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然
古语有云,酒后失身,不必当真。
可酒后失身却发现肇事者已不见踪影,不久后发现珠胎暗结……在万恶的旧社会,这真是活生生的杯具……
虽然她已非一张白纸,也不容那薛家少年欺人太甚!第一次见面想拐走她的宝贝儿子,第二次见面居然当众强吻她,第三次见面,居然大言不惭说他是孩子的亲爹?!
楔子
洛阳城的花灯夜,一如往年的热闹非凡。
那书生,望着前面绮丽纤细的身影出神很久了。
七彩花灯下,她穿着粉色罗裙,鬓角又插上支翠玉步摇,如玉娇颜,宛若这夜市中清幽的一朵玉盏花,幽香萦动,让他视线不忍移开。
书生终于上前,鼓足勇气揖手行礼:“这七彩花灯精致小巧,与小姐花颜玉容相得益彰,若小姐喜欢,小生买来送给小姐好了。”
一旁卖灯的大娘笑得异常暧昧,口无遮拦冲书生道:“公子,看你斯斯文文,胆子倒不小。众目睽睽的,居然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娘,什么是调戏良家妇女啊?”在苏婉婉脚边蹲着看灯笼的苏一心忽然站起来,一脸好奇地问。
苏婉婉脸一红,转头再望向那书生,只见他满脸窘迫和震惊。显然受了不小的打击。
“对不起,对不起!”眼见心仪的女子竟已为人母,书生显然接受不了现实,还没等苏婉婉把话说完,人家已经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了。
“唉!”苏婉婉幽幽一叹:“早知道还是不出来凑这热闹了!”
“夫人,这也怨不得秀才,看你年纪轻轻,若不是方才听小公子唤娘亲,老身都不敢相信你已经出阁了呢!”
苏婉婉牵强地挤出一抹笑,掏出一吊钱递给她,拿起那盏七彩花灯:“一心,走吧,我们回家了!”
夜风清凉,吹起她覆眉的额发,她想起三年前那一夜,也是这样风清月明。她跟爹去京城采买游玩,为安全起见,她女扮男装。结果爹有事出门,她去逛夜市,路过一间香喷喷的楼阁时被几个女人强拉进去,灌个烂醉。当她知道自己居然在青楼里,吓得夺路而逃时摔进一个男人的怀里稀里糊涂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被人扒光吃尽!最倒霉的是,一个月后她就发现苏一心在她肚子里住下了。
幸而老爹在这件事上表现了出奇的开明和宽容,让她去远方的亲戚家静养一年,把一心生下来,对说她嫁去外地,丈夫却意外身故。于是她成了众人眼中命苦的小寡妇。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只是个未婚先孕的失德女子。
十五岁的及笄之年,如果没发生那件事的话,今晚,兴许她也能像寻常女子一样,在这里觅得一段良缘吧?
1.少夫人是抓出来的
“少爷!喏,这些画像都是老夫人让我送来的!”松清吃力地将十几幅画像一一摆到薛青雨面前。
薛青雨闻言皱了皱眉:“这么多?”
松清满脸痛心疾首:“这可是老夫人费了好半天挑出来的,当初刚送来时可比这多好几倍呢。那宋媒婆也费了不少功夫才搜集到这些的呢。”
“先放那,我回头有空再看!”薛青雨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算盘珠子敲得啪啪直响。
“少爷,老夫人那可催得紧呢。您一去京城就是三年,以前天高皇帝远老太太管不住您,现在回来了还是别惹她生气了。赶紧把亲事给定了……”松清一番好意,还想再劝他两句。岂料薛青雨头也不抬从那堆画像里随手抽出一卷塞给他:“就这个好了。”
“少爷,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您这么草率就定下呢?”松清接过画卷,见他仍无动于衷,只好自己打开先瞧了瞧。
画中女子一身翠绿襦裙看来清秀可人,颈项修长,五官明丽,虽称不上美艳动人,但翦水双瞳含笑,像会说话似的,笑容率真,让人看着那张脸就忍不住也跟着嘴角上扬。
“我说,你拿着画像看半天了,好像要娶媳妇的是我吧?你是在激动个什么劲儿?”
“少爷,您这手不愧是抓钱的手啊,随便一抓都能抓出个这么漂亮的少夫人哪!”松清激动地扬了扬手里的画像:“你看看,这姑娘……”
薛青雨看着他兴奋的脸,不满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在家呆了三年,越来越聒噪了。再愣在这儿的话,这个月的月钱减半!”
