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
浅谈《歧路灯》中败子形象的塑造与教育思想的阐释
李鸣
《歧路灯》是清代一部大家较为熟识的长篇教育小说,作品以“劝诫”为主旨,以“败子回头”为主要故事情节,浓墨重彩地塑造了谭绍闻这样一个极具典型性的败子形象,客观地反映了个人成长历程中的诸多影响因素,阐释了较为丰富的自我教育思想,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歧路灯 败子形象 教育思想
《歧路灯》是清代作家李绿园创作的一部的长篇教育小说,讲述的是世家子弟谭绍闻在父亲去世后,经受不住匪人的诱惑,逐渐堕落,一步步走上歧路,以致家败人散,后又败子回头,一振而起,重兴家业的故事。李绿园创作《歧路灯》的目的是让“善者可发人之善心,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能否达到这样的目的,其关键要看作品是否具有让人为之“轩然笑”、“潸然泪”、“感动于不容已”的感染力。在这一点上,李绿园倾力塑造了极具典型性的“败子形象”——谭绍闻,用主人公的命运发展脉络展示小说的影响力。李绿园是希望他的小说能起到足够的警示和教育作用,去规劝那些世家子弟们“用心读书、亲近正人”,就像一盏黄色的警示明灯,高高挂在歧路之上,如果世家子弟们不正视这盏灯的警示作用,其结果无非就像小说主人公谭绍闻那样。
通过研读李绿园笔下的败子形象,我们发现,作者李绿园是花了更大的力气和笔墨来描写主人公的堕落史的。谭绍闻的堕落、败家过程是反反复复的,渐行渐远的,其过程受到了诸多因素的纠结和影响,时而堕落,又时而反省,继而又经受不住诱惑,再度堕落。李绿园在描写这些隐性力量的同时,也向我们深刻阐释了作为受教育者本身应当如何开展自我教育的诸多教育思想:
在前后反复数次的堕落过程中,谭绍闻的错误举动都是由小及大、由浅入深。
《歧路灯》第十六回描写谭绍闻第一次参与赌博:“希侨再三催督,绍闻无奈,把色子抓起,面红手颤,掷将起来。”谭绍闻毕竟是第一次,“心里跳个不住,怎么行得?”“书气未退,总觉心下不安”,然而等到谭绍闻渐渐习惯了赌博,“该绍闻掷。绍闻竟是也不脸红,也不手颤,拿起色子掷了一个两点,心中还想数着一个有情趣的地方,不料数了一个冷泉亭。”到了《歧路灯》二十五回,谭绍闻被夏逢若骗到张绳祖的赌娼场中,起初绍闻道:“我一些儿不懂的”,渐渐地“大家让绍闻入伙”,“谭绍闻午前早已看那搭配变化,有些滋味。又有红玉帮看,便下去了。”“偏偏的绍闻赢够五六千”,于是在“苦了萧墙街”的阴谋下,谭绍闻最终“输了一百八十串,心中也有些着慌”。逐步逐步地到了《歧路灯》第四十三回,谭绍闻在酒醉中输掉了四百九十三两银子。《歧路灯》五十八回,谭绍闻道:“我且回去,没有什么大输赢,不妨事。”结果“半个时辰,谭绍闻把赢的输尽,又输了三百多两。此时谭绍闻心头添上一个急字,众人口头添上一个捞字。又一个时辰,谭绍闻输了八百两”。
可以说,赌博是谭绍闻最终败家的致命伤,但是在一次次参与赌博的过程中,谭绍闻都是从不参与到参与,从赢到输,从输小数到输大数,以致败家。在这当中,我们看出正是谭绍闻忽视了对赌博行为的防微杜渐,以致酿成最终的结果。
每次谭绍闻在声色嫖赌的堕落之后,都有不同程度地改悔,这也是最终谭绍闻最后能重振家业的内在原因。
如《歧路灯》二十六回,谭绍闻的第一次改悔:
且说谭绍闻五更鼓一点平旦之气上来,口中不言,心内想道:“我谭家也是书香世家,我自幼也曾背诵过《五经》,为甚的到那破落乡宦之家,做出那种种不肖之事,还同着人抢白母亲,葬送家财?母亲孀居,怜念娇生之子,半夜不曾合眼,百般抚摩——”又想起父亲临终之时,亲口嘱咐“用心读书,亲近正人”的话:“我今年已十八九岁,难说一点人事不省么?”心上好痛,不觉得双泪并流,哭个不祝一把手扯住母亲的手,叫了一声:“娘,我再不敢了!”王氏道:“你心里想吃什么,厨下我留着火哩。他们不中用,我与你做去。”这绍闻听得母亲这个话,真正痛入骨髓,恨不得自己把自己一刀杀了,哭道:“娘,我算不的一个人了。”王氏道:“自己孩子,没啥意思。谁家牛犊不抵母,谁家儿子不恼娘。你只好好的,那七八十串钱值什么。你那气性也太大,再休吓我。”这谭绍闻越发哭的连一句话儿也答不出来。
在这之后,谭绍闻让仆人王中“立一个证见”,保证“要改悔前非,向正经路上走”。
第三十五回谭绍闻第二次改悔:(谭绍闻)心中自言道:“我整日守此国色天香,夫唱妇随,妻容妾顺,便是极乐国了。却被这一起光棍,引入烟花之中,那些物件乔妆俗扮,真是粪土一般,实实叫我后愧。”忍不住口中“呸!”了一声。
第三十七回“谭绍闻正言拒匪人”,第二次向王中保证“永不被这伙人再牵扯”。
第四十四回:却说谭绍闻辞了众赌友,出的张宅门,此时方寸之中,把昨夕醉后欢字、悦字、恰字,都赶到爪洼国去了;却把那悔字领了头,领的愧字、恼字、恨字、慌字、怕字、怖字、愁字、闷字、怨字、急字,凑成半部小字汇儿。端的好难煞人也。
到了小说第五十六回,谭绍闻在老师智周万的面前痛下决心:“门生闻老师之言,发聋振聩,永不做非礼事了”,并“对天发誓,痛改前非,力向正途”。
自此,谭绍闻沉心读书。边公考试童生,取了第三名,依旧文名大振。单候学宪按临,指日游泮。
当然,如果谭绍闻真能就此改下去,他也许不会再上歧路。可惜的是谭绍闻每次的改错并不彻底,这也是他在赌场上进进出出,在歧路上来来去去的主要原因。
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然而,改错要有毅力,要持之以恒。《歧路灯》中,之所以谭绍闻会一次次陷入匪人所设的泥潭,根本原因就是他在知错之后,没有毅力,不能持之以恒地改错到底,给匪人以空子,从而使谭绍闻一错再错,终致败家。对这样的细节,小说多处进行了描述,如:《歧路灯》中谭绍闻第一次良心发现,意欲改悔,但却“独坐三五日,渐渐觉得闷了”,结果被夏逢若用一妓女的手巾把魂给勾了去。到了第二次改悔,虽屡次拒绝,但还是被匪人诱至赌场,喝酒至醉:大凡人到醉时,一生说不出来的话,偏要说出来;一生做不出来的事,偏要做出来。所以贪酒好色、吃酒赌博的字样,人都做一搭儿念出。故戒之酒,不下于赌娼。谭绍闻酒已八分,突然起来道:“我也赌何如?”
《歧路灯》第五十七回写道:(谭绍闻)争乃平日曾走过油腻混闹场儿,这七八日滛霖霏霏,也就会生起闷来。正在书斋中徘徊,打算适情遣怀之资。
(谭绍闻)争乃天雨不止,渐渐心焦起来。总之,同一雨景,一等人以为清幽,一等人以为寂寞。
(谭绍闻)忽然心内焦躁,转一念头:“这天竟是如此下起来,七八日不肯晴,独自一个好不闷闷,不如回家与内人斗个牌儿,说个话儿,好排闷遣愁。”
可见,谭绍闻堕落的内在原因还是在他本人身上,正是对改错缺乏毅力和恒心,不能静下心来,耐不住寂寞,有时甚至主动把自己送上赌场,才使自己在歧途上越陷越深。
[1]栾星.歧路灯研究资料,中州书画社,1982.
[2]李延年.歧路灯研究[M].中州古籍出版社,2002.
[3]张燕镜.教育学新编[M].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
[4]陈美林.小说与道德教育[M].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
(李鸣:扬州大学文学院,在读博士,南京特殊教育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古代文学与明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