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配伍对调节人体性激素水平的作用初探

梁幼雅，姜倩娥

人体性激素是指由性腺、胎盘、肾上腺皮质网状带等组织合成的甾体激素，具有促进性器官成熟、副性征发育及维持性功能等作用。人体性激素水平紊乱可引起不孕不育、乳腺增生、更年期综合症等，甚至肥胖、抑郁的发生都与之有关。在中药里，有许多具有调节人体激素水平功用的药物。现代药理研究发现，中药可以通过多种不同的途径，通过不同的作用机理，使人体的激素水平产生变化，甚至有些药物通过不同的配伍，对激素水平具有双向的调节作用。所谓“药对”是中药独特的配伍运用方式，也就是指中药在临床运用实践中总结出的，两种药物相互配伍使用后，可起到协同增效、产生新的功效、扩大临床应用的作用，甚至产生各单味药所不具备的独特效用。从古到今，人们通过长期的临床实践发现，这种特殊的配伍药对，在组方中对于治疗人体性激素水平紊乱的病症，常收到较好效果。本文选取临床应用较多的具有调整人体激素水平作用的“药对”，以及对比明显的药物配伍组合作为对象进行探讨。

1 淫羊藿—仙茅

淫羊藿（又名仙灵脾），属于补阳药，具有温肾壮阳、强筋骨、祛风湿的功效，临床主要治疗阳痿、筋骨痹痛、不孕、尿频等证。仙茅同属补阳药，有温肾壮阳、强筋骨、祛寒痹、温脾止泻的功效，临床应用于阳痿精冷、尿频遗尿、腰膝痿软、脘腹冷痛、泄泻等证，两药合用能增强补肾壮阳的作用。

淫羊藿主要成分为淫羊藿总黄酮（TFE）。现代药理研究发现[1]TFE具植物性激素样作用，能提高大鼠下丘脑—垂体—性腺轴内分泌机能，对雌性大鼠和雄性大鼠的作用存在明显差异，在雌鼠体内下降睾酮（T）、提高雌二醇（E2）水平，在雄鼠体内则升高T、降低E2水平。刘婧[2]等对“二仙汤”的组方机理及药理作用进行研究，发现单独使用淫羊藿对雌性大鼠卵泡颗粒细胞分泌E2作用不如单味仙茅强，并且两药配伍合煎比两者分煎再混合，更能提高药效。其机制除了与淫羊藿本身具有雌激素样作用相关外，可能与两药合煎过程中产生一系列复杂的化学反应有关。

2 淫羊藿—黄芪

黄芪为临床常用的补气药，具有补气升阳、益卫固表、利水消肿、托疮生肌的功效，临床主要治疗中气下陷、表虚自汗、浮肿、小便不利、面色萎黄、关节痹痛、肢体麻木、疮疡内陷的脓成不溃或溃久不敛等证。黄芪配伍淫羊藿使用可增强补气助阳、扶正固本的功效。

淫羊藿苷是植物淫羊藿茎叶中提取的总黄酮的主要有效成分。根据关于淫羊藿苷一些分子机制作用的报道[3]，淫羊藿苷既可作为睾酮的拟似剂，同时也具有雌激素样作用。罗毅[4～5]运用HPLC法测定淫羊藿与黄芪配伍后淫羊藿苷含量的变化。淫羊藿与黄芪配伍后更有利于淫羊藿苷的溶出，配伍比例为1∶1时，淫羊藿苷含量明显增加，这为探讨二药配伍增效作用的机制提供了一定的参考。

3 柴胡—白芍

柴胡属于发散风热药，具有疏散退热、疏肝解郁、升举阳气、清胆截疟的功效，临床常用于治疗少阳外感发热、中气下陷、肝郁疼痛、月经不调、疟疾等病症。白芍属于补血药，具有养血调经、平肝止痛、敛阴止汗的功效，临床常用于治疗月经不调、肝痛、表虚自汗等病证。两药相配，一气一血，一散一收，一柔一刚，相得益彰，起到疏肝养肝、疏调气血、升阳散火之功效。

柴胡与白芍伍用，出自《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逍遥散。柴胡、白芍本身并不具有性激素样作用[6～7]，但柴胡与白芍配伍共煎能显著提高芍药苷含量，产生性激素样作用，治疗男性不育症颇见疗效[8]。殷天照[9]研究得，柴胡—白芍配伍能降低乳腺增生大鼠雌二醇（E2）、催乳素（PRL）激素水平，增加孕酮（P）分泌。另一项研究指出[10]，柴胡—白芍以2∶1比例配伍时，芍药苷煎出量最大。

4 大黄—蛰虫

大黄是泻下药，具有泻下攻积、清热泻火、止血、解毒、活血祛瘀、清泄湿热的功效，临床常用于治疗胃肠积滞、热结便秘、血热吐衄、目赤、咽肿、痈肿疔疮、瘀血经闭、跌打损伤、湿热黄疸、外治水火烫伤等证。蛰虫（又名土鳖虫），属于活血化瘀药，具有破血逐瘀、续筋接骨的作用。临床用于治疗跌打损伤、筋骨折伤、瘀肿疼痛、产后腹痛、癥瘕等病症。两药合用加强了攻逐血瘀之力，对瘀久而化热者兼具凉血泄热之效。

“大黄蛰虫丸”是《金匮要略》张仲景用治虚中夹瘀的特定方剂，可治疗子宫肌瘤证。胡婷婷[11]对组方中的大黄—蛰虫配伍进行研究，发现大黄与蛰虫配伍后可降低孕激素水平，抑制孕激素受体表达。而大黄、蛰虫单独使用时并不具有性激素样作用。

