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异化、死亡——《莫菲》、《动物园的故事》主题分析

2011-08-15 00:49路静
山花 2011年6期
关键词:疯人院动物园异化

路静

荒诞、异化、死亡
——《莫菲》、《动物园的故事》主题分析

路静

一、《莫菲》与《动物园的故事》形成的历史背景

比。作者通过对莫菲人生的三个阶段(进疯人院以前、在疯人院、离开疯人院)的生活进行深入分析,揭示了世界的荒诞。孤独寂寞的莫菲需要人际关系的温暖,但在现实生活中无处寻觅。只有在疯人院才能找到生存的意义。疯子安东竟然成了莫菲唯一的精神支柱,安东死了,莫菲只好回到现实。但现实已不再容纳他,他也无法再回疯人院,因此死成了他唯一的出路。在小说中,疯人院外的生活象征正常人所生活的现实世界,疯人院的生活象征虚幻的精神世界,这看上去有些黑白颠倒、荒诞不经,但正是作者对现代人类社会的精神危机的辛辣嘲讽。

在阿尔比创作的《动物园的故事》中,动物园并不是故事发生的真实的背景,实际上作者意在将人类社会和动物园作隐喻性的类比。剧中流浪汉杰利不断地重复一句话:“我去过动物园了”,他非常想把自己对动物园的感受诉说一下。但彼德对他的诉说愿望并不感兴趣。杰利去动物园,是为了更深入了解人和动物共同生存的方式。在杰利的描述中,人和人之间像动物一样,也是被一个个栅栏隔开的。社会如同动物园,这样的世界是陌生的,充满敌意的。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人在潜意识中有着逃离牢笼的欲望,但社会是个大牢笼,令人无法逃避、无处躲藏。流浪汉杰利的生活荒谬、混乱,他始终在寻找自己的精神归宿,他苦苦挣扎、力图找回人性,却又不得不面临绝望。这样的世界是陌生的,充满敌意的,失去了人的情感沟通,生活充满了荒诞感。中产阶级的体面人士彼德的生活是人们普遍理解的世界,但他在生活中并没有真正的立足点,不过是在形同动物园的社会中,他所处的“牢笼”的条件优厚一些而已。彼德在现实生活为之奋斗的地位、名望、金钱等一切也逾越不了“人类动物园”的樊笼,这一切显得生活无意义甚至是荒唐可笑的。

除了隐喻,《动物园的故事》整部戏的内容还显得荒谬、不合常理。戏里只有两个男人和一把椅子,剧情也就是两个人的对话,杰利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家的一些事情,自己和房东的故事,和狗的故事。杰利的叙述展示了自己破碎、混乱、无序、不可理喻的生活。他有两个空相框,因为他不知道把谁的像放进去。他的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就扔下他和父亲到南方各州搞“巡回通奸活动”,后来死在阿拉巴马州。他的父亲把他母亲的尸体运回来,高兴地像过年一样。两星期后,他的父亲死在公共汽车的车轮下。他和“娇小美丽”的女士从没有过“两次”以上的关系,他也不能把她们的照片放进去。杰利将公寓比作鸽笼,那里的床、镜子、蟑螂、地毯,一切都令人厌恶。房东太太总是对他充满性欲,狗的嗓子眼里能发出女人的叫声,身上散发着怪诞的气息。总之,杰利的生活充满了荒诞感。

三、异化主题在两部作品中的体现

“异化”是现代西方社会的一个突出特征,并逐步成为现代人所无法摆脱的命运。所谓异化,是指人的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及其产品变成异己力量,反过来统治人的一种社会现象。任何人,一旦离开了自己的本质,走向反面,人就成为非人。现代大工业的发展,经济、科技、物质的空前繁荣,与之相形相随的是信仰的丧失、人道的衰退、道德的堕落,造成人的本质被歪曲和毁灭,人与社会不和谐,人的价

《莫菲》与《动物园的故事》的作者都与战争有着密切的关系,在他们的心中,战争的阴影挥之不去。贝克特生于二十世纪初,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并亲自参加“二战”中的抵抗组织;阿尔比出生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并亲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战争的残酷使两位作家对西方世界的丑恶有了深刻的认识。战争不仅无情地摧毁人的生命,也摧毁人的尊严。人类在面对战争机器时痛苦无助、孤独迷茫、极端悲观、绝望。空前的危机、灾难和血淋淋的事实使作家感同身受,因此作品中表现出对人类境遇的极大忧虑。

