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尼斯之旅

2011-05-30 10:48娜塔莉娅•托尔斯塔娅武利茹
译林 2011年5期
关键词:突尼斯

〔俄罗斯〕娜塔莉娅•托尔斯塔娅 著 武利茹 译

娜塔莉娅•托尔斯塔娅出生于写作世家,是俄著名作家阿•托尔斯泰的孙女。毕业于圣彼得堡大学,任职于该校瑞典语教研室。最初从事瑞典语短篇小说创作,2004年因其对瑞典与俄罗斯两国所作出的贡献被授予瑞典皇家北方之星奖章。她的作品有家庭小说集《姐妹》和《两个》(与姐姐塔吉娅娜合作)等,曾获文学杂志《星星》颁发的多福拉托夫奖项。2010年6月16日,娜塔莉娅•托尔斯塔娅因病去世,享年六十八岁。

去年我想去非洲看看沙漠。我在一本书中读到,撒哈拉沙漠大约有九百万平方公里。几百万啊!几乎是美国面积的大小。去过欧洲、领略过欧洲的人们现在对沙丘、海市蜃楼趋之若鹜。书上介绍说,游客在沙漠会产生一种幻觉,仿佛看到了流淌着清水的泉眼、茂密成荫的绿洲。闺密奥丽娅取笑说:“我们为什么要去非洲?世界上有意思的国家多着呢!” 我给她看旅游指南《突尼斯魅力之旅》,从去年冬天起它就和各种广告杂志杂乱地堆放在家里。旅游指南中有蓝天、碧海、延伸至地平线的沙滩浴场、供人乘骑的骆驼、中世纪狭长的街道。奥丽娅特意请了两周的病假,我们一起去了一家旅行社。

旅行社的工作人员对我们的选择大加赞赏。九月底是去突尼斯旅游的最佳时期:暑热消退、水母不多、雨水很少。我们选好了一家酒店,距离沙滩只有一百米远,并预定了海景房。为我们办理手续的姑娘话语不多。

“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起飞?”

“两点半。”

“下午?”

“凌晨。所有包租航班都是夜晚起飞。”

“我们怎么去酒店?”

“有人接你们。”

“突尼斯货币怎样兑换?”

“你们能上网吗?网上什么都有。”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我,包租航班是怎么一回事就好了!可是没人告诉过我,我也没问过。我们将在普尔科沃机场起飞。飞机停在一个光线昏暗的混凝土结构的停机坪上,工作人员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即便从某个黑暗角落里走出一个穿民航制服的女人,她也是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机场其他部门的。”

傍晚时分就到达机场的游客们姿势僵硬地坐着,打着瞌睡,许多人带着小孩,候机大厅所有的座位上都有人。

“你们也去突尼斯吗?”

“我们去赫尔格达红海沿岸一座美丽的旅游城市。。”

“去突尼斯的登机牌在哪儿办理?”

“不知道。”

最后我们终于找到了要找的地方。排在我们前面的小伙子们脖子像牛一样粗,而姑娘们的嘴唇个个都涂抹得异常性感。我注意到一群特别具有社会代表性的游客,她们是四五十岁的妇女,举止粗俗。她们让我想到了过去那个年代特有的卖瓶装啤酒的女商贩:描眉、涂口红、染指甲、个子矮小、肥胖,上身是金银丝线的上衣,腿上裹着镶珠片的牛仔裤。

“柳西卡,别让那个拿红皮箱的乡巴佬儿加塞,用屁股撞她!”

“拉丽思卡,快过来,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像要下崽儿的蟑螂。香肠呢?忘带了?你啊,真是个笨蛋!”

这些人将要和我们搭乘同一架飞机,住在同一家酒店。现在世界上一些无需签证就可以旅游的地方,其中也包括突尼斯,对这些游客敞开了大门。飞机刚一飞离跑道,机舱里就热闹起来。喝酒撞杯声此起彼伏,一包包薯片、开心果在机舱里飞来飞去,姑娘们不断尖叫着,瓶装啤酒女商贩们高声议论着男歌手罗杰巴乌姆的私生活。一小时后,飞机里有一半的人耷拉着脑袋发出了鼾声,姑娘们安静下来,而年轻的小伙子们则把注意力转向了阿拉伯空姐。

“哎,宝贝,你能听懂俄语吗?”

