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星
存在的境遇
——美剧《邪恶力量》的存在主义哲学
□张 星
存在主义哲学揭示了人类生存的荒诞和虚无,美国电视连续剧《邪恶力量》借鬼怪的外壳,实现了当代社会对存在主义的另类诠释,对人类生存境况的启示,值得我们仔细咀嚼。
存在主义 美剧 邪恶力量
《邪恶力量》是美国C W电视台自2005年起播放的电视连续剧,迄今已播至第六季。
该片向观众展示了形形色色的神魔鬼怪,作为主角的两兄弟一直与这些超自然的力量不断对抗。
神鬼题材的电视剧在美国往往难以撑过一两季便惨淡收场,但《邪恶力量》多年来一直有着稳定的收视群体,独特的叙事主题是其吸引观众的一大亮点。主角迪恩和萨姆身份卑微,孤身抗敌,总是在消灭了一个个对人类生存构成威胁和伤害的鬼怪后驾驶着老式的肌肉车、听着重金属摇滚乐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乍看之下,这两兄弟落入了孤胆英雄的叙事窠臼,但在他们春风得意的背后,内心也要承受虚无的痛苦,故事在不断发展中更深刻的存在主义主题渐渐浮出水面。
存在主义作为一种哲学,提出了诸如焦虑、死亡、对上帝之死体验等问题,这些令人不安的问题也是当今时代中每个人都会面对、体验的事情。
存在主义的人生课题揭示了死亡的必然性和焦虑的如影随形。人的存在是荒诞的,人被抛掷于世界上又与他人、世界疏离,人的需求永远面对着世界非理性的沉默。
《邪恶力量》第一季的主线剧情是两兄弟寻父;第二季中父亲死亡;随后几季中堕落天使路西法试图进攻天堂,大天使出现,人类面临“天启”的灭顶之灾,两兄弟为了阻止“天启”而到处找寻上帝,可上帝一直隐而不现。无论是作为上帝儿子的大天使们,还是上帝的先知都不知道上帝的踪迹,哥哥迪恩更是怀疑上帝的存在。
作为一部宗教气息浓厚的电视剧,这样的情节似乎在影射西方近代史中宗教的衰微。
西方人的心理生活在基督教会衰落前一直处于浓郁的宗教气息的包围中,随着宗教的日渐式微,人的心理失去了长久以来的精神寄托,便有了被放逐于世界后的无家可归感。
人只能独自与冷寂无边的世界建立联系,可世界无法满足人的精神需求。
剧中父亲的死亡和上帝的失踪无疑是一种强烈的隐喻,对于从小被父亲拉扯大的两兄弟而言,父亲是家庭的精神支柱与权力的核心,他的死亡对两兄弟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消失的上帝令两兄弟所有的行为都变得荒谬——他们无果地寻找着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事物,上帝成为了贝克特笔下令人望眼欲穿的“戈多”,兄弟俩自然成了在幻灭中等待的流浪汉。即使在路西法试图打开“天启”的关键时刻,上帝仍然销声匿迹,如同尼采的无神论中指出的:对整个人类而言,上帝也确实死了,而他也分享了与全人类共同的命运。在无因的反叛和无望的救赎中,迪恩开始否定上帝的存在,他虽然在“寻找”,可上帝之死却已经在他灵魂深处发生了。
两兄弟的经历也是人类在失去宗教庇护后的经历,人必须独自承受苦难而无法在飘渺的天国寻求逃避的慰藉。这种分离焦虑既是不可避免的阵痛,也是新生的开始。
不可避免的死亡揭示了存在的有限性,存在主义认为,人被掷于世界之后面对的便是虚无,人的存在本身便是一个无止境虚无化的过程。
当虚空在人的存在中无孔不入时,作为存在的人就会感到焦虑。
焦虑不是恐惧,不是害怕这个或者那个确定的对象,而是那种惧怕虚无的奇怪感情。
两兄弟苦苦寻觅上帝的踪迹却只能听到魔鬼无情的嘲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却不得不与邪恶力量做无休止的战斗;想变得更强大却被魔鬼引入陷阱。
世界对他们而言是冷漠、异己、荒谬的,哥哥迪恩更是体会到了萨特所描述的“他人即地狱”的困境。
萨特认为,他人作为客体的存在对“我”构成了威胁,可以将“我”变为物。
第三季中,哥哥迪恩被拉入地狱,遭受魔鬼的酷刑,最终因难以坚持而向魔鬼屈服,将魔鬼对自己的虐待施加于其他灵魂身上。迪恩在地狱中经历的角色转换正是由“物”变成了操纵者,即他人的地狱。
他这一无奈之举也开启了关闭路西法的第一个封印,导致了他之后在命运的暗流中越陷越深。即便是回到人间以后,他还要面对手足间的疏离、矛盾,种种生存的体验造成了迪恩心中巨大的虚无。
第五季中天启四骑士之一的“饥荒”降临,他将人们心中的欲望通过食欲释放,可对迪恩却毫无作用。“饥荒”道出其中玄机,“你的心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个又黑又深的空洞”,便是迪恩虚无化的最好写照。迪恩面对虚无的焦虑只能通过暴力释放,他在降妖除魔的过程中越是显得高效无情,他的焦虑越是一览无遗。
存在主义大师加缪笔下的西西弗在一次次把巨石不断推上山顶的重复劳动中实现了对荒谬世界的反抗。造成西西弗痛苦的清醒意识同时也造就了他的胜利,不存在不通过蔑视实现的自我超越。加缪否定人在面对荒谬时做出的生理上的自杀或哲学上的自杀,推崇人的抗争。
《邪恶力量》中的两兄弟生存的荒诞背景是苦役般无休止的战斗、从幼年时就卷入的命运的汹涌暗流、热望与冷酷现实的对立。他们的生存比死亡还要艰辛,可他们在这疯狂的世界中成为了当代的西西弗。
兄弟俩自出生起便分别被选为大天使米迦勒和坠落天使路西法的“容器”,当天堂与地狱开战时二人的肉体会被米迦勒和路西法占据。但二人并未服从这样的命运,他们抵抗住了天使与魔鬼们的威逼利诱,说了“不”字,成为了反抗者。
尽管他们还得继续在这个荒谬的世界中夹缝求生,不停战斗并寻求阻止天启的方法,可在与命运的斗争中已占据主动,在决定义无反顾地穷尽既定一切的同时也实现了自由意志。
《邪恶力量》中的各路鬼怪某种意义上是对当今社会荒诞现实的暗讽,主角的积极反抗振奋人心,同时也让观众不得不对自己的现实际遇反思再三,也许每个人都能够在生活中正视命运,实现西西弗式的自我救赎。
[1][美]威廉·巴特雷,段德智译.非理性的人.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第197,242页.
[2][法]加缪,杜小真译.西西弗的神话,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第149页.
(作者单位:武大艺术学系艺术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