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团意识视角解读芥川龙之介《鼻子》

2011-08-15 00:42魏映双天津对外经济贸易职业学院经贸外语系天津300221
名作欣赏 2011年12期
关键词:龙之介芥川鼻子

⊙魏映双[天津对外经济贸易职业学院经贸外语系, 天津 300221]

从集团意识视角解读芥川龙之介《鼻子》

⊙魏映双[天津对外经济贸易职业学院经贸外语系, 天津 300221]

《鼻子》是日本大正文坛新思潮派杰出代表芥川龙之介的代表作,取材于日本古代故事集《今昔物语》。芥川以犀利的文笔刻画了人们的利己主义心态,批判了人性的冷漠、自私,对人性做出冷静、理智和深刻的剖析。本文以日本文化中的集团意识为视角,揭露了主人公作为个体、自我意识缺失和内心中潜藏的从众心理。

芥川龙之介 《鼻子》 集团意识 从众心理

芥川龙之介(1892—1927)是日本新思潮派的主要作家,自少年时代他就阅读了大量的中日古典文学和西方文学作品,颇具思想深度和创作才华。自1915年至1927年短暂的十几年里,他创作了150余篇小说,其短篇小说构思奇特、情节引人入胜。其中《罗生门》《鼻子》《地狱图》等作品受到高度评价,被誉为短篇小说中的杰作,并获得日本文坛“鬼才”之称。1935年,为了表彰和纪念这位著名作家,日本文学界设立了“芥川龙之介文学奖”,颁发给纯文学新人作家,以鼓励更多的后起之秀。

芥川创作《鼻子》时正值大正时期,日俄战争的胜利导致国民情绪高涨。一方面,时局动荡,广大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另一方面,芥川自幼作为养子被寄养在舅父家中,母亲的精神失常为他的人生蒙上了一层阴影。来自社会、家庭和个人生活方面的种种苦恼,使芥川龙之介坠于人生低谷。由于时代的制约,芥川只能以冷静的旁观者的眼光来审视各种文学观,挖掘古典文献的艺术生命,以历史题材写小说,通过历史人物来表达自己的主观思想。

一、脆弱的自尊心与扭曲的社会心理

《鼻子》取材于日本古代文学故事集《今昔物语》,发表于1916年第四次《新思潮》创刊号上。故事讲的是主人公禅智内供长了一个五六寸长的鼻子,而且从根部到鼻头一样粗,仿佛香肠一样吊在脸中央,遭到了周围人们的议论和嘲笑。这副长相“确实不便当”,“说实在的,内供是由于鼻子使他伤害了自尊心才苦恼的”。于是,内供积极寻找使鼻子缩小的方法。有弟子向内供介绍了“用热水烫,然后用脚踩踏”的方法。经历了身体的痛苦和弟子的耻笑,鼻子终于如愿缩小了,然而,缩小后的鼻子却招来别人更加怪异的嘲笑。内供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种嘲笑同样令他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在失望、后悔之后的某一天,鼻子重新变长了,内供觉得“爽朗的心情飘浮回来”,再也不会有人嘲笑他了。

芥川龙之介是在旧传说的基础上对故事进行了加工改造,并赋予了更深刻的社会意义和思想内涵。主人公内供始终很在意别人眼中自己的形象,注重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他没有能力把握自己。作家通过鼻子形状的变化,以及细腻的心理描写,细致地刻画了主人公内供设法维护自尊心的复杂心理。同时,也以犀利的文笔刻画出旁观者的利己主义心理,从而对其进行了讽刺和批判。到20世纪初,日本社会中弥漫着个人主义、利己主义思潮。小说揭露了人性中的冷漠无情和自私心理,也“深刻勾画出禅智内供那过于神经质的自尊心与虚荣心,讥讽了这种人内心的软弱与可悲”①。

二、集团意识视角下的《鼻子》

我们从日本文化集团意识的角度,围绕人们普遍具有的从众心理去解读这篇小说。立足于集团意识视角,我们可以看到《鼻子》写出了近现代社会中个体不被群体认同,个体意识在强大的外在意识和孱弱的内在心理抑制下,不得不缺失的悲剧。

中日两国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在长达一千多年的中日文化交流中,儒家文化的一部分价值观、伦理观,逐渐积淀为日本人的道德规范和民族心理。日本文化中所谓的“家”文化就是其主要表现之一。集团意识逐渐成为日本人内心及其活动的一种规则,强烈的集团意识使日本人的行动极具统一性与同一性。他们总是意识到自己是某个整体的一部分,这个整体是利益共同体,甚至是命运共同体,自己与这个整体息息相关、同命相连。

