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年来《简·爱》的批评接受、读者接受及译介综述

2011-08-15 00:42陈李萍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北京100089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应用英语学院北京100024
名作欣赏 2011年36期
关键词:简·爱专著夏洛蒂

⊙陈李萍[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 北京 100089; 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应用英语学院, 北京 100024]

作 者:陈李萍,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应用英语学院副教授,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小说、西方批评理论。

一、引 言

《简·爱》,这株诞生于英格兰中北部哈沃思荒原上的石楠花,虽“矮小、不美”,却以其顽强的生命力跨越着地理的疆界,徜徉在时间的长河,繁茂地生存繁衍于不同的历史文化语境中。自其出版至今,160余年悠悠岁月非但未曾暗淡它的光辉,反而更滋养了它经久不衰的智性生命。2003年由英国广播公司公布的100本英国人最喜爱的小说榜单中,《简·爱》位列第六。哈佛书店2006年公布的100本最佳英文小说中,《简·爱》排名第十,是前十名中唯一一本19世纪小说。《简·爱》遍布世界范围的文化播散在为其注入新生活力的同时促成了异质文化间的互动与交流。迄今,《简·爱》已被翻译成世界上20多种语言,单在英国就有20多个版本。①

自《简·爱》出版至今的一个半世纪中,《简·爱》研究已发展为成熟的批评谱系。始自与勃朗特同时代的评论家,到伍尔芙在“《简·爱》和《呼啸山庄》”(1916)中对上述两部作品的批评解读,再到吉尔伯特和古芭的《阁楼上的疯女人:女性作家与十九世纪文学想象》(1979),斯皮瓦克的“三个女性文本和一个帝国主义批判”(1985),阿姆斯特朗的《欲望与家庭小说:小说的政治历史》(1987),以及科拉·卡普兰在2007年出版的专著《维多利亚时代物语:历史、小说、批评》中对《简·爱》所做的创伤解读。上述每一位评论家或其评论都代表着《简·爱》批评谱系的一个分水岭。本文简要综述国内外近30年来《简·爱》的批评接受、读者接受及译介,以期与学界同仁共同深入《简·爱》的研究,探讨《简·爱》研究的新视角。

二、《简·爱》在中国

中国对夏洛蒂·勃朗特小说的译介始于20世纪20年代。1937年的《译文》杂志曾刊登茅盾的文章《真亚耳(Jeneeyre)的两个译本》。该文比较了伍光建和李霁野的《简·爱》汉译本,评价了两个译本的优劣。20世纪50至70年代末,国内出版发行的《简·爱》译本主要是李霁野的译本。80年代初至90年代末,“出版了60多个版本(《简·爱》译本),其中有全译本或缩写本,也有儿童版译本。为了配合读者的英文学习,还出版了多种全本和缩写本的中英文对照版本,甚至还有以连环画形式出版的《简·爱》”②。21世纪初的十年间,超过50多个版本的《简·爱》译本在我国问世。此外,各种缩写本口袋书、中英文对照读本、连环画也层出不穷。

20世纪80年代,在夏洛蒂·勃朗特作品研究方面影响最为深远的著作是1983年出版的《勃朗特姐妹研究》一书,该书作者杨静远是我国改革开放后最早最全面译介勃朗特姐妹作品的学者。除《勃朗特姐妹研究》之外,她还翻译了《夏洛蒂·勃朗特书信》《勃朗特一家的故事》以及《勃朗特两姐妹全集(10卷)》,并在《读书》杂志1983年第6期发表文章《一百多年来的勃朗特姐妹研究》。这些研究著作、论文和译著的出版为日后国内夏洛蒂研究以及勃朗特姐妹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近30年来,国内各类刊物上相继刊出《简·爱》研究论文400余篇。早期的30余篇研究论文(1983—1999)多聚焦简·爱的反抗精神和叛逆性格,通过文本细读的方法剖析简·爱的人物性格。《外国文学研究》1988年第1期刊登的韩敏中的论文《女权主义文评:〈疯女人〉与〈简·爱〉》介绍了吉尔伯特和古芭的女性主义文论专著《阁楼上的疯女人》,该文标志着国内《简·爱》研究中女性主义批评视角的引入。

