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英烈关耀洲传

赵 力

关耀洲（1892～1932），字明郎，号明月，双城正红旗二屯（今哈尔滨市红旗满族乡旭光村）满族世家子。其先隶满洲正蓝旗二甲喇，一等直义公费英东后裔，世居长白山苏完。清嘉庆朝，其先奉文自辽宁来双城屯垦，遂广有良田。其祖父为笔帖式，官至八品。生二子，长子文辉，次子文利。文利，耀洲之父也，行医于本屯。

耀洲初读私塾，寡言少语，秉性刚直，急公好义。时政治糜烂，日俄横行，民不聊生。耀洲废书长叹：“国运替凌，四海沸腾，正大丈夫报国之日，立功疆场之时，安可伴老青灯无成就，铁砚磨穿两鬓霜，而不思立功塞外耶？”于是，毅然弃书学武，弄枪骑马，每以英雄自况。及祖、父皆没，伯父文辉当家。文辉骄横无德，横行乡里。一日，见侄女越墙去本族养子家，竟诬指苟且事。恰耀洲提枪来，当众斥之：“汝妹伤风败俗，这还了得？”耀洲大窘，匆匆回家察之，果见妹妹又逾墙，一怒之下鸣枪吓之，误中其腹。妹垂死哭而诉之：“实为描鞋样儿。”

未几，文辉霸占公田12垧，村民皆不敢言。耀洲闻之，大怒，遂率24户族长联名，向双城县衙状告伯父。对簿公堂，县知事敬耀洲大义灭亲，特赐座位，而命文辉跪下听审，公田复归公众。文辉老羞，郁闷客死于途。耀洲迎而哭之，丧葬皆如礼仪。村人叹其义孝公私分明，遂声名鹊起。既而，参加黑龙江将军朱庆澜的屯垦军，为学兵。参战剿匪负伤，遂退伍还乡里。期间，结识国民党人，年三十六秘密加入国民党，负责哈长路沿线党务工作。1928年农历八月初一，与国民党人李匡、杨兴亚、刘宗英、刘正民、张绪周、张兴武等在哈尔滨天泰客栈秘密集会，谋求南北统一，不慎暴露，被当局逮捕。法场陪绑，视死如归。转年元旦，东北易帜，耀洲获释，公开出任国民党双城县党部指导委员，哈尔滨东省特别区党部办事处总务干事。

“九一八”事变，耀洲激愤，变卖30余垧祖业良田，购枪买马，组建人民自卫军，自为东北救国义勇军第六路司令，鼓励其举事者乃共产党员沈爽。沈爽，亦满族，双城镶黄五屯人，教员，吉林师范学校毕业。是时，哈尔滨尚未沦陷，双城、哈尔滨军民抗日情绪高昂。关司令踌躇满志，队伍日益扩大，兵多枪少，遂向大地主借枪，口号为“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有枪的出枪”。于是，哈西郊区地主保家护院之军械皆入其军中。然则，士卒皆工农百姓，不知兵，耀洲亦不知兵。故聘沈阳讲武堂毕业的杨威担任参谋长，旧军人宫帮杰任总教官，留德毕业生贡沛诚任参谋主任。草建制度，操练军事，以待战斗。

1932 年初，于琛澂部刘宝霖旅取道五常来犯哈尔滨，东北军丁超部奋勇阻击，刘宝霖旅败退，夜宿双城县正黄旗四屯（现哈市平房区）。耀洲侦知，大喜，乃配合东北军第二十二旅赵毅部，于腊月二十三凌晨偷袭刘宝霖旅，俘敌700余人，缴获步枪500余支。刘宝霖仅以身免。

及至双城堡保卫战胜利，日寇以重兵反扑，赵毅部孤立无援撤退，双城堡失陷。于是，敌军往正黄旗四屯寻耀洲复仇，战斗激烈，僵持不下，敌军调大炮轰之，耀洲不敌，率部向双城西北溃退，所剩不过十数人。行至正白旗二屯（现双城市农丰乡保安村），人困马乏，遂扎营于村外，率杨威、贡沛诚进村，往见大地主徐长喜，欲求一餐。徐长喜有三哥，名徐品三，国民党某地军需处长，故有枪支、炮勇。徐虽见其身穿军装，仍以为是流寇土匪，拒之。耀洲说之：“我乃抗日队伍，被日本打败，只求一食，绝不抢东西。”徐固拒。耀洲退而求借路往镶黄旗五屯，徐不肯，而暗遣人向于琛澂部桑团告密。遂遭伪军突袭夹击，率残部撤出。行五六里，摆脱伪军。耀洲积愤难平，率文业广、韩刚海转而复至正白二屯，质问徐长喜。徐家炮勇尚奎武开枪射击，文、韩当场牺牲，耀洲重伤。尚奎武，山东人，竟搜身剥衣，村民皆恶之。徐复向城里报信，桑团又派人来，砍耀洲头颅，带回县城，挂在东门外电线杆上示众。士民无不痛心。

一夜，风雪弥漫。耀洲好友宋其庶和部下“王疯子”乘守敌不备，将耀洲头颅取下，连夜骑马赶到正白二屯与邻村交界荒地，将其头身合葬，并树一“断头将军之墓”短碑，以示纪念。其后有人撰挽联“牛头山藏风聚气突然增色，雪夜祭殉国忠烈；龙母庙云绕冲抱千古流芳，公民葬断头将军。”

耀洲雅重乡里，虽为司令，回本屯，一里外必下马，趋步行走，见长辈尊者，必先问候。村中耆老至今德之。即噩耗传到乡里，耀洲夫人大惊，当夜携子女随小叔子一家逃往关内避难。

子关意权，本名关胜远，天资聪颖，一表人材。1944年毕业于南京金陵大学历史系。参加全国高等文官考试、全国外交官考试，皆荣膺全国第一名，依例当选派为外交官。将行，然国民政府经济拮据，竟不得去。不久，派往重庆任美军援华空军“飞虎队”英文翻译。全国解放，意权无意功名，静心孝敬母亲，历任安徽休宁中学、黄山中学、芜湖中学教员，兰州师范、西北师范大学、西北民族学院教员。晚年从事古罗马军团消失之研究，终在甘肃骊靬找到了消失2000年的“罗马军团”后裔。

胞弟关铁良，本名关明忱，字孟实。五短身材，口讷才疏，好酒量。初从其兄抗日，任军部稽查处处长。耀洲遇难，仓惶逃回，携家人逃亡。及至北平，向各界宣传耀洲抗战事迹。抗战胜利，铁良奉国民政府之命归乡里，复树第六路军大旗，号“铁良部队”，自为上将总指挥，而相应者寥寥。未几，总指挥实权落入王化一之手。1946年1月，王化一偕马云龙等人至双城，企图劫夺县民主政府，策划组建“双城县保安大队”，未遂。关铁良闻知逃往长春，第六路军随之瓦解。长春解放，以投诚人员放归乡里务农，1951年，被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