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的记忆碎片

2011-08-15 00:48周生宝
江河文学 2011年5期
关键词:姥娘一毛钱小舅

■周生宝

姥娘去世的时候,只有60岁,其时我刚考上高中;小舅去世的时候,只有31岁,其时我刚参加工作。

而今,我不止一次地想起他们,那些温馨的记忆碎片,便经常地萦绕在我的心怀,久久缠绕着我……

暖阳河是沂河的一个支流,在葱茏的群山中,潺潺地注入到跋山水库,姥娘的村子就在暖阳河畔。小时候,小舅经常带我在暖阳河中玩,抠螃蟹,捉虾,捕小鱼,摸泥鳅,有时还能抓着五分钱硬币大小的小鳖呢,绿绿的,放在手心里让它自由地爬。

夏天的小鱼是不好捉的,它们太调皮了,而冬天是最好捉它们的时候。小舅扛了大铁锤,我拿个小布袋欢快地蹦跳在后边。来到结冰的河面上,小舅抡起大铁锤照着一些大石头就砸。然后,掀起石头,一下子就会浮起许多银白色的小鱼来,我便兴奋地尖叫着捞起来装到布袋里。等到我们累了,布袋也差不多满了,于是就回到家。

姥娘一看见我的鞋子裤子都湿了,便拿起笤帚疙瘩大骂小舅,小舅便咯咯地笑着躲出去。姥娘放下笤帚疙瘩,用鸡蛋和面把小鱼裹起来,然后用花生油炸,于是不一会儿便浓香四溢。我穿着刚换上的小舅的肥大的衣服,小馋猫般蹲在姥娘的身边。姥娘炸一块,等冷却下来,我便吃一块,直到吃的小肚皮鼓鼓的方才罢休。每一次都是我吃足了,小舅也回来了。

我最盼望姥娘到我们家了,姥娘好像神通似的,从她不大的小布兜中总会摸出一些好吃的东西来。

姥娘的家离我们家近十里路,要翻过那座高高的马山。姥娘总是在路上,捕些蚂蚱啦,捉些豆虫啦什么的。到家后便可以烧了吃或者炒了吃。我总是无比的兴奋,盼望着姥娘来。

有一回,姥娘来了,小心翼翼地从布兜里摸出一包油炸了的知了鬼,香喷喷的,我立即扑了上去,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姥娘边看着我吃,边笑着对娘说:“他姥爷临走还要跟我要一个喝酒当就菜呢,我说,你怎么那么馋,给外甥吃的嘛,一共才七个。”说完,朝着娘咯咯笑了。其实,那时是不缺知了鬼的,缺的是花生油。用花生油炸的东西,我是百吃不厌的。什么油炸香椿啦,油炸蚂蚱啦,都是一说就流口水的。

现在,我深深明白当时物质是多么的匮乏。姥娘为了自己的外甥,连一个知了鬼也不舍得分给自己的丈夫!

儿时的正月,我经常在姥娘家过。姥娘都会为我准备压岁钱。姥娘家很穷,但每次都给我五毛钱,而小舅通常只有一毛钱。

小舅通常把我领到村里惟一的小卖部,详细地问各种食品的价钱,最后问我要什么。我便指指最想要的那一种。然后小舅把他那惟一的一毛钱花掉,然后在一旁看着我美美而贪婪地吃。

现在我经常想,假如我买了姥娘和小舅最想吃的东西,然后在一旁看他们美美地吃,该是多么美好的瞬间!

姥爷得病动了一场大手术,小舅年纪轻轻也得病动了一场大手术,等他们好起来,姥娘却病倒了。

在1990年的暑假里我才知晓,那时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姥娘的肚子里积满了水,大大的,只能仰躺在床上。可是,她的眼睛却很有神,默默地,认真地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好像要把每一个人都好好地记在心里。

我默默地,守在姥娘的床前。屋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姥娘突然很微弱地问我:“你考上学了没有?”

“考上了,我考上了二中!”我兴奋极了。

我以为,姥娘还有力气说话,这么多天不说话了,说不定姥娘会好起来的!可是姥娘慢慢地把眼睛闭拢起来,再也没有说话……

姥娘最终去世了,没有享用人间的一点福分!临死还记挂着她外甥考学的事儿!

小舅的去世,是在我参加工作之前。小姨好歹为他换来了媳妇,本来生活倒也平静安稳,可他却无福享受下去,在他有了两个年幼的女儿之后便又得病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人世!

小姨父身高大概不到一米五,我总感觉委屈了小姨;可是小舅也曾是生过大病的,在他31岁时得病去世,小妗子又是怎样的委屈?又想到姥娘为了生活四处奔波的样子,我不禁慨叹,她们何曾为自己真正活过?

一种莫名其妙的悲怆朝我袭来,使我不能自已……

生活就像流水一样,一直在淡淡地流淌着,一切的一切都会被冲刷得荡然无存,所有的迷离,所有的彷徨,所有的苦难,所有的悲伤,都如暖阳河里的水,缓缓而去……

而今,我不止一次的想起老娘和小舅,心中无限温馨,却又无限伤感。我只能默默地说:

姥娘,您安息!

小舅,您也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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