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恒言》“妻子”称谓词浅探

尹 银

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 山东曲阜 273165

一、引言

称谓，指人们因为婚姻和社会关系，以及由于身份、职业等等而建立起来的，可以相互称呼的有关名称。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不能没有称谓。早在我们的祖先就开始研究称谓，我国最早的一部解释词义的专著《尔雅》，就有了专门考释亲属称谓的《尔雅·释亲》。称谓使用不当会影响交际，对古今称谓词理解不当，就会影响对文章、著作的阅读。汉语称谓既丰富多彩，又繁芜复杂。我们在阅读古代文献时看到的大部分古代人物的称呼绝非一个，而是十几个甚至几十个。从自称，尊称，敬称，谦称中既可以看出古代社会等级森严，也可以看出古人对礼仪的重视。正如戴昭铭先生所说的：“称谓，是人类社会中，体现特定的人际关系中的特定身份角色的称呼。这种称呼总是反映一定社会或特定语言环境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较之今天的称谓，必须重视古人称谓。汉语称谓词在名实关系上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异名同指，即一种关系对象有多种不同的称谓形式；二是同名异指，即一种称谓形式可以指称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关系对象。本文旨在对《醒世恒言》中对妻子称谓的浅析来说明汉语称谓的这两个特点。

白话短篇小说集《醒世恒言》一书，明末冯梦龙纂辑，录宋、元以来话本、拟话本40篇。所收宋元旧作比前“二言”少一些，只占六分之一左右，绝大部分是明人话本和拟话本。版本有明天启七年叶敬池刊本和衍庆堂本。作品多取材于现实生活以及民间传说，内容涉及官员昏庸、城市手工业者生活、家庭、婚姻、爱情等，结构完整、情节生动、描写细腻、语言流畅、词汇丰富。本文采用叶敬池本为底本（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参校其他刻本与解放后出版的几种排印本）。

二、《醒世恒言》“妻子”称谓词举例

在长达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占主导地位的婚姻形式是“一夫多妻”，而在这种形态下势必造成夫妻关系的不平等，进而形成男尊女卑的局面。故而有关夫妻的称谓较之今天要复杂得多。下面对妻子称谓词举例并加以说明：

夫人

王侯官绅对妻子的称呼。《醒世恒言》出现68 次，如：

（1）锺离公答拜起身，忽然踏了衣服前幅，跌上一交，猛然惊醒，乃是一梦，即时说与夫人知道，夫人亦嗟呀不已。（《醒世恒言·两县令竞义婚孤女》）

后来逐渐成为普通官绅人家对妻子的称呼，使用十分的普遍。如：

（2）“君夫人在其中否？”（唐代张 《朝野佥载》）

《现代汉语词典》：古代诸侯的妻子称夫人，明清时一二品官的的妻子称夫人，后来用于尊称一般人的妻子。现在多用于一般场合。

（3）“他底身边坐着他底新婚夫人 郑燕华 。”（巴金《灭亡》第七章）

拙荆

旧时老年人对人称自己妻子的谦词，这并非是妻子的正式称呼，但是在古代却用的相当普遍。还可以叫“寒荆”“老荆”。“拙荆”在《醒世恒言》中出现2 次，“老荆”出现 6次，“寒荆”出现1次。如：

（4）“陈青道：‘此事已与拙荆再四商量过了，更无翻悔。就是当先行过些须薄礼，也不必见还。”（《醒世恒言·陈多寿生死夫妻》）

（5）“小生虽则三番落第，壮气未衰，怎忍把先世科名，一朝自废？如今叨寓贵镇，已过岁余，寒荆白氏在家，久无音信。”（《醒世恒言·独孤生归途闹梦》）

（6） “刘公道：‘六嫂，你陪小娘子坐着，待我叫老荆出来。’”（《醒世恒言·乔太守乱点鸳鸯谱》）

浑家

这是唐宋以来出现的民间对妻子的称呼。 “浑家”本意是全家，引申作为对家中主妇之称。钱大昕《恒言录》卷三《亲属称谓》：“称妻曰浑家，见郑文宝《南唐近事》。”这种称呼今天已消失。《醒世恒言》出现107次。如：

（7）“程万里见说要卖他妻子，方才明白浑家果是一片真心，懊悔失言，便道：‘老爹如今警戒两番，下次谅必不敢。”（《醒世恒言·白玉娘忍苦成夫》）

（8）“遂将家中事体料理停当，即日起身。吩咐廷秀用心读书，又教浑家好生看待。”（《醒世恒言·张廷秀逃生救父》）

老婆

本义是老年妇女，如：

（9）“东家一老婆，富来三五年。”（唐代释寒山诗《东家一老婆》）

用做妻子之称，目前所见最早的材料在宋代，如王晋卿《耳聋颂示东坡》诗：“老婆心急频相劝”。现在仍用于口语中。《醒世恒言》出现96次。如：

（10）“房德听罢，料是路信走漏消息，暗地叫苦，也不再问，复转身，原入私衙，报与老婆知得。”（《醒世恒言·李邢公穷邸遇侠客》）

婆娘

方言。古代一般都作为对已婚妇女的泛称，元代陶宗仪《辍耕录》曾明确指出：“江南于妇人，贱之则曰婆娘。”现在有些地方的方言中仍使用这种称谓。《醒世恒言》出现43次。如：