另外,在战后的西方社会,精神与物质的对立矛盾凸显。一方面,随着战后资本主义的快速发展,以社会化大工业为特征的现代工业文明建立,经济高度快速发展,人类创造的物质远远超出以前数千年的总和,人类对物质财富的占有欲急速膨胀。另一方面,战后西方社会信仰坍塌,人们普遍感到迷惘失落,从内心深处感到虚无,因此深深陷入了物质享受之中,只重视追求虚伪的物质诱惑而忽视精神的存在。《莫菲》和《动物园的故事》均表现了战后人类价值观的扭曲、精神的迷惘失落、处境的孤独,作者意在让人类认识到自身问题的严重性。

二、荒诞主题在两部作品中的体现

贝克特在《莫菲》中表现了“荒诞世界中人的荒诞存在”,对人的精神错乱和死亡进行了探索研究,小说开头就向读者展示了匪夷所思的画面,只见主人公莫菲脱去衣服,用七条围巾把自己绑在摇椅上,通过不停地摇晃,他进入了一种恍惚痴呆的精神状态,也只有这时,莫菲才有一丝心境上的安宁。莫菲经常将自己一分为二,一是身体,二是心智。莫菲觉得他的心智是与身体连在一起,身体如同外在的世界,心智如同内在的世界,两者相互隔离,外在世界的事物或由虚转实,或由实转虚,可以再现于内在。但莫菲却不知道它们之间的交互作用是如何达成,也不知道两者的经验如何重叠在一起。莫菲把心智又分为光明、半黑暗和黑暗三个区域,只有在黑暗的区域里他才能找到快乐。穷困潦倒、悲观厌世的莫菲在世界的空虚中难以找到自我,而他的女友,一个妓女,逼迫莫菲找体面的工作。为了维持两人的生活,莫菲只好到精神病院去当男护理员。在那里,莫菲却找到了一直苦苦不得的精神的安宁,他对精神病人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甚至羡慕病人的处境。莫菲觉得他们比院外的“健康人”更健康,因为他们具有健康人无法企及的智慧。莫菲的监护对象安东是一位有自杀倾向的狂躁型精神分裂症病人。莫菲的任务是防止安东自杀。在安东身上,莫菲似乎找到了自我。安东吸引了莫菲,莫菲渴望进入安东的世界,两人经常在一起下棋。终于有一天,莫菲发现安东死了。莫菲陷入了痛苦绝望之中,感到一切皆是虚空。在恍惚的精神状态下,莫菲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他又将自己赤裸地绑在椅子上,正好有人打开了煤气开关,莫菲的蜡烛使得煤气发生了爆炸,莫菲就此结束了自己的一生,终于成了“黑暗中一颗绝对自由的尘埃”。(SamuelBeckett,p.6,p.66.)

无疑,贝克特在《莫菲》中将人类社会与疯人院作了隐喻性的对值得不到尊重,人们不同程度地走向自我的反面,最终丧失自己。无论是《莫菲》的主人公莫菲,还是《动物园的故事》的主人公杰利都显得来历不明,不知所来也不知所终,他们代表的是作为抽象的意义而存在的整个人类,并且是被“异化”了的人类。作品中的“异化”主题主要表现在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系的异化。在貌似繁荣的西方社会,人们普遍感到精神孤独、内心空虚。人与人的关系日益疏远和冷漠,极难沟通和理解。

人的本质的异化过程就是人不由自主地通过想象力使自己内在的本质直观化。在《莫菲》中,莫菲身陷孤独,难以找回自我或在社会中的角色,莫菲将自己的本质物化为摇椅。他只有把自己赤身裸体绑在摇椅上不停摇晃时,才感到快乐,只有在黑暗中才能享受片刻的自由,但现实迫使他到疯人院工作,疯人院使他暂时与世隔绝,同时将他疏远、异化,使他从一个正常人异化为一个不正常的人。貌似找到自我的莫菲实际上失去了个体的完整性、独立性,成为陌生于自我的一种状态,他与人沟通的出路只能定位为疯子。疯子安东死去的时候,莫菲便失去了生存的意义。这表现了人与人之间的不正常关系、人异化为非人的主题。