空姐们微笑着,灵敏地躲开喝得醉醺醺的俄罗斯人的纠缠。过了一会儿,从工作间里走出三个健壮的阿拉伯人,吵闹的年轻人安静下来。

到了第二天早上,夜晚的疯狂已经被忘记得一干二净了。我们终于来到了非洲,准备用全身心去热爱这片土地。在酒店里有人给我们分发了钥匙,一个上了年纪的、长着罗圈腿的突尼斯人一把提起我们的皮箱,在长长的走廊一路小跑。我们紧随其后,累得气喘吁吁的,跑进房间。窗户下面竟然是泔水桶和垃圾坑,是酒店的后院。

我挡住搬运工的去路:“站住!我们预定的是四楼,海景房。大海,大海!我们不在这儿住。”

虽然在飞机上一晚上没睡,我疲倦的大脑还是迅速地思忖起来:我塞给这个狡猾的无产者十美元,他就会连蹦带跳地提着皮箱带我们去事先预定好的四楼的房间,能看到美妙的蓝色大海的海景房。这个酒店的人可能都会做这样的小生意——带客人去只能看到泔水桶、垃圾坑的房间,索要一些小费再换房间。小伎俩!搬运工并没有走,就在房门口捯换脚。

“行了,同志!真主与你同在。去骗别人吧。”

阿拉伯人斜睨了我们一眼,走了,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我和奥丽娅走到阳台上。极目远眺,一切都和旅游指南中介绍的一样。温煦的非洲的空气、万里无云的天空、各种棕榈树、各种异域色彩的地毯。我们要在这里度过幸福的十二天,忘记圣彼得堡家里与楼上邻居的纷纷扰扰,他们家的洗衣机坏了能有十年了,一洗衣服,水就漏到楼下。不用再去想学校元旦前要精简人员。最后还可以和奥丽娅畅谈,回忆沙皇时期诞生的伟大人物,他们曾经生活在我们中间,曾在基洛夫大街上散步。

和奥丽娅聊天是很轻松愉快的事,因为我们有着相同的过去。我们俩都记得战后为买鸡蛋和面粉而排成的长队,从供应社一直延绵至外面的大街上。永远都记得斯大林的去世、新世纪的开始、贩卖波兰女式上衣的投机商、第一批幸运儿出国了,去了保加利亚……有一些事很可笑,有一些事很感人,而更多的是现在看来很荒谬的傻事。我们坐在阳台上,喝着自带的速溶咖啡,悠闲地聊天。

“奥丽娅,你奶奶有什么信仰?”

“什么都不信,总说一些反苏的话。你奶奶怎么样?”

“我奶奶可了不得,梵蒂冈的忠实追随者!她的大照片挂在我的床头,每天早晨我醒来,看着奶奶想:信罗马教皇的人绝不是一般人,我奶奶塔季娅娜•波利索夫娜年轻时是少有的大美人。你听,大家都吃早餐去了,我们也去吧。”

为我们供应早餐和晚餐的饭店有莫斯科火车站候车室那么大。自助式的,一张超大的桌子,有一个站台那么长,堆放着各种说不上名字的鱼块、肉块、黄瓜、西红柿,像小山一样堆放着。可是一尝,真是没法吃。无论是鱼,还是肉,怎么嚼都嚼不动,蔬菜呢,有点儿变质了,没什么味道。走到水果区,还是一样糟糕:桃子、李子硬邦邦的,梨硬得都可以用来钉钉子,西瓜和甜瓜还没有成熟。其实我们一点儿都不挑剔,什么都能吃。可是,在非洲,这些吃的还真是让人难以下咽。可以说,这里的咖啡就像刷锅水,而这里的茶就更别提了。我们大失所望地从饭店走了出来。

早餐后,我们这些游客被集合在凉台上并被告知,可以报名参加几种旅游。选择很多:杜加古城遗址,世界上最古老的犹太教会堂,凯鲁万圣城古老的清真寺,撒哈拉沙漠和角斗场两日游,海滨浴场,民俗村,皮革作坊和陶器作坊……我们选择了撒哈拉沙漠,就是为它才来非洲的。我们还报名参加游览杜加古城遗址、清真寺、犹太教会堂。第二天早晨五点,我们开始了撒哈拉沙漠之旅。

一共有二十人去沙漠,除了我和奥丽娅,其他人都来自其他酒店,是一群体面的人:几个年轻人,几对老夫妻,几个独自旅游的中年妇女。坐在旅游车里透过车窗看别人神秘的生活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这里的人们居住在混凝土结构的平房里,到处是垃圾,清晨的风把塑料袋吹得满路都是。我们的导游卡里姆,毕业于库班纺织学院,一路上给我们讲解,说这里的人们生活不错,所有的小孩都能上学,没有人挨饿。有很多羊或者有很多橄榄树的人很富有。旅游车经过一个小村子,游客们注意到,一个非常瘦削的老人躺在清真寺门前的地上。

“为什么这个老人躺在大街上?他无家可归吗?”

“不是,他就想那样,没人强迫他。”

“也许,他想向游客乞讨?”

