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红楼梦》话语与权势现象分析

2011-08-15 00:51魏娉婷
卫生职业教育 2011年16期
关键词:权势红楼梦话语

魏娉婷

(福清卫生学校,福建 福清 350313)

小说《红楼梦》话语与权势现象分析

魏娉婷

(福清卫生学校,福建 福清 350313)

《红楼梦》;话语与权势;现象分析

Norman Fairclough在《话语与社会变迁》中指出:语言比任何其他人类现象都更能反映并揭露社会发展过程中始终存在的不平等事实。Roger Fowler曾说要想在语言描述过程中保持中立是不可能的,因为语言与思想意识密不可分,这2者都取决于社会结构。这一观点在曹雪芹的小说《红楼梦》中得到了很好的验证。《红楼梦》是中国文学史上的奇葩,在语言研究上具有重要的价值。《红楼梦》中的大观园好似一个巨大的权力之城,这里到处充斥着权力的话语,时刻进行着权力的控制与反控制之间的话语斗争。笔者拟从社会学家的角度,着眼于小说中一些不容于世俗观念的人物是如何构造出来的以及这些鲜活的个人是如何参与和躲避权势系统对其主体身份的控制与塑造的,来探讨话语权势是如何渗透在大观园之中的。

1 话语权势的含义

这里的“权势”主要指交际双方的社会地位、身份有明显的距离。一般来说,2个人不能在某一个行动范围内同时对对方拥有权势,因此,话语权势指的是至少2个人的关系,是一种不平等关系。话语中权势关系的研究是语言学的一个重要课题。Fairclough等社会学家从社会语境的角度研究话语,认为话语是社会实践的形式,强调话语权力的隐蔽性和变化性。这种话语分析将话语置于社会大环境中,研究话语的产生及其对社会实践的作用。在这种背景下,话语不仅反映社会现实,而且折射社会现实。

《红楼梦》中有大量的交际场景描写。其间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社会关系以及相互之间的权势关系在话语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可以说是各种社会现象的缩影。以下主要从词汇、句法方面来分析《红楼梦》中的话语权势关系。

2 《红楼梦》中话语与权势现象分析

2.1 词汇方面

在交际过程中使用最多,能够最直接、最明显地表明人们的身份、权势和同等关系的词汇就是称呼语。小说《红楼梦》描述了一个典型的中国古代封建大家庭,这里的称呼语可以说是封建社会的缩影。一般来说,当一个人和另外一个比他有权势的人,或者是和与自己没有同等关系的人说话时,往往使用尊敬的、较正式的称呼语。相反,如果和一个权势比自己低的人,或者是和与自己有同等关系的人说话时,就会使用随便的、非正式的称呼语,以此来显示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不同的社会地位。换句话说,发话人和听话人之间的权势关系明显制约着称呼语的使用。

2.1.1 小说中人物称呼语的分析《红楼梦》中的称谓种类繁多,数量大,仅前80回就出现了1 900个种类不同的称呼语。《红楼梦》中称谓的使用一方面体现了交际者的社会地位、宗法关系、男女性别及年龄差异,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了交际者的文化修养、心理定位、交际动机以及权势差距。如刘姥姥进荣国府时处处小心,时时堤防,以免出错招来祸灾。因此,其心理定位是见人矮三分,称谓低一辈,甚至连贾府中体面的丫头也要称之为“姑娘”。而平儿却要称贾母为老太太,称邢、王夫人为大太太、二太太,称身边的王熙凤为二奶奶,称探春为姑奶奶,称宝玉为宝二爷。《红楼梦》中的贾母处于家族地位的顶端,然而,元春省亲时,连古稀之年的祖母也要跪拜,并称之为“娘娘”,其中体现的是纯粹的社会权势,因为封建社会中皇权高于一切权势。

2.1.2 称呼语的变异 语言是在不断变化的,称呼语作为语言的一部分自然也不例外。称呼语是个敏感、开放的词汇系统,称呼语的改变,预示着情感的变化,同时也折射出说话者的微妙心理变化。如,说话者可根据不同的情感需要,灵活采用贬称、中称、褒称、昵称等各种称呼变体。如《红楼梦》中第六十八回王熙凤带尤二姐转大观园时自称“奴家”,对尤二姐却是口口声声的“妹妹”,从称呼中就表现出一种极为和蔼可亲的态度,使得尤二姐一时被王熙凤的花言巧语所蒙骗。再看其他人对王熙凤的称呼,第十五回中老尼道:“这点子事,在别人的跟前就忙的不知怎么样,若是奶奶的跟前,再添上些也不够奶奶发挥的。只是俗语说的‘能者多劳’,太太因大小事见奶奶妥贴,越性都推给奶奶了,奶奶也要保重金体才是。”这里老尼用了5个“奶奶”来称呼王熙凤,老尼年高,凤姐年轻,论辈分老尼不必这样称呼,这种称呼变异让读者充分体会到了王熙凤的权势和地位。再看,第三十回中王夫人发现宝玉与金钏儿调笑时,骂金钏儿:“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第七十四回(对晴雯)说“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子给谁看?”从上述例子可以看出,这些变异的称呼都变成了表达一个人强烈情感的、恶毒的骂人话语,权势者的冷酷在话语中暴露无遗。