“别别别,我这就去!”松清仿佛脚底装了轮子似的一溜烟跑了出去。
薛青雨皱了皱眉,看了看那一大叠画像,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也该安定下来了,他给自己三年时间去找那个女人,至今音讯全无。现在既然回来了,就应将那件事当作一场梦,埋进往事里,再也不提起。
2. 天上掉下个金龟婿
“娶我?”苏婉婉一脸迷茫:“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薛少爷一看您的画像就喜欢得不了,立马就让管事先生催我来您这儿提亲呢!”宋媒婆说着谄媚地冲苏老爷赔笑道:“当然,这也少不了我宋媒婆的功劳呢。我可照足苏老爷的吩咐,让那画师把您画得跟天仙似的,难怪薛少爷一见倾心了!”
苏老爷识趣地连连点头:“是是是,有劳宋大娘了,回头让管家带你去帐房领赏去!”
“哟,那老身先谢了哈!”一听有赏宋媒婆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涂满粉的脸硬是被皱纹挤出一条条黑线来,看得苏婉婉忍不住想打哆嗦。
苏婉婉皱了皱眉:“那人家知道一心的存在吗?”
“苏姑娘!”宋媒婆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薛少爷开出来的条件可没说不能是寡妇。等花轿抬去了,您还怕他不要小少爷吗?”
苏婉婉一听,一把拉住了激动得想站起来的苏老爷:“爹,咱不能骗人家。至少告诉他我要带着一心嫁过去的事啊。如果他不同意,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这三年来,老爹没少了给她张罗,可她不是嫌人家迂腐文弱就嫌人家不学无术。心里似乎不经意地就把那些人和那天晚上的男人去比较。
她还记得他强而有力的臂,还记得他最后落在她额上霸道却不失温柔的吻……
“婉婉……”苏老爷看着脸色发红的女儿,满脸忧色:“爹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走了。到时剩下你和一心孤儿寡母,我死都不安乐啊!再说这薛家可是咱们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大户……”
“可不是嘛,银号就开了好几家!像他这样的人品,家世,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宋媒婆使劲鼓吹着,生怕到手的赏银就此飞走。
“有钱又怎样?他年纪也不小了,至今未娶,怕不是长得太丑吧?或者他有不为人之的隐疾?比如喜欢虐孩子,喝醉打老婆?要不就是……”苏婉婉发挥着天马行空的想像力,眼前出现一个容颜猥琐的男人,正拿着皮鞭向她和苏一心走来。
“行了行了!”宋媒婆连忙阻止她的狂想,满头黑线道:“男婚女嫁的事可不能强求。您要是实在不乐意,我这就去把这事儿给回了。”说着,一扭屁股作势要走。
苏老爷连忙起身上前去:“别别别,这事就这么定了。您代我回个信给薛家,我们答应了,我们答应了。”说着,又回头看了苏婉婉一眼,语重心长道:“婉婉,当爹求你了。爹实在不想到死的时候,还要替你们这娘儿俩操心啊!”
苏婉婉眼睁睁地看着老爹又塞了锭银子给宋媒婆,心里顿时陷入莫名的绝望里。
她这就要嫁人了吗?
3.人贩子=娃他爹?
“少爷,马上就要成亲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都没有要做新郎倌的高兴劲儿啊?”
“不是有你和我娘在替我高兴吗?”薛青雨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他实在受不了这两天每个人看见他都笑得跟捡了钱似的,只不过是娶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而已嘛。
“少爷别这样,我们这都是在替您高兴啊!我都打听过了,那个苏家小姐经常来买这家的豆花吃,没准我们一会还能碰见她呢!”他说得兴奋,却发现薛青雨自始至终都在盯着他们对面的一个小男孩看。
只见那孩子穿了件宝蓝色的衣服,身形瘦弱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中写满了渴望,一直盯着他们面前的那碟松糕。
薛青雨看了看面前的松糕,又看了看那个小男孩,终于忍不住端起面前的松糕向他走去。
“喂,小孩,给你吃!”
苏一心看着那碟松糕,用力吞了吞口水,却抬起脸,眨巴着那双黑葡萄似的乌眸摇了摇头:“我不吃。”
薛青雨一听,眼睛差点喷出火来:“不吃你盯着它看什么?”