近10年来,国内的《简·爱》研究逐渐呈现出多元化趋势,2000年至今的300余篇研究论文多从女性主义批评、生态女性主义批评、心理批评、后殖民、叙事学等角度分析简·爱的人物刻画、简·爱与伯莎·梅森“自我”与“他者”的关系、小说的叙事视角与叙事手法以及小说主题。此外,探讨《简·爱》与宗教的关系,《简·爱》中火、鸽子、月亮及冰等意象的研究论文也在其他维度上拓展了《简·爱》研究。上述论文中不乏论述细致深入的力作,它们全方位的立体解读以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挖掘出《简·爱》这部作品的深层含义和简·爱这一人物的生命和心理成长历程。2010年刊出的从女性话语空间及创伤书写等角度解读《简·爱》的研究论文也预示着国内的《简·爱》研究及时吸纳国外批评理论的热点问题和捕捉国外《简·爱》研究新动态的趋势。

《简·爱》研究论文的另一大板块是《简·爱》与其他文本的比较研究,其中以《简·爱》与《藻海无边》的比较研究和《简·爱》与《呼啸山庄》的比较研究居多。其他涉及到的比较文本有《苔丝》、《蝴蝶梦》、《红字》、《傲慢与偏见》、《飘》、《名利场》、《金色王国》、《法国中尉的女人》、《献给艾米莉的玫瑰》,以及跨文化比较文本如《红楼梦》、《庭院深深》、《伤逝》等。总体说来,这些研究的内容和切入点大多比较单一。在《简·爱》的经典重写研究方面,视点过分集中在《藻海无边》和《蝴蝶梦》两个文本,对《简·爱》的其他重写或改写文本则无人问津。

三、《简·爱》在国外

20世纪70年代末,吉尔伯特和古芭在《阁楼上的疯女人》一书第10章对《简·爱》的解读“自我与灵魂的对话——平凡简·爱的心路历程”使得女性主义批评一跃成为西方勃朗特研究的主流批评话语。此后,较有影响力的女性主义解读是里奇的论文 《简·爱——孤女的诱惑》,肖瓦尔特在《她们自己的文学》一书中对《简·爱》的分析,哈里特·比约克的研究专著《真相的语言:夏洛蒂·勃朗特,女性问题与小说》,帕特里西娅·比尔的专著《读者,我嫁给他了:简·奥斯丁,夏洛蒂·勃朗特,伊丽莎白·盖斯凯尔和乔治·艾略特的女性人物研究》,芭芭拉·里格尼的专著《女性主义小说中的疯癫与性政治》以及南茜·佩尔的研究论文《抵制,抗议和婚姻:简·爱经济学》。

此外,研究者还从心理批评、西方马克思主义、后殖民等批评理论视角深入解读夏洛蒂·勃朗特的作品。约翰·梅纳德的《夏洛蒂·勃朗特和性态》是从心理批评角度切入的一部极富洞见的研究专著。芭芭拉·汉娜的《追求完整》从荣格心理学分析《简·爱》。在这一领域的其他较有影响的研究专著包括查尔斯·柏客哈特的《夏洛蒂·勃朗特小说的心理与性研究》和罗伯特·基夫的《夏洛蒂·勃朗特的死亡世界》以及上文提到的科拉·卡普兰在《维多利亚时代物语:历史、小说、批评》对《简·爱》的创伤视角解读。

夏洛蒂·勃朗特研究在西马批评和后殖民批评领域的经典之作分别是伊格尔顿的专著《权力神话——勃朗特的马克思主义研究》,斯皮瓦克的论文《三个女性文本和一个帝国主义批判》以及阿姆斯特朗的《欲望与家庭小说》涉及了小说中的阶级问题和夏洛蒂·勃朗特对帝国主义的态度。