“不是,旅游车在这里是不停的,他就想那样躺着。”

在下一个村子里,到处是混凝土结构的小房子、平檐屋顶、很多的狗、一堆堆的垃圾,我注意到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戴着黑色头巾,坐在树下,每人的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小姑娘们用手指点着书上的每一行,嘴里小声念叨着。这些小姑娘坐在树下读书的画面在我脑海中定格,到今天我仍不断地想起她们。最后,旅游车停下了,我们去参观角斗场,世界上保存最好的古代角斗场。在距离角斗场还有三百米的地方突然冒出一群小商贩,“一个跟着一个”地冒出来。保持镇静的唯一方法,就是不直视小商贩的眼睛,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一个劲地向前走。太阳无情地炙烤着这群角斗士。我和奥丽娅走进地下掩体,想找个凉快安静的地方,可这是不可能的。在地下掩体里,缠着男式头巾的小商贩呼啦一下子把我们围起来:“一美元!一美元!”

“我们买吧。这是他们的民族头饰:带各式流苏的白头巾。价钱便宜。”

男人递给我一条头巾,把一美元塞进肥大的裤子。

“流苏在哪里?”

“五十美元。”

“抢钱啊。把头巾拿走,还我一美元。”

小商贩转过身,再也不理睬我们了。他们做生意是如此的简单,本来可以要三美元,但是毕竟薄利多销,而且这里一天至少要有几百名游客……下一站去哪里参观,完全自愿,事实上,再过半小时我们就要到达穴居原始人的居住地。导游介绍说,这是居住在突尼斯最古老的部落,他们在这里的穴洞居住已经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了,是一群原始人。多次尝试动员他们搬到房屋居住,他们就是不肯,坚持着自己的传统,没有受过任何文明的影响。

“你们想参观穴居原始人的穴洞吗?”

“想!!!”

“很快就到了。每人准备三美元,交给族长,他有一个很大的家族。”

我们接近了穴居原始人的穴洞。而我透过旅游车的车窗看到外面有一个院子,院子中间有一个穴居原始人坐在藤椅上,正在用手机和我们的导游讲话。导游,看样子,正在提醒他做好准备。一眨眼的工夫,穴居原始人的院子里就大变样了:族长从藤椅上站起来,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牵着母山羊的老太婆,坐在一块大岩石上开始挤奶。从地下又钻出一个乡下女人,端着一个双盘磨碎机,开始姿态优美地磨谷粒。一个小姑娘坐在角落里用野草编篮子,一个小男孩正在击石取火。小男孩光着屁股,脏兮兮的。

游客们特别兴奋,这群愚昧粗野的原始人,竟然这么爱劳动!他们干活时不是皱着眉头,而是快乐地微笑。游客们只是偶然来到穴洞参观,而他们在这里受苦已经有一千五百年了。游客们是世界上最富有同情心的人,他们为这些穴居原始人准备了一大袋的礼物:运动鞋、棒棒糖、洗发水、吹风机……当我们回到旅游车上,看到族长正神情专注地清点着自己的进账,而我们的导游则等着与族长提成。群众演员们——老太婆、母山羊、挤奶的乡下女人、小孩们一哄而散,离开了舞台。

前面是杜兹城,通向撒哈拉沙漠的大门,再往前就是无边无际的沙漠。我们要在杜兹城里过夜。睡觉前愿意的人可以去骑乘骆驼。我头疼得厉害,躺下睡觉了,而奥丽娅兴致勃勃地去骑骆驼。很快她就回来了,骆驼没骑成,被一群德国人抢先一步。他们坐着两辆旅游车来的,把所有的骆驼都抢光了。一个年轻的阿拉伯人,说着法语,建议奥丽娅骑驴,半价。当奥丽娅考虑的时候,这个小伙子把她按在棕榈树上,开始摸她。奥丽娅甩开了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回到酒店。“我都一把年纪了,竟然想调戏我!乳臭未干的小子。”我们笑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你亲眼看到世界上这片最大的沙漠,你就会感慨:“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沙漠,太壮观了!”除此之外,你脑子里什么都不会想到。我们的旅游项目中包括乘坐吉普车在沙丘驰骋。吉普车出现了,司机也出现了,一群皮肤晒得黝黑、头上缠着五颜六色的头巾、个子高高的帅小伙,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方王子。这些人很知道自己的身价,个个一言不发,矜持礼貌地为游客系好皮腰带。发动机轰鸣起来,我们在沙漠上飞驰。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女人们吓得大声尖叫,一些人感觉很不舒服。但是我们就是想亲身体验乘坐吉普车穿越沙丘的感觉。东方王子的脸上毫无表情,司空见惯了。说实话,这种乘坐没有任何快感。车轮扬起沙尘,又颠又晃,前面还有二十几个沙丘。从吉普车里爬出颠得半死的人们。毕竟,我们老了,不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游客们收集了一些沙漠里的沙子,装进小袋里,我们原路返回了。

