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陶纹饰的题材及其传播与流变

李 婕 （西华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四川南充 637009）

陶是指用陶土（粘土）制泥坯烧制而成的器皿。陶与瓷的主要区别在于胎料和烧成温度，按照不成文的惯例，秦汉以前讲陶不讲瓷，秦汉以后讲瓷不讲陶。所以在这里，我将古陶的时间范围定义在新石器时期早期到汉晋时期南方青釉瓷诞生之前，在这个时间段里讨论古陶纹饰。

纹饰题材是中国古代工艺美术研究的一个重要内容，对它的深入研究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古陶器物的出现、繁荣过程，同时也是中国古代装饰题材从草创逐渐走向成熟的过程，后世的各类装饰类型、题材在此时已初具形态。因此，对古陶上的装饰纹饰类型、题材的探讨无疑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通过对现存古陶装饰纹饰图录的广泛收集整理，我们可发现古陶纹饰的题材可分为以下四类：

1.图腾象征题材

图腾象征题材的古陶纹饰是早期古陶装饰的主要纹饰。诸多学者在其著作中早已证明：在人类社会早期文明中，任何装饰都不会是单纯审美性的，它与人们的宗教文化、政治经济、生产技术、生活方式紧密相连。早期社会，人类对很多自然现象无法理解，大自然的变幻无常使原始先民感到既兴奋又惊恐，这种体验最终形成了对自然神秘现象的好奇、崇拜心理。人们将这些自然物象物化，并赋予其神性与超自然的力量加以顶礼膜拜。随着时间发展，这些物化形象在保有一定象征涵义的同时，逐渐形成固定的程式结构并广泛传播。例如原始彩陶纹饰中的鱼纹、鸟纹、蛙纹、太阳纹等，均可以与人类早期的图腾观念相联系。

2.礼制象征题材

伴随着古陶纹饰自身地发展和彩陶这种媒介形式地消失，早期古陶纹饰开始逐渐发展分化：或是与语言结合，发展成文字；或是脱离对器物的依附进入平面构形，演变发展成绘画；或是继续在器物的立体构形上作为装饰。但古陶上早期蕴涵图腾象征题材纹饰的衰落并不意味着古陶纹饰发展的衰落。从夏、商、周三代开始，我国开始了私有制的漫长岁月。当社会有了私有制，就有了等级差别，就需要“礼”的规范。统治阶级为了维护其至高无上的权力，在各种器物上就有了象征统治阶级威严和权力的纹饰。如古陶器物上装饰的饕餮纹、夔纹、龙纹等纹饰。此类古陶纹饰主要受青铜礼器形制及装饰纹样的影响，是对青铜礼器形制和装饰纹饰的模仿。

3.宗教象征题材

虽然在早期人类社会的古陶纹饰已蕴含原始宗教的意味，但宗教象征题材古陶纹饰的出现主要是在秦汉时期。在秦汉两代自上而下的好仙求仙之风影响下，人们对祖先崇拜和鬼魂崇拜思想使得这一时期神仙祥瑞题材大量涌现，并影响到古陶纹饰的装饰题材。两汉时期厚葬之风盛行，古陶器物中的明器成为这一时期独具特色的艺术形态和装饰题材。这些陶制明器除日用器物的仿制品外，还有人物、畜禽的偶像，车船、建筑物、工具、兵器、家具的模型以及各类神教题材的画像砖。虽其形态制式各有差别，但均从不同侧面反映了这一时期阴阳五行、谶纬迷信、神仙方术以及儒家孝行等宗教观念。

4.吉祥象征题材

纹饰中蕴含吉祥涵义是中国传统纹饰的一大特点，也是一种具有普遍性的中国传统文化。吉祥纹饰最早可以追溯到石器时代艺术中的图腾形式。吉祥纹饰因其具有避邪、驱邪、祈求与祝贺的涵义所以深受人们的喜爱，从它出现之初即显现出蓬勃的生命力，成为中国传统艺术宝库中的瑰宝。古陶纹饰中的吉祥象征题材主要以“富、贵、寿、喜”为主，花草树石、蜂鸟虫鱼、飞禽走兽、无一不入画。其构成方法一般为三种：一是直接以纹样形象表示，二是通过谐音进行表示，三是以文字来说明，并通过用笔绘或用陶土堆塑的方法进行制作。