（11）“那婆娘听说走了，到吃一惊道：‘罢了，罢了！这货一发来得速矣！’”（《醒世恒言·李邢公穷邸遇侠客》）

妻子

同“丈夫”一样，是古今一直使用的主要称谓。一直用到今天。《醒世恒言》出现77次。如：

（12）乔太守又道：“你妻子是何等人家？曾过门么？”孙润道；“小人妻子是徐雅女儿，尚未过门。”（《醒世恒言·乔太守乱点鸳鸯谱》）

妻室

礼记·曲礼上》：“三十曰壮，有室”。孔疏：“壮有妻，妻居室中，故呼妻为室。”《礼记》中呼妻为室，所以称呼妻子为“妻室”，这是妻子的别称。《醒世恒言》出现8次。如：

（13）昔唐时有一处姓崔名玄微，平昔好道不娶妻室，隐于洛东。所居庭院宽敞，遍植花卉竹木。（《醒世恒言·灌园叟晚逢仙女》）

妻小

《宋元语言词典》解释为：“妻子，妻室。”《醒世恒言》出现6次。如：

（14）许武再三劝谕，责以大义，二人只得听从，各携妻小赴任。（《醒世恒言·三孝廉让产立高名》）

媳妇

大约在唐宋时期，因“儿子”称“息”，所以儿子之妇被称为“息妇”，又写作“媳妇”。“媳妇”一词后来使用日益普遍，妻子可称媳妇，已婚妇女均可称媳妇。《醒世恒言》出现63次。如：

（15）“‘今日如何就晓得我勤自励回家，去那人丛中衔那媳妇还我，岂非灵物！’遂高声叫道：‘大虫，谢送媳妇了！’”（《醒世恒言·大树坡义虎送亲》）

大嫂

古代称呼妻子。《醒世恒言》出现2次。如：

（16）“朱恩放下包裹道：‘大嫂快把茶来。’声犹未了，浑家已把出两杯茶，就门帘内递与朱恩。”（《醒世恒言·施润泽滩阙遇友》）

还有一个义项是长兄之妻。《醒世恒言》出现7次。如：

（17）张孝基道：“此乃一时哄你的话。待过几时，同你去见令岳，迎大嫂来家。”

（《醒世恒言·张孝基陈留认舅》）

阿妈

旧时对妻子的称呼。《醒世恒言》出现6次。如：

（18）朱世远吃这一惊非小，忙把灯儿剔明，高叫：“阿妈快来，女孩儿缢死了！”（《醒世恒言·陈多寿生死夫妻》）

大娘

旧时夫称妻。《醒世恒言》出现2次。如：

（19）施复道：“贤弟请坐，大娘快取茶来，引孩子来见丈人。”（《醒世恒言·施润泽滩阙遇友》）

大娘子

指正妻。《醒世恒言》出现42次。如：

（20）二姐告道：“小妇人嫁与刘贵，虽是做小老婆，却也得他看承得好，大娘子又贤慧，却如何肯起这片歹心？”（《醒世恒言·十五贯戏言成巧祸》）

娘子

一个义项是用作对妻子的代称。《醒世恒言》出现48次。如：

（21）程万里把袖子与他拭了，问道：“娘子为何掉泪？”（《醒世恒言·白玉娘忍苦成夫》）

另一义项是用作对妻子的泛称。《醒世恒言》出现34次。如：

（22）张稍想道：“不引他去走一遍，他心不死。”便道：“娘子，我引你去看，不要哭。”（《醒世恒言·大树坡义虎送亲》））

奶奶

旧时亦称妻子。《醒世恒言》出现4次。如：

（23）房德看见老婆发喉急，便道：“奶奶有话好好商量，怎就着恼。”（《醒世恒言·李汧公穷邸遇侠客》）

还有意思是对已婚妇女的尊称。《醒》出现15次。如：

（24）前日蒙钱奶奶发心舍下几根木子，今要照依东院一般做张佛柜，选着明日是个吉期，便要动手。（《醒世恒言·赫大卿遗恨鸳鸯绦》）

妈妈

这个词在《醒世恒言》中有四个义项，义项一是指妻子，出现38次。如：

（25）林公与妈妈商议：“女孩儿执性如此，改嫁之事，多应不成。如之奈何？”（《醒世恒言·大树坡义虎送亲》）

义项二是指母亲，出现14次。如：

（26）他那爹爹大张员外，方死不多时，只有妈妈在堂。（《醒世恒言·郑节使立功神臂弓》）

义项三是指鸨母，出现31次。如：

（27）秦重道：“没有别话，要在妈妈宅上请一位姐姐吃一杯酒儿。”（《醒世恒言·卖油郎独占花魁》）

义项四是泛指老妇，出现141次。如：

（28）寿儿低低道：“这事妈妈总是晓得的了，我也不消瞒得，索性问个明白罢！那生端的是何等之人？姓甚名谁？平昔做人何如？”（《醒世恒言·陆五汉硬留合色鞋》）

三、小结

综上是对《醒世恒言》中关于妻子称谓词的举例浅析，《醒世恒言》中指称妻子的称谓词搜集到的有十八个，有的词语像“奶奶”，“妈妈”，“大嫂”有多个义项，但在今天这三个称谓仅存留一个义项，“浑家”“阿妈”这样的称谓已经不用了，从而看出了古今称谓的异同和发展变化。

[1]杨应芹，诸伟奇主编 . 古今称谓辞典 [M].安徽：黄山书社， 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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