5 吴茱萸—当归

吴茱萸属于温里药，具有散寒止痛、疏肝降逆、助阳止泻的功效，临床常用于治疗寒滞肝脉痛证、呕吐吞酸、虚寒泄泻等病证。当归是补血药，具有补血、活血、调经、止痛、润肠的功效，临床常用于治疗血虚或血虚引起的诸证。吴茱萸和当归的配伍应用出自《金匮要略》温经汤，是临床常用的温里药药对之一。吴茱萸温散、当归温补，两药合用刚柔相济，温经活血，调经止痛之功甚著。

中药往往对机体有双向调节的作用，而中药配伍则是认识及利用这种调节作用，将吴茱萸与当归配伍使用，使当归对性腺轴的调控功能发生改变，降低血清中雌激素水平，从而治疗痛经。 王丽琴[12]在研究当归注射液对小鼠性腺轴功能调控作用时，发现当归注射液能显著升高性激素雌二醇、孕酮的含量。但当归配伍吴茱萸后，血清中雌激素的含量则下降。訾慧[13]在进行吴茱萸—当归配伍及谱效关系研究时发现，吴茱萸-当归配伍可降低血清中雌二醇及子宫的前列腺素水平，并以6∶4比例配伍治疗痛经时效果最好。

6 知母—黄柏

知母属于清热泻火药，具有清热泻火、滋阴润燥的功效，临床常用于治疗气分实热证、肺热咳嗽、阴虚燥咳、阴虚消渴、骨蒸潮热等病证。黄柏是清热燥湿药，具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退虚热的功效，临床常用于治疗湿热带下、热淋、足膝肿痛、泻痢、黄疸、疮疡肿毒、湿疹湿疮、阴虚发热、遗精盗汗等病证。故清代医家汪昂云：“知母辛苦寒滑，上清肺金而降火，下润肾燥而滋阴，入肾经气分，黄柏苦寒微辛，泻膀胱相火，补肾水不足，入肾经血分。故二药每相须而行，为补水之良剂”。

知母—黄柏是临床常用的“清虚热”的药对之一，也是滋肾通关丸主要的药物组成（滋肾通关丸由知母、黄柏、肉桂10∶10∶1～0.3组成）。于华芸[14]对通关丸配伍特点进行研究，发现：知母—黄柏的配伍可减轻小鼠前列腺病变症状，降低模型小鼠血清性激素睾酮水平，提高雌二醇的含量。孙赫[15]研究发现“药对”知母—黄柏对丙酸睾酮引起的大鼠前列腺增生具有治疗作用，并与通关丸全方作用的强度相近。知母总黄酮、知母总皂若、黄柏生物碱为滋肾通关丸治疗前列腺增生的活性组份群。关红晖[16]在知母—黄柏药对的药学研究中，认为知母—黄柏在配伍后无明显新物质生成，主要化学成分含量存在一定变化，其最佳配伍比例仍需进一步研究。

7 雷公藤—甘草/当归

雷公藤属于祛风湿药，具有祛风除湿、通络止痛、活血消肿、杀虫解毒的功效，临床上常用于治疗风湿顽痹、疔疮肿毒等病症。甘草为补虚药，具有益气补中、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调和药性的功效，临床治疗心气不足、痰多咳嗽、脘腹及四肢挛急作痛、热毒疮疡等证。甘草能调和药性，解百药之毒，同热药用之可缓其热，同寒药用之可缓其寒，使补而不至于骤，泻而不至于速，甘草与雷公藤配伍，可缓和雷公藤之毒性。当归有补血和血的功效，与雷公藤配伍有利于经行畅通，扶助正气，也可减缓雷公藤的毒性。

针对雷公藤所致生殖毒性，周昕欣[17]充分运用中药方剂配伍理论，筛选能对肾病雌性大鼠生殖系统产生的保护作用的雷公藤配伍。结果发现，雷公藤—当归、雷公藤—甘草的配伍能有效保护雌性大鼠生殖系统，卵巢和子宫的病理损害有不同程度减轻，并能升高孕酮水平，降低促滤泡成熟激素和促黄体生成素的作用，与单用雷公藤组比较有显著性差异。

8 小结与讨论

“药对”的配伍研究是方剂配伍理论研究的切入点。历代前贤著有《雷公药对》、《新广药对》、《施今墨对药》等均曾深入研究过“药对”配伍用药经验。由上文总结可见，“药对”在配伍后分别从多方面，多角度影响人体性激素水平，除涉及卵泡生成激素(FSH)、黄体生成激素(LH)、雌二醇 (E2)、孕酮(P)、睾酮(T)、催乳激素(PRL)外，还影响相关的性激素受体的表达，以及靶器官对性激素的敏感性等。

目前研究学者主要通过各种拆方分析方法，化学图谱法手段等追踪中药配伍调整人体激素水平的物质基础，探讨最佳配伍比例。研究也显示，配伍方式改变药物煎煮过程中有效成分的溶出量，从而增加了性激素调节作用。中药方剂对性激素紊乱的病证其临床的疗效确切，相对于西医所采用的激素替代疗法的副作用及危害性，多数患者愿意采用中药来治疗激素水平紊乱的相关病证。目前当务之急是对治疗激素水平紊乱病证的有效复方及配伍进行整理，探明其作用物质基础及作用原理，为下一步的研究开发积累丰富而宝贵的研究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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