2.1.3 正式和非正式的词汇 每个人都要扮演数量不等的社会角色,并处于各种不同的角色关系之中,如官-兵、师-生、父-子、夫-妻等。角色关系的变换会改变交际者之间的情境,并反映在不同语言手段的选择上。正如桂诗春在《应用语言学》中提到:“权势平等与否在语言中有明显的体现。”如,贾政“自幼喜好读书,为人端方正直”,又身任员外郎,所以在官场应酬时自然是一套半文不白的陈腐官腔,就是日常言谈也一本正经,绝少俚俗之言。单韵鸣在分析“给”和“与”的语用差别时也提到:“那些官员、代儒、僧等,他们有高尚的社会地位,有的为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他们借优雅的书面语‘与’把自己和社会下层的劳动人民或没读过书的平庸市民和妇孺加以区分。他们嘴里挂着文绉绉的‘与’字时,在心理上似乎给自己戴了一顶高帽,于人于己都有高人一等的感觉。”

比如宝钗在家里劝解母亲时用“给”字,说:“银钱的事,妈妈操心也不中用,还有二哥哥给我们料理。”这时用“给”,更能拉近母女之间的距离,达到宽慰母亲的效果。然而,当着母亲的面跟黛玉说邢妹妹和薛蝌的亲事时,宝钗就用“与”字:“我且问你,我哥哥还没定亲事,为什么反将邢妹妹说与我兄弟了,是什么道理?”宝钗选用不同的词,一则是因为在有长辈的公开场合;二则符合谈亲事这等正经话题。在贾府众姑娘面前分析问题,公开发表自己的看法时,宝钗也用“与”字,显示出自己的成熟、老练。

人物的语言直接受到身份的制约,因而即使是同样的话,出自不同人物之口,用词也就完全不同。冷子兴和周瑞家的,同样谈论王熙凤,内容几乎完全相同,但出自冷子兴之口,词语比较典雅,甚至有些平板的“字话”。如:“谁知自娶了这位奶奶之后,倒上下无人不称颂他的夫人,琏爷倒退了一舍之地,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

而出自周瑞家之口的,却是十分生动的口语。“嗨!我的姥姥,告诉不得你了!这凤姑娘年纪儿虽小,行事儿比是人都大呢。如今出挑的美人似的,少说着只怕有一万心眼子,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说的男人也说不过他呢!”

周瑞家的是贾府佣人,冷子兴是“都中古董行中贸易”的商人,2人职业不同,身份也有所差别,所以讲起话来一个通俗,一个文绉绉的。

由此可见,权势平等的话,人们使用代表该集团的语言;权势不平等,社会身份改变了,语言常常也就改变了。

2.2 句法方面

每个句子都有它自己的具体意义,但按句子的作用可分为4类:陈述、疑问、祈使、感叹。在日常交往中,人们根据不同的目的、不同的场合和情形选用不同的句型。有时候,选用不同的句型也可以反映出说话人和听话人之间的权势关系。

2.2.1 反问句和递进关系句的使用 反问句表达强烈的反诘语气,用反问句表达肯定或否定语气,比用陈述句表达肯定或否定的语气更强、更重。请看下例。

鸳鸯冷笑道:“老太太在一日,我一日不离这里,纵到了至急为难,我剪了头发作姑子去;不然,还有一死。一辈子不嫁男人,又怎样?乐得干净呢!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众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

语篇中“莫说……便是……”的递进关系句,几个分句有一层进一层的意思,语气坚决、肯定,表明了鸳鸯的态度。再加上反问句“又怎样”,鸳鸯在此加了一个“又”字,除了连接前后句外,更增强了陈述语气,进一步表明了决心。选择句“不然,还有一死”用关联词“还”来联结,表示2者必居其一,在此也表明了态度。感叹句“乐得干净呢”中的“呢”用降调时,不但具有“强调”意味,而且有“想要说服”的含义。整个语篇中,鸳鸯用陈述句来陈述“老太太在一日,我一日不离这里”的决心,接着用反问句、递进关系句、选择句以及“又”“呢”“了”等情态词来增强语气。短短几句话,可从另一侧面反映出鸳鸯受到的权势逼迫。

2.2.2 祈使句的使用 祈使句除了表示敦促对方执行某一行动之外,还可以表示一种命令或要求,这种情况通常是上级对下级或者说是权势高的人对权势低的人使用。祈使句表示命令的语气坚决、肯定,带有强制性。我们看下例。

凤姐放下脸,喝命:“带出去,打二十板子!”一面又掷下宁国府对牌:“出去说与来升,革他一月银米!”又训道:“明日再有误的打四十,后日的六十,有要挨打的,只管说。”

以上祈使句中的“带出去”、“出去说与”、“革他”这些以动词开头的祈使句,语词严峻、霸气十足,话语中的每一个字无不显示出权势高的人的绝对权威。

话语本身并无权力,有权的是话语的行为者。一旦话语向权力靠拢,为权力所用,话语就成了权力的帮凶。《红楼梦》中各个层次的语言现象相互配合,构成了主人与仆人、权势者与被统治者等各种话语的混合体,展示了它们之间存在的不平等权力关系。这些不平等关系在话语者的用词以及所使用的句型、语气方面都可清楚地体现。通过分析我们发现,封建社会中身份卑微的女性的命运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她们就像是富贵人家养的动物,死了也微不足惜,但同时我们也看到了弱者抗争、不服权贵的一面,预示着“大家族”必然衰败的结局。

[1]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

[2]Fowler,Roger.Literature as Social Discourse[M].London:Batsford A-cademic and Education Ltd,1979.

[3]陈毅平.《红楼梦》称呼语研究[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5.

[4]桂诗春.应用语言学[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

[5]单韵鸣.《红楼梦》中“给”和“与”的语用差别[J].华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4):65~66.

[6]吕冀平.汉语语法基础[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7]屈承熹.汉语篇章语法[M].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1998.

G420

A

1671-1246(2011)16-0151-02

Vol.29 2011 No.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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