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
如今小清新们拍写真或拍婚纱必备POSE之一是低头。最好羞答答地低下头,做“妆罢低头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状,要低眉敛首的古香古色才正点。
对男人而言,据说享受“天堂般的生活”必备要素之一是娶个日本老婆,重要原因也是日本老婆会低头。
低头容易,要低成“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可不易,那是经过千锤百练的。日本艺伎从5岁开始从师学艺,学歌舞修仪态,练三味线琴和各种乐器这样十年磨一剑的内外兼修,才使得低头的姿态达到勾魂摄魄,否则不过是一截涂抹着厚厚白颜料的后脖梗。
会低头的内涵就是乖顺、听话。我有个坚持独身的朋友是石头收藏家,问他为何不爱美人爱石头,他的目光投向那堆石头,顿时变得含情脉脉:“因为它们听话。”
反观现代女权主义者,以波伏娃为代表的“第二性”不仅撰写“女性圣经”和男人分庭抗礼,在行动上也和男人叫板:波伏娃和萨特搞军备竞赛似的互晒情人,以期挑起对方的妒火,虽然萨特的情人在数量上众多,但波伏娃和萨特的学生博斯特排山倒海般的爱情,使她得以在质量上胜出。
张爱玲说自己会为某人“低到尘埃里去”,但她的照片却出卖了她——旗袍的立领里高昂的头,好像一柄出鞘的剑,桀骜不驯的神态暴露了她骨子里的不会低头。于是她把低头的特长给了《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让流苏用这招绝杀把见惯了世面的花花公子范柳原给倾倒了。
女人早就意识到,低头可以用做武器。十二分泼辣的潘金莲勾引武松时搔首弄姿,可当她初次和西门庆在王婆家调情时竟然“分外把头低了一低”,评点者忍不住在此眉批“妖情欲绝”。可见对挑逗男人这事潘金莲最专业:对脸皮厚的情场老手西门庆选择“敌进我退”,对“面嫩”小叔子采取“敌疲我扰”,她拿得住火候何时该低头装萌,何时又该挺胸扮辣嫂。
写到这里,忽然忆起从前写小说的时候,写到一女强人在酒桌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因我自己欠缺灯红酒绿的经验,故托江湖上一经常出没风波里的男文青帮忙修改。伊在文中增添了许多诸如“她褪去外套,露出纤细的腰身和圆润的肩膀,一低头,白皙的脖颈泛起了诱人的红晕”直看得我步步惊心,表扬他真有创意,硬是把我二流的现实主义作品改成了三流情色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