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逸龙
哈琼文与他的宣传画
文/华逸龙
哈琼文,1925年生,今年已87岁了。因年事已高,故已封笔。现为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民主同盟盟员(曾为该同盟第十届上海市委委员)。游龙姑(哈琼文之妻)1993年去世,她也是知名的宣传画家,代表作有1962年出版的宣传画《支援世界人民的反帝斗争》(1988年载于日本东京都株式会社讲谈社版《世界现代招帖画设计》)等。包括她在内的大家庭十人中有九人是画家。除了我之外,应当说大家从事绘画都是受了哈琼文、游龙姑的影响。现在大家都各自忙着,曾有人提议说,什么时候开个家庭画展,出本画册,也是对过去的总结和纪念。
去年,上海电视台纪实频道《往事》栏目播放了“哈琼文宣传画浮沉记”,嘉宾是哈琼文的女儿(即我太太哈思阳)。看了节目的亲戚朋友、小区邻居纷纷反馈自己的观感。太太的一个知青插妹说看两次哭两次;楼上的一位老太太讲自己做姑娘时收藏了《毛主席万岁》的小印刷品,搬了几次家还保存得好好的。多不容易啊,这张小画片足足保存了51年。巧的是,今年3月12日,上海电视台新闻综合频道《上海故事》栏目播了“记忆中的宣传画”,说到哈琼文时,这位老太太接受采访中说到了这事。
《毛主席万岁》宣传画是哈琼文1959年创作的。从1959年出版到1964年连续五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以全张、对开、16开、32开等大小七种不同形式20多次重版印刷了250余万张。此作品出版后没几天,在上海南京路中百一店正门上方的墙上,就出现一幅几层楼高的《毛主席万岁》巨幅复制品。1960年作家冰心在《北京晚报》上也以热情洋溢的文章《用画来歌颂》赞扬此画,说:“我见过一幅宣传画……画笔十分生动,看过就不能忘怀。以后在报刊上看过几次,但是我在市场上始终没有买到。最近我托一位城里的朋友替我弄到一幅。拿到了钉在墙上,仔细欣赏,果然是好!”哈琼文的老上级、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副总编辑杨可扬在《哈琼文》一书的序文中就这样说:“特别是(哈琼文同志)为建国十周年而精心创作的《毛主席万岁》,更是轰动一时,誉满全国。”这幅哈琼文宣传画中的代表作后来被上海美术馆收藏。2009年,在此画问世时隔50年后,该社再次将它重版并以盒装、年历等多种形式发行,一件作品出版前后跨时50年。
其实哈琼文的画得到人们的喜欢不是偶然的。除了内容喜闻乐见、积极向上,还在于他的作品有着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而这一切的取得都源于他具有娴熟的表现力。他1949年毕业于中央大学,老师吕斯百、黄显之、秦宣夫等都曾留学法国,在他们那里他学到的是写实风格的油画。他在1950年当过华东军事政治大学艺术系教师;1953年做过中央军委总政文化部美术工作室专职创作员;后因同是同学、同事的妻子游龙姑1955年转业到了上海,进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当创作员,哈琼文随后也转业到了上海,也进了该社当了创作员。哈琼文的造型能力极强,油画是他的强项,水彩、水粉更是手到拈来,出手又极快,就是在画家众多的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其专业水平也是较为突出的。他除了高产之外,还常常当同事的教员,我就看到他帮其他创作员改画,既肯定又迅速。杨可扬就这样断言:“哈琼文同志当时在出版社编创人员中,是一位作品多产、优质的佼佼者。”
哈琼文是北京人,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在上海住这么多年仍不会说上海话,性格也具北方人的豪爽。正因为如此,在“文革”中吃了不少苦,“遭小组批大会斗,差点掉了性命,并使一只眼睛丧失了视力(哈琼文语)”。
让人没料到的是,人人喜欢的《毛主席万岁》这张画却在“文革”中受到了强烈的批判,画中那个在冰心眼里被看做“穿上深色素静的衣服,戴上绿玉的别针和耳环,这节日的装饰,使她显得更加精神、更加俏丽”的少妇,在有些人的眼里变成了“资产阶级少奶奶”,那么,创作出此形象的人一定是有“资产阶级世界观”和“资产阶级艺术观”了。虽然有人在批他的画,但是凡是有绘画任务,有关方面还是交给他或者派他领衔去完成,因为他不是那些只会嘴上喊喊口号之人可以代替的绘画“佼佼者”,当然这少不了那些人对他的监视。他事后写道:“‘文革’后期,工宣队把我送交鲁迅纪念馆参加有关鲁迅历史画的创作,我当时像被送去监督劳动,工宣队过一段时间就要去了解我的表现,使我心情十分压抑。”那时,哈琼文的确是很艰难,妻子游龙姑虽患严重心脏病,还是被“发配”到农村劳动,家里有三个十几岁的孩子无大人照顾,他自己刚画完油画《鲁迅》,又被送到南汇去做农村工作,这一去又是一年。对一个艺术上有这么高造诣又这么痴迷绘画的画家,这种摧残给他带来的痛苦可想而知。无奈之下,只能拼命作画;虽然画的是任务画,但画画时能让他暂时忘却那些痛苦。
“文革”结束时哈琼文已51岁了,虽然只能用一只眼睛来画画,比较困难,但是可以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心情愉快了。除了为自己单位创作宣传画外,他还创作了不少油画。常常有作品发表、出版、参加国内外美展并获奖和被收藏。他早期的作品写实,形准,塑造感强,所画形象呼之欲出,色彩强烈,调子和谐,整个画面呈更多的西画风格;后来的作品更多展示装饰意味,构图更具构成意识,造型趋于平面化,线条感强烈,色彩更主观,整个画面呈中国民族风格。如果说前者是因作者追求真实而更具时代共性的话,那么后者是因作者追求抽象的绘画性而显现了个性,所以说哈琼文后期作品已具自己鲜明的风格。
我曾和哈琼文合作过一对门画(年画),画面是两个解放军骑在马上。我负责起稿,他负责上色,他竟把其中一匹坐骑画成漆黑。这让我很吃惊,也很受启发。门画本来有一个鲜艳的红色底子,在它上面画明度差不多的颜色都会使画面灰掉。黑色是极色,以它最低的明度与红底色的中等明度建立起了画面强烈的黑白关系。这是包括我在内的有些画色彩的人不懂的窍门,即色彩不光只有色相、纯度,更起码的是要有明度。哈琼文是谙熟此法的:早期画的《毛主席万岁》中的母亲的旗袍就是纯黑色的,在粉红色的花海底子上特别显眼;1983年画的《撒满神州处处春》中的天女亦一袭黑衣,在淡绿色的空中,平涂的黑色比前者受过环境色影响的黑色更黑更浓更单纯。自此我懂得了这个道理,不但使我的画面色彩关系正确起来了,还解决了色彩中的素描关系,也就是说会使用色彩了。与哈琼文合作时学到的这些东西,在我以后画画时一直派着用场。
编辑:沈海晨 haichen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