被他凶狠的语气吓了一跳,苏一心眼睛一红,怯怯道:“娘说,让我坐在这里等,不可以乱跑,不可以乱跟人家说话,不可以乱吃人家东西,不可以乱跟人家走……”说到这,他的眼睛分明落到了不远处正在那端豆花儿的女人。
“那边坐着的就是你娘?”
“是啊!娘去端豆花了,让我坐在这儿等她呢。”
“你娘是白痴吗?把儿子扔在这里,自己跑去端豆花儿?当心儿子被人拐跑了,看她不哭死!”薛青雨皱着眉,搞不懂世上怎会有这么白痴的女人。
“一心!”有近乎尖叫的女声传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薛青雨就见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向自己飞来,紧接着,脸上一热,混杂着浓浓的豆花香,将他脸上浇了个云山雾雨。
刚才还在端豆花的女人已经飞扑过来,将苏一心护在了身后:“你,你们想干什么?”
“少爷!”松清目瞪口呆的惊呼道。
薛青雨咬紧咬:“该死的,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找东西来给我擦脸!”
“哦哦!”松清连忙四下寻找能给他擦脸的东西,却见那小男孩递来一块帕子,连忙接来替薛青雨擦脸。
“娘,你闯祸了!这个叔叔是来拿松糕给我吃的!”
“诶?”苏婉婉一愣:“松糕?可我明明听见他凶巴巴地说把你拐走的!”
“刚才只是说说而已,现在可是认真的了!”薛青雨的视线才刚刚恢复,便火大的吼道:“松清,帮我把这个有胆拿豆花砸我的女人和这死小孩一起绑回去!”
苏婉婉吓得脸色发白,壮着胆子冲到薛青雨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腰,转过脸冲苏一心叫道:“一心,快跑啊,快回去找外公,快点!”
“娘!”苏一心显然被突发状况吓到了,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滚下来,一把抱住薛青雨的腿:“你放开我娘,你这个坏银,放开我娘!”
刹时间,整个茶楼乱成一锅粥,所有人都向这边望来。
“喂!”薛青雨只觉一阵淡淡的女性馨香毫无预警地袭来,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瞬间被点燃似的。
这淡淡的茉莉花夹杂着皂荚的清新味道……
他蓦然睁大眼睛,用饿狼般的眼神将苏婉婉认真打量了一遍,唇角一勾,晴天烈阳,苏婉婉分明听见自己的心里因为恐惧而狂跳了起来。
4.关于珠胎暗结这件事
由于事发现场张家茶楼人气很旺,片刻,苏一心与薛青雨的传言,便由茶楼三姑六婆的润色下,在大街小巷迅速传开,以至薛青雨回家时,听见下人们议论的版本已变成:
“当年少爷跟苏姑娘暗生情愫,可老夫人有门弟之见,想让少爷进京娶个千金小姐。其实少爷上京时苏小姐就已珠胎暗结,怀的就是咱少爷的骨肉呢。可惜少爷不知道。这不,在张家茶楼小两口旧地相逢,一时情不自禁,不就当众搂抱起来了?那孩子啊,听说自己的爹就在眼前,可不就抱着咱爷失声痛哭了吗?”
“难怪老夫人这么痛快的要促成这门亲事啊!现成的孙子在外面,可不得赶紧接回来嘛!”
“是啊是啊,我听松清说,小少爷跟咱们少爷长的一模一样呢!那眉毛,那眼睛……”
“喂!”松清红着眼睛,就差没拿把刀来砍人了:“你们这些碎嘴丫头,没事自己嚼舌根便算了,干嘛拉我下水?我什么时候跟你们说那种话了?”
两个丫环一看传说中的男女主角都在身后,吓得尖叫一声连忙脚底抹油开溜,急得松清直跺脚:“少爷,天地良心啊,我这一路上可都跟着您呢。我可一步都没走开,这事儿真不赖我啊!”
“这孩子,他真的长得很像我吗?”薛青雨停住脚步,一本正经地问道。
松清傻了眼,仔细看了看薛青雨的表情,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才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们身后可怜兮兮的苏一心,“说起来,跟少爷您还真是有点像。不过,这怎么可能呢?呵呵,少爷,下人们随口乱说,你听听就算,别太往心里去了!”
“为什么不往心里去?”薛青雨看起来,心情似乎忽然变得很好,一把将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苏婉婉拉进怀里,低下头去抵住苏婉婉的额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苏婉婉脚底一软,没出息地瘫在了他的怀里:“你……你……”
这家伙问她名字的语气,为什么跟那家伙那么像?难不成……?
不,不可能的!
