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 珊 (山东艺术学院美术学院 山东济南 250000)
“现实主义”这个词是库尔贝1855年第一次提出而被人们所熟知的。Realism,若直译其实为写实主义。写实主义,顾名思义,无非是以真实的所见所闻进行艺术创作。但相对于其它定义艺术风格的词汇比如巴洛克(Baroque)、新古典主义(Neoclassicism)和浪漫主义(Romanticism)来说,Realism的界限并不是那么分明,有人说它是指真实精确的再现自然,也有人认为它可以是指表达鲜明的社会批判性质和民主倾向的题材等。
写实主义与“真实、写实”之间错综复杂的暧昧关系使写实主义有着众多层面,而人们也对其有着不同的理解。库尔贝是把它作为狭义上的一种艺术流派和思潮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其基本的性质与找回人性有关。Realism其实原意并不指画的像不像,而是怎样把绘画拉到生活中去,它绝对不是我们一般所认为的画得很逼真很再现,而是指画家要画的题材是什么,怎样才能反映社会现实。所以“real”这个词不是写实而是现实的意思,一个艺术家应该有他的道德使命,他的一张画是可以影响社会的;且不仅在绘画上,在文学等方面也有写实主义,比如左拉、福楼拜尔都是文学中现实主义的代表。
库尔贝所领导的现实主义,是在资本主义社会阶级矛盾尖锐、革命民主运动高涨、争取民族解放和独立运动兴起这个时代背景下产生的,是具有鲜明的社会批判性质和民主倾向的,是具有真实性、典型性、思想性和批判性等特点的,它拉开了艺术直接反映现实生活和当代政治思想的帷幕。现实主义者们始终坚持认为,对当代艺术家而言,唯一合适的题材就是当代世界。早在17世纪,法国作家佩罗就提出:“艺术家应忠于他的时代。”而反映城市生活的巨匠——杜米埃后来也提出口号:“唯当代者方可入画。”他做了许多他所在时代的议员和其他一些形象的泥塑,客观地反映了当代生活、现实世界,讽刺意味十足。库尔贝也说:“我只画我看到的,我从来不去画安琪儿,我不去画它们。”由此可看出来,现实主义者们对“时代性”的要求非常高。而随着现实主义的进展,对时代性的要求以及时代性的感应、理解也变得更加迫切、热烈,印象派画家的“实时性”就是“时代性”发展到极致的表现。
提起现实主义,人们很自然的就会想到库尔贝、杜米埃等人。其实,柯罗和米勒虽并不是纯粹的现实主义者,但他们的题材确实有很大成分上的现实主义的影子。他们几个代表了个性纷呈的现实主义艺术:唱响自然的赞歌;塑造农民的灵魂;理性地看待社会。
这些人里边,柯罗是最不问政治的一位,且与库尔贝等现实主义者有矛盾,他在很大程度上标志着法国19世纪重要的艺术成就——写实主义风景画的确立。也有人说,就创作题材来看,他基本上算是古典主义者。就创作方法来说,他以自然为师,提出“面向自然,对景写生”的口号,一切从真实中出发,又的确是个现实主义者。例如在他的《孟特芳丹的回忆》这幅画里,被风摇动的树木,浓茂的枝叶,苍劲有力的树干,富于变化的云和雾,大自然始终是逼真肖似的,附加的那三个玩耍嬉戏的人物并不改变其面貌,而仅仅起烘托作用,这是它与其他古典主义者的最大不同。观看整幅画面,并没有精细到每片叶子、人物的每个神情都那么面面俱到,而是抓住了不断变化的运动感,再现了那一瞬的真实感。
米勒可谓是“农民专业户”,他大部分作品中都是把贫苦劳作的农民画成大地上的英雄。米勒从小生活在农村,后因为追寻艺术去了巴黎,在巴黎生活的过程中,他越来越不习惯巴黎,觉得城市中上层阶级人跟人之间的虚伪败坏了人性,他想要从农村中寻找人性,于是后来去了巴比松,娶妻生子种田耕地,最终成了一个真正的农民。米勒始终觉得,劳动的农民是最美的,例如他画的《扛牛奶罐的妇人》,这幅画描写的是在农村一个农村妇人扛着一个很重的牛奶罐走过来,他觉着扛着很重的牛奶罐每天走很远的路去各家送牛奶的这样一个劳动的妇人是比城市中的任何人都高贵的。在米勒的生命中有一种尊严,他不是为了其他功利性的目的活着,而是为他自己的信仰或是很朴素的生活活着。