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女性•生命的和谐——《紫青稞》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

杨冯磬

西北民族大学 730030

《紫青稞》是藏族女作家尼玛潘多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尼玛潘多以新颖的角度，以农村为题材来真实的反映西藏现实及普通人的生活，故事在浓郁的民族文化中展开，以自然和谐的叙述中呈现出传统。同时再现了现代文明对传统观念的侵蚀以及现代人对古老乡村的之间的碰撞，表现了女性试图超越内在自我，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以及在这过程中遇到的种种障碍。本文试图通过生态女性主义视角，对《紫青稞》进行解读，从中揭示和发现尼玛潘多作品中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蕴。

一、生态女性主义及生态女性主义批评

生态女性主义是生态主义和女性主义结合的产物，产生于20世纪70年代，生态女性主义的创立者是法国学者奥波妮。她在1974年《女性主义•毁灭》一文中首先提出了“生态女性主义”这一术语。生态女性主义都认同这样的观点：把自然看作女性的盟友，提出建立自然伦理的办法，“呼吁建立一种不是基于统治原则而是基于互惠和负责原则的生态道德伦理观。生态女性主义批评质疑、解构和颠覆生态危机的思想根源——人类中心主义宇宙观,倡导人类返朴归真,回归自然的天性,建设人的精神生态,倡导多样性,重建天人合一的宇宙观,生态女性主义批评还质疑、解构和颠覆父权制中心文化,倡导建立和谐的两性关系。倡导的是一种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思想。”

生态女性主义批评要挖掘女性的生态写作，让她们表述另一个自然，它具有自己的特点：一是双重的批评观点。生态女性文学批评的视角是多元的，最主要的焦点是自然和女性。在批评的过程中更多的把目光投向“自然文学”与“文学自然”。二是温情的道德色彩。生态女性主义把道德观建立在关心、爱护和信任上，把人类和自然界的一切生物的关系视为平等。三是跨越性与对话性。生态女性主义批评涉及多学科，也体现在跨文化上，它关注和吸收所以民族的生态智慧，如印度的佛教、日本的禅宗、中国的“天人合一”观念等都被批评家吸收。

二、自然的困境

在《紫青稞》中主要是以喜马拉雅山下的一个名叫普村的小山村为背景展开的，作者尼玛潘多小时候在日喀则的一个农场长大，对于农村的农田、青稞、油菜花等意象的记忆深刻，生活在农村的人们的生活状态及其生活的韧性，感动着她。在她眼中这种生活的韧性同大自然的生物是相通的，如紫青稞的生命般旺盛和坚韧。同时，她也能感受到农村和自然正在经历着变革。

首先，自然环境发生了变化。普村是离县城最远的村庄，恶劣的自然环境在现代文明和经济发展的潮流的冲击下，安分守己的、忠于自然的人们也有商业的思想，乡土文化正经受着现代文明的改变，看似封闭的世界已经经历着变化。“嘎东县城的茶酒馆像春天的草木，越来越多”，外来的啤酒代替家乡的青稞酒，古老的自然环境拒绝任何坏境的改变，但还是失去了昔日的风景，如同紫青稞逐渐被后藏各腹心县淘汰，紫青稞所代表的自然遭受了人类现代工业文明的侵略和征服，紫青稞的逐步退出，象征着自然在人类现代工业文明的强势进攻下的败退，洪水的再一次咆哮，预示着自然状态的改变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悲剧性的。

其次，人们的价值观念有了变化，“在太阳底下喝着淡如水的青稞酒，不断重复老得掉牙的话题，对大多数普村人是惬意的日子，对蠢蠢欲动的年轻人则变得烦躁不安。”人们开始对乡村变得疏远，一心想离开乡村到城市去，对于去过城市打工的人，村民总是带着热情和好奇去议论的，“小伙子说到进城，眼里放出光芒”对于进城，是一种生活的希望，充满了期待；普拉没有车子的时候，像折了翅膀的鸟儿，“虽也是种地人家出身，却对农活非常抗拒，地里的活多么繁忙，都不愿给达吉搭把手”…… 这表明人们对故乡和土地的亲密感正被工业文明慢慢侵蚀着，固有的那种传统世界的凝聚力已经削弱，在攀比中社会的差别意识不断的上升。这种意识在《紫青稞》的主人公达吉身上最为明显，在她身上，我们看到的是强烈的自我意识和叛逆精神，她出自本能的对传统的不服从，绝不刻意的压制自己的各种欲望，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和城市的女人一样穿拖地藏装，脚蹬皮鞋。她想拥有自己的事业，渴望独立，普村的传统和环境让她内心充满郁闷、叛逆和激愤。可以说达吉是小说中最接近自然状态的人。

在改革开放，市场经济时代潮流的冲击下，一向忠于自然的人们同现代人难免有冲突就如同人与自然的冲突注定要发生一样。无论是普村、还是森格村都慢慢失去往日的宁静，失去了日复一日的静谧的空间，自然逐渐被开发、被利用，失去往日的传统、神秘和安逸。尼玛潘多在小说中随着女性人物的视角和生活的发展，也展现出了自然的变化，表现出注重和谐相处的观点，这是符合生态女性主义的观点的。