可他浅褐色的眸子,正温柔如水地盯着自己。不知是这花园里的风太温软,还是她没吃早餐的缘故,她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眼前这男人强掳了去。
冷静点,苏婉婉,是做梦,你一定是在做梦!
她缓缓闭上眼睛,却冷不丁有温热双唇缠绵落下,她睁开眼睛正待惊呼,牙关却被薛青雨的舌尖顶开,仿似湿滑小蛇一路滑入她颤抖的唇中,疯狂地吸吮。
松清只来得及捂住苏一心的眼睛,便只能眼睁睁着着他家少爷,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一脸想把苏婉婉生吞活剥的激情场景。
5.姑娘,你好香!
那一夜,对薛青雨来说,宛若雨夜栀香般,甜得沁人心脾。
他记得那晚的苏婉婉满面绯红,软玉温香,滚圆身子毫无预警地跌进自己怀里,如八爪鱼似的拉着他的衣服不放。他见她一身男装却满身酒气,以为是醉酒的客人,难得好心地找了间空房安置她。
岂料将她拖进房里后,她却赖在自己身上不肯起来。彼时,她气若幽兰,像只小狗似的在他肩头颈畔磨蹭着,用娇滴滴的嗓音道了声:“姑娘,你好香啊!”
他只觉如遭雷击,为她那挑逗般的低吟语气,也为她脆生生的女性嗓音。他一把拉下她头上的帽子,满头青丝如瀑垂落,他这才明白过来。
再望过去,她玉面桃花,醉眼迷离,颈间盘扣也不知何时松了一颗,露出光洁颈项,嫣红双唇半张着,说不出的娇憨可人。
既然她女扮男装,定不是青楼中人,但眼前的女人却带了种说不出的魔力,让他瞬间理智全失。
时至今日,他仍然记得她玉藕般的雪臂,微喘的嘤咛还有她身上的香味……
“为什么要把我和一心分开?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们回去啊?”苏婉婉看着面前的男人,心虚地问道。
经过刚才那一吻,她百分之百确定,不管他是不是当年那个“他”,这男人她惹不起。
“我们有点大人间的问题需要解决,小孩子在场不方便。你放心,我没准备留你们在我这吃午膳,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全部问题,我就让你回去!”
“呼!”一听说只是问答题,苏婉婉连忙松了口气,异常积极地点头道:“那你赶紧问吧!”
“你知不知道你下个月要嫁的人就是我?”
苏婉婉脸一白,咬着唇道:“砸豆花之前不知道,但进了薛府就知道了。”
薛青雨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接着问道:“那么,以后我就是你的相公,也是你儿子的爹了,这点你不会否认吧?”
苏婉婉摇了摇头,缩过身子,不敢靠他太近。这家伙说话就说话,还一直拉她的小手吃她的豆腐。呜呜,原来她的未来相公居然是个大色狼!
“那么,自从那件事之后,你的酒量有没有稍微变好一点啊?”
苏婉婉的头顿时摇成了博浪鼓:“不知道,哪还敢再……”她本来想说哪还敢再喝酒,结果抬眸间,蓦然发现薛青雨的眼中升腾而起的欣喜,吓得连忙改口:“我,我从不喝酒的!”
“你不用否认,也没得否认,我记得你的味道!”薛青雨见她仍死鸭子嘴硬,索性放开她的手,悠哉地捧着茶盏,邪恶地冲她展颜一笑:“苏一心是我儿子,对吧?”
苏婉婉脸上顿时烧着了般红了起来:“你胡说!”
“我胡说?”他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扯进怀里:“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他的眼睛跟我的眼睛会这么像?”
“那……是你的错觉。一心他爹是个知书达礼的秀才,考过功名,为人谦谦有礼,成亲后一直很疼我……”苏婉婉说着,偷眼瞄了下薛青雨的表情,却见他仍不露声色,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编:“虽然你马上要变成我的相公了,但我压根不想嫁,要不是我爹担心他百年之后我和一心孤儿寡妇晚景凄凉,我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薛青雨沉着气,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你放心,我保证你嫁过来之后,一定比你那个死鬼老公更疼你!”
他特意在说到死鬼老公和疼字时加重语气,满意地看到苏婉婉刷地变白的脸色。
未来日子还长呢,他有的是时间好好“管教”这个爱嘴硬的小娘子。
6.最不适合跑路的逃婚人
“娘,我们为什么要走啊?外公找不着我们会担心的!”苏一心看了看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小偷的娘亲,又看了看身后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苏宅大门,满心不情愿。
“一心乖!”苏婉婉摸了摸儿子的头,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娘已经给外公留了信,外公看到信不会担心我们的。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乖一点,好不好?”