在米勒的画中,人们会发现他对一个城市的反动,即使在风景画中,他也会显示出撞击观众心灵的东西,而艺术中的表现光明、炫耀社会繁荣的成分太少,甚至比库尔贝还少,所以米勒在当时被政府视为比库尔贝更危险的艺术家。1840年左右,他的《晚钟》、《拾穗者》等作品都在描述着对一个城市的反动。在他的《晚钟》一画中,地平线上泛着的黄昏的光,映照着两个在农田工作的很辛苦的农民,远远地,教堂钟声响起来,他们就放下工作,非常虔诚地去做晚上的祈祷。米勒很明显的想要表达,整个巴黎受最高等教育或有了最高财富的人早就已经把宗教丢得一干二净了,可是在农村农民还相信有神,还可以有信仰,这两相对比,画出了一个多么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实。
如果说米勒是“农民专业户”,那么库尔贝就是“工人专业户”,我们最熟悉的就是他的《石工》。库尔贝不只是画家,也是运动者,他每天站在街头上抗争,曾经还因为把雕有拿破仑的石柱打断而被抓到监牢去,因为他认为拿破仑就是一个独裁者,他的战争使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所以库尔贝从来不像其他画家那样歌颂他是一个好皇帝,这就是他的现实性。
库尔贝提出:“一个好的画家应该画你真实看到的状况,不要去伪装。”他非常反对当时法国的国家美术的评审,例如曾经有一次,法国有一个国家大奖,依然继续着古希腊的神话题材,像画裸体维纳斯躺在海洋上的美的景象。而库尔贝却到乡下画一个农家的、辛勤劳动的妇人背部的肌肉,这幅画无疑落选了,因为在当时学院派盛行的时代,库尔贝所画的形象必然不被人所接受。但库尔贝却说,他看到的女性的裸体就是这样的裸体,肌肉就是这样的肌肉。
他的《奥尔南的葬礼》中,昏暗的色调,每个人沉重的表情,让观者感到这幅画的压抑;在构图上宏伟开阔,画家抛弃了传统的金字塔构图,而是让这群下层社会的贫穷农民像一群英雄在列队行进,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是有意向古典和浪漫艺术发出的挑战。不仅这幅画,还有《筛麦的农妇》、《路遇》都充分证明了库尔贝的民主同情心。
现实主义,作为一项在造型艺术及文学上的历史性运动,在法国得到它最连贯、一致的发展,而在欧洲大陆的其他地方,在英国、德国和俄国等地方也激荡着它的回声:英国的现实主义基于人道主义同情心,不仅表现工农贫民,也反映了中产阶级生活的不幸,带有一定自然写实主义的色彩;德国的现实主义与之略同,只是由于当时正值民族统一运动,严峻的现实促使艺术家以写实精神来反对浪漫的虚构和理想化倾向;而俄国的现实主义主要是巡回展览画派,他们的艺术带有更悲壮的意味。
其实今天在我们来看,什么叫做现实,很明显是我们要画身边最熟悉的。画家画什么题材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他熟不熟悉这个题材,比如画农民不一定都是现实,如果画家本身就生活在一个城市中而刻意的去农村写生一天两天,他们画不出来那种现实;再比如现在几乎画画的同学都去山上写生,画黄山的烟雨蒙蒙,或是画高贵的牡丹、冷傲的梅花,他们不是王冕,并没有对梅花已经熟悉到一定境界,所以也画不出来那种韵味。我们到底是该是为艺术而艺术,还是为生活而艺术,至今这依然是摆在艺术家面前的两条路。
1840年以后,现实主义结束了西方绘画对非现实的一种描述,改变了以前多画与现实生活无关的希腊神话或圣经题材的观念,变得有思想的导向、有道德使命、社会使命,具有一定的警醒性。而现如今社会也同样有如此多的问题,艺术家该怎样像当时的现实主义家们一样去面对,怎样去描绘、歌颂或者批判?只有反省创作者和欣赏者共同创造我们熟悉的题材,这样的作品才有价值、有真实性与现实性。为生活而艺术,即为Realism。
大众文艺2011年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