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忠
(570203海口市蓝天路28号名门广场86051信箱)
编者按: 对联的今声古声问题、三连平及三连仄问题,一直是对联理论研究及创作实践中争议不休的问题。 而这些问题没有定论,不仅会使新学对联的爱好者无所适从,也会给后代的研究和创作留下困惑。本期联苑争鸣,我们刊出李敬忠等三位作者的文章,对这些问题进行再次探讨,以便给中国楹联学会最终修订《联律通则》提供参考,敬请关注。
对联与诗词曲有一定的渊源, 又是有别于诗词曲的一种独立文学体裁。 对联从肇始之初到衍传至今, 始终没有揭掉近体诗(特别是律诗)的『附庸』这块盖头。近体诗以平水韵定平仄;对联亦然, 即派入今音中的平声字一律按入声定为仄声。
的确,对于今人来、尤其是操北方语音的人来说, 入声字确实有点让人伤脑筋。 就我本人来说,虽是老四川人,写诗作对时,为了不错将入声字当成平声字用,时常用《辞源》来检验其声调用得正确与否。 在新旧四声不得混用的前提下,能不能在声律上寻求一些解决的办法,笔者曾经作了一点小小的尝试。
笔者曾在《中国楹联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是『联朋对意总关情』。 结语
是一副对联:会友品茗,椰岛三冬真是暖;挥毫酌句,麓山四季总求新。
李求真先生提醒我: 『茗』字历来是作平声字用的。 笔者当然知道,这是平水韵的律定。 但《辞海》上注明『平仄两读』,其意不变。为了证明笔者用之有据,我在《海南楹联》又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是:『茗』字声调引发的思考——浅谈平仄两读意义不变的非入声字在联句中的运用问题。主张将这类平仄两用而字义不变的非入声字,用于对联创作的实践之中。 由于该文传播面不广泛,只有新疆的一位联友提出了反对意见,说这是违背了『新旧四声不得混用的规则』。
中国楹联学会之所以在《联律通则》中确立新旧四声实行『双轨制』原则,究其症结,仍然是因为派入平声中的入声字问题不好处理。
最近一段时间,我为几家征联单位评联。 由于征联作品中既有用旧四声的,也有用新四声的,评审时,我不得不频繁使用古今辞书,尤其是于海洲先生编著的《诗词曲韵宝典》进行比对,由此也对平仄两读字意不变的入声字有了一点小小的发现, 便继续深入探索。该《诗词曲韵宝典》按普通话分韵十八部, 每部广收历代诗词曲例文和例词,并附有韵序检字表, 表中例字依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入声注音。其中,旧读入声字而派入今声中的阴平、阳平字约有四百三十多个(已除开约百分之二十另读为仄声的入声字)。 笔者就每个字同时查阅了现代汉语词典和古代汉语辞典,发现这些派入平声中的入声字共同具有一个鲜明特征——不管你是用作平声或是用作仄声,平仄两读其字(词)义不变!
平仄两读其字(词)义不变的入声字,过去仅仅是单个接触,没有在意。经过系统地研究,确实使笔者不得不兴奋起来。
鉴于此,笔者斗胆抛出一块砖: 解放这四百多个入声字吧! 将其列入平仄两读其字(词)义不变、并由对联作者自由掌握使用的对联字库之中。
笔者的理由主要有以下四点:
其一、对联无须押韵,联家创作对联不应继续受平水韵的约束。
对联无须押韵,这是一个最明显并为联家众所周知的客观事实。 对联既然有别于唐诗、宋词、元曲,是一种独立的文学体裁。 那么,戴在近体诗上的『镣铐』,就不应该再继续戴在对联的双腿上。 这就是说,作对联在用字上仅依声律,不依韵律。对联不应该继续受到平水韵韵律的约束。对联应当建立自己的平仄字库以适应今人创作对联的用字之需。 这既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更是汉语语音发展的必然要求。词韵就是从诗韵——平水韵脱胎换骨而创立起来的。曲韵的形成亦是如此。王力先生在《汉语诗律学》中讲述了词韵诞生目,用韵有正式的规定,词只是﹁诗余﹂,不曾有过正式规定的词韵。宋词的作者多半是根据宋代的实际语音用韵。宋元时有人曾把词韵加以归纳,但这些著作都已亡佚。 清朝编词韵的人很多,最通行的是戈载的《词林正韵》』。 作诗用诗韵,作词用词韵,作曲用曲韵 那么 作对联是不是也应该有类似于诗韵、词韵、曲韵的工具书以供联作者使用呢?