她也不想逃婚,可一想到那家伙冷着脸说要疼她的表情,她就觉得心里发寒。
那家伙怎么能这样对她呢?明知三年前他对自己做过了那么过份的事,居然都不解释一下。还强吻她,威胁她,恐吓她。这种男人她才不要嫁呢!况且,如果她承认了那件事,他会怎么看她?一个随便出入青楼的女子?还是一个未出阁就先为人母的败德女人?
“娘!”苏一心看着红了眼眶的苏婉婉,连忙乖巧地拉住她的手:“娘别哭了,一心听娘的话就是了!”
“一心!”苏婉婉抱着儿子就差没失声痛哭了:“娘会保护你的,等这件事过了我们再回来好了。”看着儿子还满是稚气的脸,苏婉婉心中的责任感更是油然而生。
她摸了摸裢褡里沉甸甸的银子,信心十足地拉着儿子往前走。
“我们去城效租个宅子,娘在院子里给一心架个秋千,天天陪一心玩,教一心读书,给一心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嗯!”苏一心用力地点点头,一听说有好吃的,小眼里也精光闪闪:“那我们现在就快去吧!要不然好吃的就被别人吃完了!”
“好!”苏婉婉得意地拉着儿子唱着他爱听的小曲,高歌着前进。
远处的地平线上,太阳正缓缓升起。她觉得眼前希望之光正万丈闪耀,但下一秒,还没等她唇角的笑容彻底绽放,就觉得眼前一黑,自己的脑袋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罩住了。与此同时,苏一心的尖叫声也从耳边传来。
“喂,救命啊!放开我们!一心,一心你没事吧!喂,你们放开我儿子!”苏婉婉被人装进了麻袋里拼命挣扎着。
“别吵了,现在可是在绑架!绑架,你们懂吗?”有恶狠狠的男声从麻袋外传来,与此同时,苏婉婉的脸被人准确无误地拍了一下,直打得她眼冒金星,差点没晕过去。
“我们只要钱不伤人,如果你们安静点,我保证你们会毫发无伤地回家,前提是叫你的家人准备好银子来赎人,懂吗?”
她无力地闭上了嘴,与此同时,也庆幸苏一心似乎也乖乖的安静了下来。
7.是利诱还是色诱,这是个问题!
苏婉婉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时分。
烛火摇曳让她想不起身在何处,不过,还没等她把思路理清,便猛见一张男性脸庞的特写在自己面前。
“你醒了?”
苏婉婉眨眨眼,看着眼前满脸胡碴的薛青雨,愣了足有半分钟,忽然像火山爆发般从床上坐起来:“原来是你绑架了我和一心?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一心要出门?你到底想怎么样?”
薛青雨额上的青筋突突狂跳着,但还是沉声道:“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要我怎么回答?”
“你放我们走好不好?拜托!”见他没有发怒,苏婉婉壮着胆子哀求道。
薛青雨沉吟片刻,终于开口,眼睛定定地望着她,像受伤的孩子似的低声问:“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坏吗?坏到你宁愿离家出走也不想嫁给我,是吗?”
苏婉婉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能怔怔望着他。
她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他的眉眼。他好看的剑眉此刻正纠结成一团,脸上的难过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甚至,因为他的眼神太过忧伤,居然让她有种莫名的内疚。
她从前想像过很多次,一心的爹到底会是怎样的男人?但此际她才发现,她想的所有脸庞,都不够现在这张美好。
“你知不知道?你爹派人来说你和一心被人绑架时,我心都揪成了一团,三年前在醉青楼那晚是你主动投怀送抱。我承认我当时的所为不够君子,但我从没后悔那样得到你。”薛青雨说着,眼中柔情密布:“我本准备等你醒来跟你回家提亲,谁知你睡得像小猪一样。我索性下楼吩咐人送点吃的上去,可等我回来时你就不见人了。你知不知道,我在京城三年,找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就是找不到那个玉面桃花的你?”
