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楼
一朵花,从含苞待放,到璀璨盛开,也许就在你的一眨眼间。而人生呢,也一样,电光石火般,三十年就过去了。
三十年后来被凝结成三句话:三十年,再见着大家,很高兴;三十年了,吃过许多的苦,也有过许多的欢乐;三十年了,如今在某个偏隅里生活,有苦有乐。
这三句话,是我说的,也是所有的同学们说的,表达的方式不一,但内容一致。就像三十年前回答老师的提问,正确的答案只有一个,简单的题,我们都不会做错。
并不是讷于言辞,有一些沧桑,不一定写在脸上,有一些感触,不一定需要表达。
曾经有人告诉过我:所谓的同学聚会,其实并不是聚会,而是一个“秀”场,比谁的官大,比谁更有钱,比谁的老公或老婆更优秀,比谁的孩子更乖巧更出息。也许有人真的是为了"秀"自己而出场,但我相信我的同学不会这样。
因为我们的人生,并不意气风发。
三十年前,走出校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足月早产的婴儿,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的命运。因为教育体制改革,高中从二年改为三年,但这一届又不能断了,于是,这个关口,就产生了2个快班,算是毕业班,读两年毕业。所谓快班,就是把读书成绩一般或者因为缺考等原因造成综合成绩低下的同学,归在一起。这是我们的宿命,没有人问过你,肯不肯你都得接受。那年夏天,天气不是一般的炎热,校门口有人支着自行车卖冰捧,摸摸口袋,找不到一分钱。前一个晚上,跟几位同学一起,把仅有的钱全部拿来买酒狂欢了。
狂欢是眼泪和着酒一起吞到肚子里,然后狼狈地挑着衣物、箱子,走路回家。回家的路有远有近,住在县城的同学,没几分钟就到家了,乡下的同学,远的需走一天的路。但不管如何,从这时候开始,注定我们所走的人生道路一路坎坷。
记得那次校运会,短跑之后是长跑,短跑下来的同学说口渴,班长让我和另外一个同学去买葡萄糖饮料,那时的饮料很少,不像现在,到处买得到。等我和同学买了饮料到体育场,参加长跑的同学已经跑了两圈,于是,我们追着运动员递送饮料。
毕业是我们的又一次迟到,因为起点不一样,就像我们刚到赛场,别人却已经跑两圈了。从场外到起跑线的那段距离,我整整花了十年的时间。这十年,紧赶慢赶,才赶到别人的起跑线上。第二个十年,以冲刺的速度追赶,赶过一部分的人,还有一大部分的人在我们前面。是的,我们已经筋疲力尽,但我们必须追赶,这是一个谁都在往前奔跑的年代,只要我们停下来,就会被淘汰出局。第三个十年,有的人,脚步缓下来,有的人,一如既往你追我赶。
一位同学告诉我,离开学校的若干年后,她参加电大学习,感觉与年纪小自己很多的同学比,都差了好远。这就是无法追回的青春。
在宾馆,与当年的语文老师许老师有过一次长谈。我告诉许老师:1981年到1991年,我为三餐活计,做过许多的事,吃过许多苦,1991年,当我弟弟大学毕业并找到工作之后,我才开始为自己的下半生做打算,这是说来羞涩的人生经历。
而我的同学们,曾经有人去过香港给人开车,曾经有人去过南非讨生活,曾经有人在建筑工地挑过砂子背过水泥,曾经有人在街上摆地摊……
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是人生最绚丽的年华。我们这一届的同学们,把人生中生命力最强盛的三十年花在了起跑线之前,以及起跑之后的追赶。三十年里,我们与别人一样生儿育女,照顾老小;三十年里,我们追遂流逝的时光,在别人功成名就的时候,我们卧薪尝胆;三十年里,我们把泪水和汗水唱成一路欢歌。
历尽沧桑之后,就是平和了。见着同学,轻轻的握手,就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温度,紧紧的拥抱,尽在不言中。见着老师,更多的是感激,感谢老师们在当年还肯教我们这些几乎被遗弃的学生。
三十年其实就是一瞬,一瞬间我们都成熟了,我们因此感谢生活给予的磨砺;三十年其实也很漫长,漫长到我们的鬓角都长了丝丝白发,我们因此感谢生活给予的丰厚积累。
三十年前,我回到乡下老家的时候,种了一棵树。三十年后,已经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