可能有联友会担心依此创作的对联与前人相悖。 笔者以为,音随时异,古已有之。 笔者在『茗』文中已经论及,现转录于下:
汉语语音由上古音(先秦两汉语音)而中古音(六朝唐宋语音)、近古音(元明清语音)发展到现代语音(普通话语音),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 它们之间既保持着一脉相承的语音关系, 即后世语音是对前世语音的继承和发展, 同时又存在的过程,他说:『《仲恒词韵》是一种颇为客观的著作,未可厚非。它是专为宋词而作的。唐词完全依照诗韵,沈仲恒未尝不知。 但自五代以后,就渐渐和诗韵离异了。沈氏所定,大致是从宋词归纳出来的。 』郭锡良等编著的《古代汉语》(修订本)中关于『词的用韵』一节讲道: 『词韵和诗韵不同,近体诗(特别是律诗)是封建社会科举考试的科着明显的差别,简言之,存在着『古』音与『今』音(当时语音)的差别,『表现在字音的声、韵、调三个方面』(郭锡良等编著《古代汉语(修订本)》)。 现代人读上古音的代表作《诗经》时,之所以感到不和谐, 正是今人和古人在语音上的差别所造成的。其实,这种语音上的差别,早在隋唐时期就已经出现,『隋唐人甚至南北朝时代的人读起《诗经》来就已经不押韵了』(郭锡良等编著《古代汉语(修订本)》)。而韵书是根据『当时的读书音』来注音的,由于『语音的不断变化,读书音也不可避免地有所变化, 这就产生了古今音的差别』(郭锡良等编著《古代汉语(修订本)》)。 《切韵》的编著者陆法言曾说:『今古声调,既自有别,诸家取舍,亦复不同。 』明代古音韵学家陈第说得更透彻:『时有今古,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赵诚《中国古代韵书》)。 由此可以推之 韵书的不断修订 正是为了缩小古今,,语音的差别,以满足今人规范用语的需要。《辞源》和《辞海》修订距今不过二十年时间,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是现今最规范的古今语音总汇。而自古以来的各类韵书,如权威的《佩文韵府》和《佩文诗韵》,距今已是二百九十年时间了,即使是《词林正韵》,亦距今约一百八十年时间了。 旧韵书上不注今音,是历史的遗憾。其二、入声用作平声,前人有先例,专家有评述,当今用之有据。
一字平仄两用,唐已有之。 王力先生在《汉语诗律学》『声调的辨别』一节中讲到:『研究近体诗的人对于声调的阴阳,完全不必理会, 只要能分辨四声就是了。不过要分辨四声也就很不容易; 譬如咱们必须分辨唐代的四声, 然后可以了解唐诗。 』『有些字的声调,唐代和六朝以前稍有不同。 例如﹁济﹂字,六朝以前俱读上声,唐以后兼读去声』。 又如『看』、『望』、『忘』、『听』等字,『本来只有平声,唐以后兼读去声』;『这些字虽有平仄两读,而意义不变。 』究其原因,『大约因为原来读平声,后来在口语里变成仄声(或兼读仄声),而诗人在吟诗时却随意用古代的读法或当时的读法。 』(请注意这一段话: 诗人在吟诗时却随意用古代的读法或当时的读法)王力先生还一一举例说明之。 如『看,平声。王维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向国惟看日,归帆但信风﹂。 仄声(去),如杜甫有客:﹁不嫌野外无供给,乘兴还来看药栏﹂。 』对于唐诗人的这种创举,后来的韵书如《广韵》乃至《辞源》和《辞海》都是加以肯定了的。入声用作平声,宋以后已有之。 王力先生在《汉语诗律学》『词韵的平仄』一节中讲到:『词中入声字有时可作平声,万树在《词律· 发凡》里言之凿凿,甚可凭信。 例如万氏于苏轼《水调歌头》﹁又恐琼楼玉宇﹂﹁玉﹂字下, 李重元《亿王孙》﹁杜宇声声不忍闻﹂﹁不﹂字下, 史达祖《庆清朝》﹁别样芳情﹂﹁别﹂字下,等等,都注明﹁作平﹂, 这些都是有根据的。 』清戈载《词林正韵》中入声作平声的共有五百一十八字。 并识其来源曰: 『倚声之事,致力已十数年。 凡昔人之词集、词选无不遍求而读之』。 一句话,《词林正韵》中这五百一十八个用作平声的入声字,是戈载十数年从宋以后名家词集中辑录出来的。 到了元代,曲的用韵则发生了变迁,大体上说: 『入声已经并入了平上去三声』,而『多数的曲家不管吴音不吴音,他们只知道依照实际语音去押韵』(以上见王力《汉语诗律学· 曲》)。 入声用作平声,前人用有先例,今人反倒不『准』用,岂非咄咄怪事。
其三、平仄两用,既不害意,又『新』『旧』兼顾,何乐而不为之。
笔者所说的平仄两用,是指一个字的两种读音任由作者掌握使用,同一个字在A 联中作仄声用, 而在B 联中作平声用。而两联中的这同一字的字意却是相同的,
不会发生歧义。 如中华国粹网网友联作:
半亩湖山养性;(梅花驿)
一窗梅竹怡情。(白露霜)
斜月半窗疏影淡; (清笛一曲)
幽竹一径绿云深。 (梅花似)
上二联都有一个『竹』字,上一联用作仄声,属旧四声; 下一联用作平声,属新四声,平仄两用,『竹』意不变。
其四、对联既然是文学艺术,就应服务于人民大众,声律改革是一个重要方面。
对联从书斋里走出去, 走向社会,走到广大人民群众中去,服务于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政治建设和经济建设,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精神文化生活的需要,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 是对联文艺工作者、爱好者的社会责任,是各级楹联组织的宗旨。通俗化、大众化才能更好地普及对联知识,普及对联文化。 就对联创作来说,需要改革和创新的事项很多,当前,解放入声字势在必行。 笔者作为中国楹联学会常务理事, 有责任有义务向中国楹联学会进一言 现在是到了解决『双轨制』的时候: 了, 抓抓声律改革吧! 如果笔者的言论成立,不妨先从春联入手试行,探索声律改革创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