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健 (宝鸡文理学院音乐系 陕西宝鸡 721000)
电影音乐是电影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作为一项不可或缺的元素,对渲染影片故事情节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电影音乐大师伯纳德.赫尔曼曾指出:“银幕上的音乐能够挖掘出并强化角色的内在性格。它能将画面场景笼罩上特定的气氛:恐怖、壮丽、欢乐或悲惨。平淡的对话一经音乐的衬托便上升为诗意的境界。电影音乐不仅是联系银幕和观众的纽带,它包涵一切,将一切电影效果统一成一种奇特的体验。”获得第26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和第12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电影奖的影片《云水谣》,以其丰富的民族音乐元素配合着主人公从台湾—朝鲜—西藏等地域场景的变化,将台湾民歌、大陆主题音乐和西藏音乐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极大地增强了影片的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本文将对这部影片的配乐分三部分进行介绍和分析。
第一部分:台湾民歌。在这部影片中,大量的台湾民族风情得以展示,其中也包括了台湾民族音乐。影片开篇展示的布袋戏、歌仔戏,以及配合在西螺老家风景描画的音乐都是台湾本地音乐。特别是主题曲《云水谣》,曲作者邹野意图使之成为一首创作型民歌,在加入现代写作技巧的同时摄取了大量福建闽南音乐和台湾民歌元素。这首主题曲贯穿始终,既表现了陈秋水与王碧云之间没有结局的爱情,更暗示了影片内在的主题。
影片首先呈现的是一番惊涛骇浪和一艘在暴风雨中摇曳的帆船,船上的人显得是那么无助,眼神中聚满了痛楚和沮丧。伴随这一场景的管弦乐在重复低音的演奏中逐渐加强力度,加快速度,紧张的情绪最终在小提琴的独奏中得以爆发,紧接着乐队的低音重复和小提琴独奏交替出现,预示着在一场社会动荡的冷峻无情与个人情感的热情永恒之间的矛盾即将展开。转而画面切入现代化都市纽约,音乐转成小提琴与弦乐组的交替,尽管弦乐组依然重复低音,但已经减弱了管乐的沉重铺垫,听不出先前的凝重和抑郁,让观众的心情得以放松,在平静之中见证这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史诗。接下来呈现在银幕中的歌仔戏、布袋戏等一系列场景把观众带回了上世纪四十年代的台湾生活,朴素真实,同时引出极其平凡的主人公。陈秋水和王碧云初次相遇时的音乐以弦乐为主,在高音区演奏的缓慢旋律突出二人心灵碰撞的一瞬间,即微妙又美好,小心翼翼又心潮涌动。王碧云在作画时听到陈秋水演唱的英文歌《当我们年轻时》是选自美国影片《翠堤春晓》(见谱例1),这首歌本来描写的就是卡拉和斯特劳斯相互之间的爱情,因此,在此时陈秋水演唱这首歌也是对王碧云爱慕的含蓄表达,同时更符合其作为英语教师的身份。
谱例1
陈秋水被辞退后,怀着郁郁寡欢的心情回到西螺老家,这时衬托的背景音乐是一段特别民歌化的旋律,也是主题曲《云水谣》的一次变奏(见谱例2)。开始极为轻盈、优雅,又带有一丝忧伤,当陈秋水隐隐感到恋人来寻找他时,节奏马上急促起来,铜管、木管组的乐器配合着男主人公焦急兴奋的复杂心情,气氛变得活跃,情绪逐渐推入高潮。而当他们在村口相见时,音乐突然安静下来,仿佛整个时空都在那一刻静止了,接下来轻柔地弦乐为两位主人公的再次相见描绘了美好画面,但同时也是对二人曾有过的美好时光的一个总结。
谱例2
当陈秋水要被迫离开台湾,与王碧云短暂相见时,出现以铜管和弦乐为主的音乐,急切的节奏表现的是男主人公在与恋人分开时忐忑的心情。在瓢泼大雨中,陈秋水与在车内的王碧云隔窗相望,不忍离别却又万不得已,最后王碧云抓得扣子的一瞬间,童声演唱的主题曲《云水谣》(见谱例3)响起,它唱出了海峡两岸云与水的美丽哀愁:这对恋人就这样被生生分开了,而扣子只是一种寄托,无法将两个人系在一起,配合着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音乐预示了二人终究无法结合的结局。
谱例3
第二部分:大陆主题。这部分音乐一改先前的低沉、急促,以昂扬的旋律促人奋进。民族的崛起,抗争压迫的胜利、国家命运的改变使个人的奋斗有了目标。青年人愿意舍弃自己的青春、生命,奉献给伟大的祖国。在朝鲜战场上,军民同仇敌忾,意气风发,即使是在后方战场上精神面貌也体现的是乐观、积极、奋发。