相当一部分研究者还关注夏洛蒂·勃朗特的形式技巧和创作风格,如大卫·洛奇的论文《爱与火:夏洛蒂·勃朗特的尘世元素之战》,尼娜·奥尔巴哈的论文《夏洛蒂·勃朗特:两个国度》以及辛西亚·林德的专著《浪漫意象和夏洛蒂·勃朗特的小说》。玛戈特·皮特斯的专著《夏洛蒂·勃朗特的小说风格》以及多琳·罗伯茨的论文《简·爱和“事情的反常体系”》都从各个角度探讨了小说的创作风格。在《夏洛蒂·勃朗特的艺术》一书中,克尼斯论述了第一人称叙事手法之于勃朗特小说的重要意义。在以下几篇论文中,《简·爱》的叙事策略得到了进一步的探讨:彼得·阿伦·戴尔的《夏洛蒂·勃朗特的“半幅故事”:〈简·爱〉中叙述结构的破坏》,罗斯玛丽亚·博登海默的《找寻自己故事的简·爱》和瑞秋·布劳·杜普雷西斯的《结局与矛盾》。海尔曼的论文《夏洛蒂·勃朗特的“新”哥特》从心理批评视角重新审视了小说的哥特创作风格。尤吉尼亚·C.·德拉摩特的专著《夜的危机:19世纪哥特风格的女性主义研究》将《简·爱》纳入女性哥特小说的研究类别。

此外,夏洛蒂·勃朗特作品中的浪漫主义风格、勃朗特的宗教观、小说中出现的神话传说以及小说中的男性人物刻画也得到了研究者相应的重视。在上述几方面较具代表性的论文和专著有:理查德·邓恩的论文《自然的心:简·爱的浪漫主义》,芭芭拉·哈迪的专著《恰当的形式:关于小说的论述》,菲利斯·C.·拉尔夫的专著《维多利亚改写:童话,青春和女性成长小说》;F.A.C.威尔逊和盖尔·B.·格里芬的论文《淡黄色花环:勃朗特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和《爱德华·罗切斯特的人性化》,简·米勒的专著《书写男人的女人们》。

在卷帙浩繁的《简·爱》研究中,不乏探究该作品文学源流的力作。这些著作或论文揭示出《简·爱》对圣经文学以及英国文学传统的继承与发扬。皮尼翁在《勃朗特指南》中列举了勃朗特作品对《圣经》和其他文学作品的引用。米尔盖特在论文《简·爱的心路历程》、巴里·考尔斯在专著《维多利亚小说中世俗的朝圣者:小说作为生活教科书》中分别探讨了班扬的《天路历程》对夏洛蒂·勃朗特的影响。

近20年来,国外相当一部分学者开始关注《简·爱》的跨文类、跨文化与跨媒介重写现象,将这部小说置于世界文学的巨大网络,探究《简·爱》在异域文化语境下的播散。由英国霍尔大学19世纪英国小说研究专家帕特兹·斯通曼撰写的《勃朗特改编:〈简·爱〉与〈呼啸山庄〉的文化播散》(1996)是这一研究领域的扛鼎之作。辅以翔实的资料与细致深入的文本分析,结合各个时代的历史及社会背景,作者斯通曼梳理了《简·爱》与《呼啸山庄》自出版至20世纪90年代具有代表性的跨文化、跨文类、跨媒介重写,上述两部小说的批评接受与读者接受,并在该书的附录中详细列出自两部小说出版直至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各种跨文化、跨文类、跨媒介重写的目录,为《简·爱》重写现象的深入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通过分析重写作品的阅读过程与写作过程,斯通曼教授试图探寻生成性文本在再生产过程中的改编,以及这些改编与其所处社会语境之间的关系。

四、结 语

小说《简·爱》中有这样一段话:“还是让我内心的耳朵去专门倾听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故事——这个故事由我的想象力创造出来而且会不断地讲述下去……。”③时至今日,《简·爱》的各种小说及诗歌重写,由小说《简·爱》改编而成的各种舞台剧、音乐剧、电视剧、电影和广播剧,以《简·爱》故事为蓝本的插画及绘画,《简·爱》的批评论著依然层出不穷,正应了100多年前作者夏洛蒂在《简·爱》中的预言。《勃朗特改编》的作者斯通曼曾用“续写症候群”(the sequels syndrome)一词描述过去30年间不断涌现出的《简·爱》跨文类、跨文化、跨媒介重写,这或许为国内学界日后研究《简·爱》开辟了一片新天地。

① Stoneman,Patsy.Bronte Transforamtions:The Cultural Disseminations of Jane Eyre and Wuthering Heights[M].London:Prentice Hall/Harvester Wheatsheaf,1996:220.

② 冯茜.英国的石楠花在中国——勃朗特姐妹作品在中国的流布及影响[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44.

③ 夏洛蒂·勃朗特.简·爱[M].吴钧燮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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