在《动物园的故事》中,阿尔比用牢骚满腹的小人物杰利表现人的孤独痛苦。流浪汉杰利自小失去父母亲,只好搬去和姨妈一起住,在他高中毕业那天,姨妈倒在楼梯上死了。杰利在生活中无亲无故,也没有朋友。作为人的身份难以确定,也没人愿意和他交流,杰利得不到社会的承认与尊重,这使他丧失了人的社会性。由于现代社会的物质、工业、机械对人的异化,人通常无视他人的存在而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巨大伤害。剧中的彼德是中产阶级人士,是典型的被工业社会异化了的代表。美国社会所提供给社会成员的物质与精神生活,他都拥有,但他只关心个人的一切。杰利想达到和彼德沟通,于是上前攀谈,滔滔不绝地讲述、询问彼德的情况。彼德却表现冷漠,话都懒得回,因为彼德根本就不想理解他。杰利不能进行沟通,只好捅彼德并向他靠拢。杰利一边建议彼德为保住自己在长凳上的地位而搏斗,一边挤占彼德的空间,最后终于愤怒的彼德举起了杰利扔过来的刀子,这时杰利自己扑上去。一个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达到和他人的沟通,不得不采用自杀的方式。杰利的彼德关系揭示了现代社会对人的关系的异化和人性的丧失。

四、关于死亡及生存的意义

《莫菲》与《动物园的故事》都以主人公的死亡作为结局。死亡及生存的意义是贝克特和阿尔比所要表达的主题之一。贝克特和阿尔比均认为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贝克特和阿尔比创作的思想基础是存在主义。存在主义者认为,人们来到这个世界上,都要无奈地走完他的人生历程,也就是说,生与死是无依据、无理由的或者说根本上就是偶然的、荒诞的。因此,存在主义者提出了“存在即死亡”的命题,人的生存毫无意义,却无力反抗,人类摆脱苦恼的根本方法,就是死亡。只有死亡,才能令人摆脱荒诞的一生。

贝克特认为世界是荒谬的、不可理喻的。人类不过是世界上的一个偶然的过客而已。生即包含死,人自出生起,就走向坟墓。我们来到世上,但对自身的存在无能为力,时常被一种无可名状的力量左右,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人类不能认识到自我的命运,也无法认识世界。人与他人、与世界无法沟通,人在一个毫无意义的世界上存在着。世界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美好,而是一个陷阱,人类不过制造一些虚幻的假象并陶醉其中,即使濒于死亡线上,仍不自知。贝克特认为沉默是人所能持有的最适当的态度,《莫菲》中的主人公总想在孤独中找到自我,他喜欢把自己绑在摇椅上,通过摇晃时自己进入幻觉,是为了暂时忘掉世上的痛苦。最后莫菲在煤气爆炸中身亡,糊里糊涂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死得没有任何意义。

阿尔比也敏锐地看到了人类的不幸,在剧本《动物园的故事》中,他无情地揭露了现代人孤独、空虚、冷漠的精神状态。病态的世界仿佛是一个偌大的动物园,每个人都像动物一样相互被栅栏隔绝,无法沟通,每个人又在自己的周围竖起层层障碍,企图找寻一种安全感。对阿尔比来说,在人类社会上,安全是不存在的,追求这样虚假的安全感,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表现,体现了人的懦弱与麻木。阿尔比认为,这样的生存而并非真正的生存。如果人类把自己限制起来,是一种自我毁灭,无异于死亡。杰利因与彼德不能交流,就步步紧逼,让刀尖刺穿胸膛,满意地死去了。同莫菲比起来,杰利的死多了一层积极地意义,因为他是主动的、积极的。杰利死前发出动物般的叫声、眼睛睁大、嘴巴张开,这一切不仅是一个人濒死的常态,也表现了杰利最后的抗争,他告诉彼德明天就会在电视上看到他的脸,这说明杰利想用自己的死引起媒体的关注,以期用死证明自己曾存在于这个世界。死后还要达到和人沟通的目的,这不免令人感到几多辛酸与无奈。

总之,《莫菲》与《动物园的故事》以黑色幽默的笔法凸显了现代西方社会的荒诞,以及荒诞社会中人类普遍的精神危机,作品通过描述在一个无法沟通的世界,人生活在其中所表现出的不合逻辑、空虚、压抑、麻木、荒谬甚至于疯狂的状态,揭示了荒诞、孤独、异化、死亡等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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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静(1972—),女,河北广宗人,邢台学院外语系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教学、跨文化交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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