回去的时候我有些神志不清,耳鸣,开始发烧。路上旅游车又总是不时停下来,大家都想逛逛市场、逛逛商店。我一直没有下车。游客们买了椰枣、有阿拉伯花体字的彩绘盘子、玩具骆驼等等具有突尼斯特色的各种小东西。而我只想做一件事情,尽快躺到床上。

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到酒店的,直到奥丽娅不停地摇晃我的肩膀我才醒过来。她惊恐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泪水。奥丽娅把一面镜子放到我面前,我说话都很费劲。镜子里有一个怪物、基基莫拉女妖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的人物形象,又矮又瘦的老女人,长相丑陋,白天纺纱、织布,晚上爱搞恶作剧,喜欢捉弄人。、老妖婆,盯着我看。嘴唇、眼皮、面颊、下巴上都是大红包,足有一个核桃那么大。额头上和脖子上都溃疡了。一量体温,四十度。

“我叫车送你去医院!你先吃一片阿司匹林。”

“我不去当地医院。你帮我叫医生,我们投保了。你认为我怎么了?”

“看样子,像特别严重的疱疹,但疱疹是逐渐发展的,你却是一晚上就病倒了。”

两个小时后,医生来了。保养得很好、态度冷淡、大腹便便。他态度冷淡是因为我在俄罗斯国内投保了,他给我治病我不需要花一分钱,而是由俄罗斯的保险公司买单,俄罗斯保险公司的赔偿给付总是拖延,他要在半年后才能收到治疗费。医生侧着身坐在椅子上,掏出一支金笔开始写处方,既不看我,也不问我,好像我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医生,我得的是疱疹吗?”

“疱疹。”

“您认为,我为什么会得疱疹呢?”

“气候变化。”

“我该怎么办呢?”

“我给你开一些抗生素,一天服用三次。去药店买吧。”

医生总共花三分钟完成了出诊。奥丽娅飞跑到药店,而我继续胡思乱想:离旅游结束还有十天,我不仅仅毁了自己的假期,还毁了最好女朋友的假期。要知道,她现在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她哪儿都不能去。再见,杜加古城!再见,凯鲁万圣城清真寺!再见,最古老的犹太教会堂!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现在我知道了,任何抗生素对治疗疱疹都是无效的。我白白大把大把地吞下一堆抗生素。对症的完全是另一种药物,世界上所有医生,除了我遇到的那个突尼斯庸医,都清楚的一种药。我自己也是糊涂,要知道当时我完全可以给圣彼得堡一个认识的医生打电话向他请教的。我们总是事后聪明。我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奥丽娅寸步不离地守护在我的身边。我们再找医生,那个保养得很好的蠢货又来了。他建议加大抗生素的服用量,走了,自以为是的家伙。

该收拾皮箱了。我沮丧地坐在床上想,我现在完全是一张基基莫拉女妖的丑脸,怎么见人啊。奥丽娅建议我在脸上缠上绷带,只露出眼睛,就像隐身人一样,飞回圣彼得堡。奥丽娅把纪念品一一装进皮箱时,很难过:“你太可怜了,什么东西都没给自己买。”

“奥丽娅,把你的撒哈拉沙漠的沙子分给我一点儿。”

“噢,不给。对不起。我的沙子太少了,自己还不够呢。”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都不敢向周围看,人们要是看到脸上缠着绷带的奇怪大婶会吓呆的。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我来到世界上最大的沙漠,这里有九百万平方公里的沙子,而我一粒沙子也没带走。真赔本。

奥丽娅手头还剩了一些突尼斯第纳尔纸币,可以在机场把它们兑换成美元。我们走近兑换处。奥丽娅的突尼斯第纳尔纸币应该可以兑换80美元,可是一个男人从窗口里只递出20美元。太过分了!我在纸上写上数字80,把它塞进窗口。这个男人站起身,穿上挂在椅背上的外衣,关掉灯,哗啦一声落下百叶窗,从黑暗中传来他兴高采烈的告别声:“给普京带好!”

回家后我病了整整一年。疱疹本身并不危险,可随之而来的各种并发症让我备受煎熬。

有时候,在旧纸堆里我又看到了那本旅游指南《突尼斯魅力之旅》。我不禁想起我的突尼斯之旅,如同一场令人痛不欲生的恋爱。

(武利茹:长春大学外国语学院俄语系讲师,邮政编码:13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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