城,可见崇州先民的重视程度。通向八蜡庙的一条小街名八蜡巷,自古街牌上将“蜡”字左偏旁“虫”的上面加一撇,表示此字不念L A(辣),而要念Z H A(炸),更显示出地方文化特色。可惜后来经过旧城改造,把“八蜡巷”之名取消了,变成“大东街”,使崇州城传统的重农意识一扫而光,真对不起杜宇朱利这对夫妇教民务农的一片苦心啊!
这些话也许走题了,但我相信,待朱利的历史地位在崇州得到充分重视后,也许哪一天,“八蜡”之名会重新出现在崇州街牌上,以恢复世世代代崇州人的历史记忆。
如前所述,朱利是杜宇之妻,这是历史的真实。至于称她为国母,是由杜宇的历史地位决定的。
古蜀王的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之称,其含义有三:既是当时各部族联盟的族称,又是各部族联盟首领的名称,还是各部族所统治的时代之称。历史上将蚕丛、柏灌、鱼凫称为“三王”,将杜宇和开明称为“二帝”。在古蜀,第一个称帝的是杜宇,史称“望帝”。望帝之相鳖灵因治水有功而得势,推翻杜宇,建立开明王朝继续称帝,史称“丛帝”。开明传了12代,但统领不住各部,故《蜀王本纪》载:“开明帝下至五代,有开明尚,始去帝号,复称王也。”这“二帝”中的“丛帝”仅传五代就降帝为王,只有“望帝”杜宇一族一直称帝于古蜀。这作为古蜀称帝第一人的杜宇,其价值取向就不同一般了。
朱利作为杜宇之妻,堪称杜宇帝国的“第一夫人”,用“古蜀国母第一人”来称朱利,这应该是历史给她的准确定位!
蜀州广场是崇州市的中心广场,是崇州的标志和对外宣传的窗口,但它现在的主题雕塑一直不被公众认同。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它抽象的艺术手法脱离了群众的欣赏习惯,群众难以辨别造型的意义,连一些专家学者都看不懂;二是因为它所承载的“人民公仆孺子牛”的立意,似乎要说明政府与百姓的和谐关系,但它可以适用于全国任何一座城市,完全没有一丁点崇州地方历史文化的特色。
笔者认为,立足崇州,通观古今,朱利可谓崇州的根,崇州人的根,也是崇州历史文化的根。在崇州市中心广场上,应该从历史文化的角度,建造一座“古蜀国母”的大型雕塑,以纪念这位“慈爱有加蜀民母,功德无量望帝妻”的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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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342(2011)01-44-03
2010-06-25
张伯龄(1933-),男,崇州地方志编辑室副编审,成都市地方志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