日本文化中的集团意识起源于远古时期以“家”为中心的群体意识。日本是个岛国,四周是海,国土狭小。在与大自然的各种灾害作斗争的过程中,人们逐渐认识到集团力量的重要性,从而产生了对集团的依赖感、归属感。集团意识就是以无比强烈的归属感为基础,个人对所属集团竭尽忠诚,无私奉献,作为该集团的成员与他人保持行动上的一致②。它是经过长期的历史积淀和文化熏陶而形成的一种心理素质。对日本人来说,如果被驱逐出“家户”,从而失去归属、成为“局外人”是再痛苦不过的事了。直至今天,日本人的观念还是如此,非常注重自己隶属于哪一个组织。如果不能加入某个团体,会使他们感到不安。只有将自己完全融入在集团中,他们才能找到“自我”的位置和价值。然而,过分强调集体意识又会给个性发挥以沉重打击,从而增强了日本民族普遍具有的从众心理。

由于日本民族的单一性、民族文化的均质性及社会的高度统一性等因素作用,日本人集团意识的内涵极为丰富,比如归属感和从众心理。《鼻子》对主人公内供的集团意识有两段描写,都表现了内供希望自己成为某一个集体的成员,达成与他人的统一与和谐。第一段是这样写的:

……而且内供又始终留心着别人的鼻子。池尾的寺,本来是常有僧供和讨论的伽蓝。寺里面,僧坊建到没有空隙;浴室里是寺僧每日烧着的水。所以在此出入的僧俗之类也很多。内供便坚忍地物色着这类人们的脸。因为想发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鼻子,来安安自己的心③。

主人公禅智内供虽然是一名僧人,按理说应该潜心修行,抛弃一切杂念。但是在集团意识的鼓动下,他不甘于被弃于集团之外。于是,他暗中观察别人的鼻子,希望找到一个与自己的鼻子一样的人。因为他惧怕自己与别人不一样而受到他人的排斥,如果找到这样的人,那么就可以证明自己也存在于某一个集团之中,以期与其他成员达到一种温情的伙伴关系。这样,内供就会因为与他人相同而感到安心,也就不用担心遭到别人的嘲笑了。

当这个希望破灭时,内供并没有放弃,他又开始了第二种尝试,小说中是这样描写的:

……到最后,内供竟想在内典外典里寻出一个和自己一样鼻子的人物,来宽解几分自己的心。然而无论什么经典上,都不说目犍连和舍利弗的鼻子是长的。龙树和马鸣,自然也只是鼻子平常的菩萨。内供听人讲些震旦的事情,带出了蜀汉的刘玄德的长耳来,便想道,假使是鼻子,真不知使我多少胆壮哩④。

虽然在现实生活中未能找到一个与他鼻子长得相同的人,但是如果在内典或外典中找出一个与自己鼻子相同的人,也同样可以证明自己存在于某一个集团之中。至少,可以在心理上满足他对集团的依赖感和归属感。上面这段文字进一步揭示了内供作为个体的自我意识缺失和内心中潜藏的从众心理。正是自我意识的缺失和极强的从众心理才导致了主人公的生存悲剧,进而深刻揭露了日本人基于集体意识而导致的个体自我意识缺失和内心中潜藏的从众心理⑤。

日本学者柳田国男曾评价说,日本人“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即静观社会的潮流,只要顺着大家去的方向走就很安全。说穿了,日本就像鱼和候鸟一样,是一个随群性很强的国家”⑥。集团成员处处追求自己“因与他人相同而感到安心,并视其为和,不喜爱个人的突出”⑦。从客观上讲,日本人的集团意识加强了内部的团结,增强了组织内部及民族的凝聚力。集团意识为日本社会经济的发展提供精神动力,能够最大限度地挖掘成员的潜力,形成荣辱与共的共同体,在日本历史发展过程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人们时时意识到自己是属于集团的一员,惧怕因与别人不一样而受集团的排斥。因此,集团意识制约着人们在社会生活中重视群体的统一与和谐,从某种程度上又抑制人的意志力、创造力,抹杀人的个性。对集体的过分依赖造成了日本人普遍存在的、强烈的从众心理。他们喜欢随波逐流,因而缺乏独立的自我。这个短篇小说也正是对市民阶层的这种心态进行了讽刺与鞭挞。

① 王晶.虚荣的本质与自尊的软弱[J].辽宁大学学报,1998(03):8.

② 周昌松.日本社会文化概览[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0:309.

③ 鲁迅译.芥川龙之介中短篇小说集[M].武昌:长江文艺出版社.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6:28.

④ 鲁迅译.芥川龙之介中短篇小说集[M].武昌:长江文艺出版社.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6:29.

⑤ 杨宁一.了解日本人[M],天津:人民出版社,2001:134.

⑥ 源了圆.日本文化与日本人性格的形成[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2:71.

⑦吉野耕作.文化民族主义的社会学——现代日本自我认同意识的走向[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159.