房里的气氛忽然变有些微妙起来,苏婉婉觉得周身都被他的气息包裹住,她觉得自己的气息也有点乱,连忙抢过话头埋怨道:“当时出了那样的事,我肯定吓得落荒而逃。况且,你一见面就对我那样……还吓我说成亲后要疼我,白痴都知道你说疼我是要折磨我。”
“我只不过生气你居然嫁了人,还给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生了儿子,害我空欢喜一场,以为一心是我的儿子……”一说起这事,他就气得不行。
昨天从苏婉婉走后,他满脑子都是她跟别的男人相好的场景,一想到她明明是他的,却跟别的男人生了个儿子,他就恨不得拿把锄头把短命的男人挖出来打一架。
见他满脸嫉妒得想杀人的样子,苏婉婉用力咽了下口水,不知道现在告诉他,一心就是他儿子的话,他会怎么样啊?
“这次为了救你们母子,我可花了足足一万两银子。你当报恩也好,卖身也好,不许再逃婚了,否则,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绑回来,懂吗?”薛青雨说到这,一见她又流露出受惊的小兔子的标准表情,连忙放低嗓音补充道:“你放心,我从不喝酒,所以,你跟宋媒婆说的喝醉酒打人的那个只会是你,不会是我。话说回来,当初要不是你喝醉酒,主动勾引我的话……”
“别说了别说了!”苏婉婉连忙伸手想捂住他的嘴,岂料凑上前的手一把被他捏在掌中。
“那个男人,以前也这样握过你的手吗?”薛青雨红着眼睛,酸溜溜地问道。
苏婉婉呼吸一滞,只觉得心跳声震耳欲聋,她情愿他吼她,也好过用这种温柔的嗓音跟她说话,搞得她脑子都没办法正常思考。
“唔!”她胡乱点头,想把手抽回来,却不料整个人都被他锁进了怀里:“那他也这样抱过你喽?”
就是这样霸道而又不失温柔的拥抱,迅速便将她的防线彻底击溃:“够了够了,没有没有,他没有碰过我。”
这回换薛青雨傻眼了:“没碰过你?”
“根本就没有那个人,我没成过亲,一心是我从京城回来后才发现怀上的,后来肚子大了瞒不住了才告诉爹……”说起那段时光,她真是懊恼得不行。
“你的意思是……一心真的是我儿子?”
苏婉婉撇着嘴,有些不情愿地承认道:“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有跟你一模一样的眼睛?……喂,你干什么?啊!快放我下来,喂!”
薛青雨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一把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就往外走:“现在就陪我去告诉一心,让他叫我爹!”
“喂,你这个疯子,现在可是半夜耶,你先放我下来啊!”
“不放,一辈子都不放!”薛青雨如同宣誓般大声道:“今后你们娘儿俩,除了跟着我,哪也不许去。万一再把你们搞丢了,我可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把你们找回来了!”
苏婉婉闻言,原本还在挣扎的手脚渐渐松了下来,终于缓缓环上了他的肩。
尾声
“娘,我能不吃这烤地瓜吗?都烧成炭了!”薛一心看着面前那块黑乎乎的东西,为难地皱起了眉。
“娘,我也不想吃地瓜,我想吃奶奶做的葱油饼!”薛尔幸也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抗议。
苏婉婉挺着大肚子苦着脸望着两个嗷嗷待“食”的儿子,恨不得引疚自杀:“对不起啊,一心,尔幸,都是娘不好啊。要不是娘偷偷带着你们出来,又把银袋给搞丢了的话,我们也不用窝在这破窑洞里吃这种东西了!”
“你知道就好,下次想离家出走,别再连累我们了!”薛尔幸摇了摇头,虽然才年仅五岁,但已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每次跟你出门都没好事,不是被绑架就是迷路,再不然就是丢钱袋,搞到最后,还是要等爹来带我们回去!”
“娘也不想走的。可娘把你爹最心爱的内画鼻烟壶摔破了。他回来铁定会收拾我的。”
“爹最心爱的从来都只有娘你而已!唉!尔幸,算了,反正沿路上我都做了记号,爹肯定很快就会到的,咱们还是坐这等爹吧!”薛一心顿了顿,忽然拍了拍弟弟的肩:“尔幸,你将来要是娶媳妇,千万别像爹这样,懂吧?”
“啪!”窑洞外忽然掠过一声惊雷,苏婉婉吓得尖叫一声,迅速躲到儿子身后,大言不惭地抱怨道:“你们爹这次怎么这么慢?难道真的想让我们在这饿死吗?”
窑洞外的小路上,某个被大雨淋得全身湿透,一身狼狈的男人,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在看到窑洞外的那堆灌木丛里,挂着一条红色绣了桃花的手帕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无奈地笑了笑头,翻身下马,抬脚向洞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