演出队表演的《志愿军小唱》是包含着快板、数来宝等曲艺形式的说唱音乐,它由部队文艺团体创作而成,用在这里既满足了场景的需要,又符合当时的历史背景,是朝鲜战场上志愿军生活的真实写照。还有一段《苏三起解》的京剧表演,尽管没有专门的画面的描写,但让观众一下子就能感受到祖国大陆的气息,京剧作为中国国粹,出现在朝鲜战场上,既是为了贴近志愿军指战员的本土生活,更是暗示了中国人民在这场共和国的卫国之战中必胜的信念。在车站王金娣意外遇见陈秋水,整个站台上、火车上挤满了军人,这时出现的标识性音乐《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它表现的是中国人民军队顽强、英勇、善战的革命精神,而当王金娣追着开动的火车往陈秋水手里塞东西时,则又表现出依依惜别、恋恋不舍的柔情,在画面与音乐相互映托又相互对比中,反映出特殊时期人们对情感的执著和无奈:在国家命运和个人命运发生冲突时,国家利益高于一切,而“小我”的万般情感只能保留,此处借助音乐与画面的对比,含蓄的表达了这一冲突。战争结束后陈秋水决定援藏,而王金娣并不想让他走,这时的音乐是大提琴和小提琴的交替,以对话的形式,用音乐的语言表达二人的内心极为矛盾的情感。在第四军医大学的校园里,一曲《我们走在大路上》表现出的是莘莘学子的爱国情怀,和投身祖国建设的伟大抱负,他们正是在用自己的行动去实践通向社会主义新中国的伟大志愿。
第三部分是西藏音乐。大陆与台湾的政治上的分离,一滩浅浅的海峡,阻隔了两颗年轻而炙热的心,祖国的分裂伤害了海峡两岸的同胞。两个人的爱情悲剧也是民族之悲剧,此节音乐以叙述性和歌颂性为主,特别是西藏音乐的运用,更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效应。在西藏医院,陈秋水听到王碧云来找他,激动地心情让他迫切地去寻找,这时以铜管为主的音乐推动着陈秋水的脚步,更推动着他的心。而真正到达门口时,音乐情绪又缓和下来,配器也改为弦乐,这是多年来对恋人思念和期待的升华,不允许有任何的杂质污染了这份纯真的感情,整个乐队慢慢地叙述着,像讲述一段美好的故事一般,而此时观众的心情也随着音乐,静静地期待着一对恋人相见的那一刻。这是一段细致而微妙的音乐描写,曲作者试图在迎合当年台湾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拉近时间的距离感,与画面的蒙太奇手法相配合,暗示着陈秋水与王碧云之间终究没有结局的爱情宿命。陈秋水和王金娣终于结婚了。在他们生活工作的地方,热情的西藏群众伴随着欢快的《洗衣歌》载歌载舞,来庆祝这对恋人的婚礼。《洗衣歌》(见谱例4)是当时非常流行的一首歌曲,用这首歌来作为背景音乐,不但能衬托出婚礼场面的喜庆,更符合故事发生的地点和当时的历史环境。
谱例4
在陈秋水和王金娣牺牲前有段对他们生活的追忆,这段描写没有采用任何语言,甚至是陈秋水、王金娣牺牲时,也仅仅展现的是惊恐、无助的面孔,而配合渲染这一场面的就是“唵嘛呢叭咪吽”的天籁之音(见谱例5),这段配乐提取了西藏佛教音乐的元素,与主题曲《云水谣》相融合。当这段音乐将感情推入最高潮的时候,故事也发生了令人心碎的一幕:雪崩使陈秋水和王碧云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将一段感天动地的感情深深埋在了皑皑白雪之下,悲壮的音乐为观众留下了无尽的回味。在不断重复的女声吟唱中,我们的精神世界得到了升华,同时也能深切体会到那是对美好生活的祈福和感恩,更重要的是对主人公的歌颂。
谱例5
影片最后一个场景,当一只雄鹰从墓碑上飞起,展翅在西藏高原上,越过祖国的千山万水,径直向台湾飞去,这其中的意喻是不言而喻的, 由于国家的分裂,个人命运在此背景下更是不幸的,而雄鹰让我们看到了祖国大陆及台湾宝岛的版图,在深切呼唤台湾重回祖国怀抱,海峡两岸亲人的重新聚首,这是影片主题最大的升华,每一位看过这部《云水谣》的观众都会心领神会。此时的音乐辉煌大气,整个管弦乐队奏出如颂歌般的高亢旋律,是内心情感的迸发,也是深切情谊的呼唤,配合着祖国山河的庞大画面,令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是气势磅礴、荡气回肠、震撼人心。(见谱例6)
谱例6
总之,整部影片不仅仅描述了可歌可泣的爱情,更是对两岸间相思深情地歌颂。该影片音乐元素与所展现的精神内核相辅相成,使观众的精神得到洗礼,爱国主义得以弘扬。从影片中舒缓或悲壮或感人的音乐里,唤起人们精神的奋发、内心的震撼,把观众推向电影所营造的最高境界,从中获得的不仅仅是感动,更是深刻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