纹饰作为群体文化的符号，是自然过程与社会过程相结合的产物，具有一定社会性、文化性和公共性。考察古陶纹饰的类型与题材，其传播与流变主要为以下几种形式：

1.载与传承

众所周知，在人类的漫长发展史中，符号是对人类历史和社会文化发展历程的一种记载形式，不同的国家、民族、历史阶段会形成不同的社会文化与传承符号。正是通过这些文化符号，人们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里接受知识，了解人类以往的发展历程及其规律变化。古陶纹饰作为文化符号的一种，它的发展同样起着对人类文化发展历史记载与传承的作用。以汉代画像砖为例，其分布广泛，内容题材十分丰富，如反映墓主生前的生活，再现历史故事、神话传说、社会风俗，祈祷和生产活动等场面。它们既是装饰纹饰，又是一部图像史书，让我们得以重新经历历史。

然而在传承过程中，由于不同历史阶段下社会文化背景的改变，古陶纹饰也在缓慢地发生变化。早期的古陶纹饰因其图腾崇拜的力量被赋予形式化和视觉样式，形成了约定俗成的形式涵义。但此时的古陶纹饰并不单纯靠其形式，而是靠内容，甚至主要是靠内容影响人们。形式和内容的结合使得早期古陶纹饰具有感情的特色，产生了与单纯形式美的效果完全不同的文化内涵。也正是这种心理认同，使得古陶纹饰在以后的漫长时间里，虽然其晦涩涵义早已散失，但却保持了装饰图式上的连贯性。

2.传播与区域空间

在历史中，古陶纹饰的传播过程都是古陶文化符号的流动过程，也是社会文化对古陶信息交流和分享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纹饰是负载古陶文化传递信息的基元，直接担负着古陶文化信息的承载和传播。秦始皇兵马俑的兴起，归于秦对六国文化的吸纳以及统一后雄厚磅礴的国家实力；西汉陶俑所取得的成就，也是依托“文景之治”，再融汇秦楚文化精华而生；东汉陶俑秉承前朝，并因为庄园经济的崛起得以普及各地。

但在农业社会，一个地区的工艺美术品往往是一个地区文化的象征，一个地区生活方式、文化习俗、历史传承、自然物产的体现。[1]不同的时代背景和风俗习惯会导致不同时代的生活观念，因而作为日常器物装饰的古陶纹饰由于植根于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具有一定的时空性。 它受到某一地域和民族的政治、经济、文化、宗教以及生活习俗的不同影响而呈现出纷繁多彩的面貌。另一方面，古陶在原料的使用上大多遵循就地取材和因地制宜的原则，因此不同地区不同制陶原料以及与之相应的成型工艺和制陶技术，造就了不同的产品，它们有着明显的地方特色，并与当地人民的生活密不可分。

3.程式与创新

作为生活日用器皿的古陶器物，由于服务对象是平民百姓，它的一大特征便是通过批量生产来满足民众的大量需求。正是由于装饰风格的程式化和规范化，有利于快捷的生产和降低成本，所以占绝大部分的古陶装饰纹饰需要遵循一定的法则和规范。有了一定的程式，大量的复制才会变得容易。生活日用器皿装饰需要大量重复描绘的生产需求和大众的审美要求这些规范和程式最终形成了古陶装饰纹饰的程式化特点。

然而，纹饰的发展又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M.E.斯皮罗认为：“人类社会系统以及文化的所有其他方式都是‘习得的’，‘习得的’这个词在种系发生方面有一种含义，而在个体发生方面有另一种含义。在种系发生方面，‘习得的’意指创造的或发现的；在个体发生方面‘习得的’意指获得的。”[2]

所以由前人先辈处所继承而来的古陶纹饰的绘制技巧和构图程式，也势必将随着手工艺术的发展而在生产形式、生产工艺、造型风格和装饰样式等各方面发生变化，形成多元发展的局面。因此，古陶纹饰的发展又是一个不断更新与变化的过程，具有创新性。

[1] 方李莉.论工艺美术的原生性与再生性 [J].民族艺术，2002（2）:161

[2] M.E.斯皮罗.文化与人性[M].徐俊等译.北京：献出版社，1996:119

[3] 田自秉.中国纹样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

[4] 李砚祖.工艺美术概论[M].山东:山东教育出版社， 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