沈从文出生于湘西凤凰,他一直自称“乡下人”,他只上过几年小学,后来竟然著作不断,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卓有建树的作家,成为现代京派文学的代表作家。分析他的相关文学评论,可以发现,他对“作家”这一身份和职业有着清晰的认识,并形成了相对完整的“作家论”。他在作家素养论方面有较为深刻而独到的见解。他的这些观点,对他本人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影响深刻,对当时的文学青年的创作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它们至今仍有着很好的指导意义。

一个人若想成为作家,必须具有相应的素养。苏联著名作家高尔基在《我怎样学习的》中说:“热爱知识的源泉的书籍吧!只有知识才是力量,只有知识才能使我们诚实地爱人,尊重人的劳动,由衷地赞赏无间断的伟大劳动的美好的成果;只有知识才能使我们成为具有坚强精神的、诚实的、有理性的人。”美国作家海明威则认为:“写作,在最成功的时候,是一种孤寂的生涯。一个在稠人广众之中成长起来的作家,自然可以免除孤苦寂寥之虑,但他的作品往往流于平庸。而一个在岑寂中独立工作的作家,假若他确实不同凡响,就必须天天面对永恒的东西,或者面对永恒缺乏的状况。”

在沈从文看来,作家应该具有以下素养。首先,要充分了解文字的性能。他在《一般或特殊》中指出,一个作家对于文字的性能了解得越多,使用它做工具时也就越加见得“恰当”,我不说“美丽”,用的是“恰当”,正因为一切所谓伟大作品,处置文字的惊人处,就正是异常“恰当”处。调排文字的技巧是作家不可缺少的知识。他在《潜渊》中也有相类的说法。他说,从文学史或美术史(以至于人类史)加以清查,却可得一结论,即伟人巨匠,千载宗师,无一不对于美特具敏锐感触。或取调和态度,融汇之以成为一种思想,如经典制作者对于经典文学符号排比的准确与关心。其次,他强调创作者应有一种平常心,不盲目赶潮。要牢记自己的独特使命,要有深入细致的研究和观察,有自己独特有用的见解。在目睹了越来越多的没有多少文化底蕴文学功底的人加入文化人的行业之后,他说:“不过我倒觉得另外有些作家,特别值得注意。这些人好像很沉默,很冷静,远离了‘宣传’空气,远离了‘文化人’身份,同时也远离了那种战争的浪漫情绪,或用一种平常人资格,从炮火下去实实在在讨生活,或作社会服务性质,到战区前方后方学习人生。或更抱负一种雄心与大愿,向历史和科学中追究分析这个民族的过去当前种种因果。这几种人的行为,从表面看来,都缺少对战争的装点性,缺少英雄性,然而他们工作却相同,真正贴近着战争,目的只一个,对于中华民族的优劣,作更深的探讨,更亲切的体认,便于另一时用文字来说明它,保存它。他们不在当前的成功,因缘时会一变而为统治者或指导者,部长或参政员,只重在尽职,尽一个中国国民身当国家存亡忧患之际所能尽的本分:他们在沉默中所需要的坚忍毅力,和最前线的兵士品德,完全一致。这种人和文化人比起来,在当前是个少数。”第三,“诚实”地做一切作家应该做的事情。作家有很多种,沈从文认为,要成为优秀的作家,需有“诚实”的品性。他指出,伟大的作品的产生,不在作家如何聪明,如何骄傲,如何自以为伟大,与如何善于标榜成名;只有一个方法,就是作家“诚实”地去做。一切规规矩矩,凡属他应明白的社会上的事情,都把它弄明白,同时那一个问题因为空间而发生的两地价值相差处,得失异处,他也看得极其清楚,此外“道德”、“社会思想”、“政治倾向”、“恋爱观念”,凡属于这一类名词,在各个阶级,各种时间,各处环境里,它的伸缩性,也必需了解而且承认它。着手写作时,需不大在意读者的毁誉,做得好并不自满骄人,做差了又仍然照着本分继续工作下去。必需要有这种精神,就是带他到伟大里去的精神。这里所谓诚实,就是老老实实、扎扎实实地写作,坚守自己的立场,不为外界的商业、政治等因素所左右。据此,沈从文在谈及文学运动的得失时指出,有两件事值得特别注意。第一是1936年以后文学运动和上海商业资本结缘,新文学作品成为大老板的商品的一种。第二是稍后这个运动又与政治派别发生了关系,文学作家又成为在朝在野工具之一部。表面看起来是热闹了,但细加分析,又有一点堕落的倾向。沈从文还对

作 者:魏映双,天津对外经济贸易职业学院经贸外语系讲师,南开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日语语言文化研究。

编 辑:钱 丛 E-mail:qiancong0818@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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