三、女性与紫青稞

紫青稞是女性与自然天性连接的象征物，紫青稞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能生存，在小说中的那些女性也具有这样的生命韧性。在这部小说中，可以说紫青稞贯穿全文的意象。作者选用“紫青稞”作为意象在潜意识里面有这样的象征：两性的和谐。巧妙地隐喻了妇女主义者对两性关系的美好理想，表达了对于幸福的追求，这也是紫色所具有的象征意义。在小说中关于紫颜色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是却在小说暗示了中女性生活的发展历程。“达吉去年穿过的碎紫花衬衣，像是不经意落在地里的种子，今年簇簇开花了，会场上早到的几个姑娘都穿着碎紫花衬衣”。达吉从只有打着补丁的黑氆氇羡慕着别人的藏袍，到引领森格村时尚。这种变化也体现了达吉追求自我幸福的过程，她勇敢的走出那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在森格村竭尽一个乡村女性的心力和智慧改变自己的生活和命运。就像碎紫花簇簇开花了，象征着她美丽完整人生的开始。

德国色彩研究专家哈拉尔德•布拉尔姆(Harald Bream)在《色彩的魔力》中认为红色是男性化的颜色，蓝色是女性的颜色，这两种颜色“通过两种完全相反的途径达到相同的结果，这种现象、我们称之为两极的力越过界限而互相渗透，或者如神秘主义者所表述的：矛盾和对立的互相渗透，互相融合和扬弃。”而紫色的基本颜色是红色和蓝色，是两种相互对立的颜色的统一，自然界颜色是有象征意义的，对于人有着不可低估的心理影响。

在普村，自然和女性处于弱势地位，她们处于困境的原因是二元对立的父权制社会观。女性一般失去经济的大权，男人主宰社会，女性就沦为相夫教子的家庭附庸。随着商业经济的发展，更多关注女人如何从爱情和事业的世俗矛盾中挣脱出来，自强、自信，赢得应有的尊严和真正的幸福。同时，男性也发生了新的变化，他们以更多关心来爱护女性，罗布丹增对措姆的不离不弃、旺久对达吉的关心和帮助、桑吉虽然遭到强苏多吉的抛弃但却也赢得了强巴对她的爱，在日常的叙事和女性生活的向前推移，更多的体现的是两性之间的和谐，如同红色和蓝色矛盾并和谐的统一于紫色。

在作品显在的层面上，作者并没有突出彰显“男女平等”的意识，而在作品的深层结构中却突显出两性的和谐。所以在这部小说中，尼玛潘多充分利用自然色彩象征符号体现了女性希望获得幸福、两性之间平等和谐相处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

四、温情的道德关怀

生态女性主义把道德观建立在关心、爱护和信任上，把人与人、人与非人类的自然视为平等伙伴。在这种伦理观下，人们将重新思考道德标准，它打破了人际伦理的局限，反对道德优越论，主张对生命、自然充满爱护和温情。“他们愿意接受卑微者的物质馈赠，却又从心里歧视他；没有原则地把同情投向弱者。”淳朴的普村人不管有多深的隔阂，有困难互相帮忙是恒古不变的村规，人们自觉的遵循着，同自然四季轮回一起运转。

阿妈曲宗祖祖辈辈生活在普村，恪守传统观念，房子屡遭洪水却不愿搬迁，一生循规蹈矩，虽然生活贫困，但认为自己比铁匠的血统高贵。儿子罗布丹增和“黑骨头”措姆结婚，深深的打击了阿妈曲宗，她高贵的外壳一点点的被侵蚀着，最后她将这一切遭遇归罪于自己，归结于自己的命。阿妈的痛苦，源于子女的行为和精神对传统的背离，最终她妥协了，对于儿子没有了怨恨，对措姆也和善了许多，原谅了桑吉未婚怀子……她以女性的温情以及灵魂深处的善良和豁达化解了一切。桑吉爱上强苏多吉，在怀孕之后到拉萨寻找多吉，多吉却已经结婚，桑吉痛不欲生，多吉在拉萨已经被改变为一个无赖。桑吉和曲宗阿妈不计较多吉的行为，将仅有的伍佰元积蓄给多吉支付医药费，桑吉还去尽心照顾他，这些都是都是女性身上的美德，用温情和宽容去化解一切的矛盾。

达吉和普拉偷偷将胸饰抵押去做生意，胸饰最后没有赎回，他们打算将此事对阿叔次仁隐瞒。阿叔次仁从同村人口中得知此事后，内心有巨大的挣扎，想要去质问达吉，最后却说服着自己，以信任化解了叔侄之间即将展开的矛盾。在老一辈人的身上虽然有着固执，但却也有着最自然的道德观念，他们在自然的环境中接受者自然给予他们的精神熏陶，用奇特的思维方式来融解一切危机，这是自然的智慧。

三、结语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是靠着温情的道德去维系，用信任、善良和宽容去理解人和事，使得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在作品中作者给我们展示的是西藏农村的风俗和道德准则，同农村的自然一样，在时间的碎片中，悄然进步、悄然发生变化，这一切都包含着生态女性主义思想的意蕴。

在《紫青稞》中尼玛潘多以自然的叙述风格，为我们复现了一个拥有自然的世界，以温情的道德准则和女性善良塑造了一系列女性，以其女性的独特视角向我们显示了男权社会对女性和自然的双重统治的内在联系。作者借“自然”和“女性”双重意象来唤起人们对于自然和女性的关注，小说中所赞美的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平等、和谐之美，体现了生态女性主义所倡导的平等，和谐的精神。

[1]彭江虹《试论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个性特征》,2010.9第11卷 第3期《长沙铁道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3]尼玛潘多 《紫青稞》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版 第104页、第129页.

[4]（德）哈拉尔德•布拉尔姆著；陈兆译《色彩的魔力》合肥市：安徽人民出版社, 2003. 第104页.

[5]朱霞《转型时期西藏农村生活的锦绣画卷——评尼玛潘多长篇小说<紫青稞＞》西藏文学,2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