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记者 邓凌源
古老昆曲在民间
□ 本刊记者 邓凌源
北京陶然曲社的社员们在岳芃晖老师的指导下练习身段。图/邓凌源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曲调婉转,笛音飞扬,古香古色的南京甘家大院里,昆曲爱好者们正在浅吟低唱。
这样的场景并不罕见。在北京,在上海,在杭州,在广州,在香港……昆曲爱好者们纷纷成立自己的曲社,他们隐身于公园的一隅,或聚会在深深巷落中,吟唱着古老的曲调,延续着千百年的民族文化艺术。
“2002年昆曲申请‘非遗’,2003年我们曲社就成立了。”作为北京陶然曲社的现任社长,张毓雯老师曾是北方昆曲剧院早期“北昆四旦”之一,退休后一直在陶然曲社教戏。当记者见到她时,这位66岁的老人正在排练厅里认真地指导一位女社员排演《昭君出塞》,尽管几个月前下楼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腿脚还没有好利索,但看到演员表演有欠缺,张老师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亲自示范。
“我自己就是从曲社启蒙的,从11岁开始学戏,到现在已经55年了。”谈起往事,张毓雯老师声音宏亮,眉宇间顾盼生辉。
从业余曲社走向专业学习,从专业岗位退休后又回到业余曲社教学,张毓雯走了一个轮回,她颇有感触地说:“我们陶然曲社虽然是业余学习昆曲,自娱自乐,但是经典的传承太重要了,现在社里主要是我在做这个事情,从我退休时就开始了。我希望他们(社员)把我身上的东西传承下去。”
张老师告诉记者,一般入社的曲社社员,都是没有任何专业基础的昆曲爱好者,有的连简谱都看不懂。“但是他们从入社那天开始,就是我的学生,从识谱、唱曲到学身段,我都得一点一点地教给他们,只要他们肯学。”为了给社员们提供更好的教学条件,张老师甚至动员了自己唱京剧的老伴来到社里,给社友们讲课,练习刀花、枪花。此外,张老师还请来了自己在中央戏曲学院的学生岳 晖,协助教学。
如今,陶然曲社已经拥有曲友一百多人,定期举行社团活动,每年有四场汇报演出。2011年5月14日,陶然曲社折子戏专场在北方昆曲剧院大观园戏楼开演,除了张毓雯老师的表演外,曲友们也粉墨登场,纷纷献艺。入门不久的社员跑跑龙套,技艺高超的社友则演出自己的“拿手戏”。
“我本来就是曲社出身的,像这些事情就是要有人做,没人做的话,这个东西不都完蛋了。”张老师谈到,昆曲本来就起源于民间戏曲,如果失去民间的演员和观众,这门古老艺术的传承也就如同束之高阁的古董了。
作为张毓雯老师的母社,昆曲研习社是北京最早的昆曲爱好者研究和传习昆曲艺术的业余文化团体,成立于1956年。当记者来到位于北京市文津街国家图书馆古籍馆临琼楼的临时活动现场时,这里正在举行“林焘、张琦翔先生九十诞辰”专题纪念会。据欧阳启名社长介绍,二位已故老先生都为北京昆曲研习社的成员,在义务培养青年曲友、关注曲社发展方面做出过杰出贡献。
午后的窗外夏日炎炎,暑气逼人,但现场却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一位刚大学毕业不久的男青年有些腼腆地对记者说,自己还不是曲社的社员,“是来旁听的,因为喜欢昆曲艺术,所以很想加入社团。”
社员在闲聊中告诉记者,像这样的活动几乎每周都有,曲友们除了学习唱腔和表演技巧,还了解到昆曲博大精深的文化,同时也可以与前辈曲家的座谈交流。
“我们昆曲研习社主要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是研究,一是传习,希望能将这门古老的艺术传承下去,因为昆曲实在是太精美、太高雅了。”刚刚忙完纪念会的欧阳启名社长显得有些疲倦,但语气仍然是平和而从容的。她告诉记者,早期的昆曲研习社,是由俞平伯教授等业余曲家发起的,成员大多是圈里的知识分子,日常活动也颇有些名士雅集的意味。近几年来,研习社更多地向社会大众和普通昆曲爱好者敞开了大门。“我们从拍曲到演出,都是义务的。只要喜欢昆曲,愿意学两句的都可以来。”欧阳启名说。研习社从此成为了一个百姓大讲堂。
曲社每周有三次活动:一次是周日下午在北京东城区校尉小学教授唱曲,一次是周二晚上在海淀区紫竹桥教授表演身段,一次是周三下午在朝阳区安贞小区的一个文化站里教授唱腔。社员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和地点自由安排。
让欧阳老师感到欣慰的是,昆曲研习社在北京东城区的织染局小学培养了一批小学员,这些孩子都是外来的打工子弟。社里的老师们教他们简单的昆曲唱段,还组织他们参加演出。“古老的昆曲艺术有了传承人,特别是年轻人和孩子们,这让我们觉得非常兴奋。”
“我们昆曲研习社主要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是研究,一是传习,希望能将这门古老的艺术传承下去,因为昆曲实在是太精美、太高雅了。”
在南京升州路与中山南路交界的闹市之中,有一条不起眼的巷子,巷中一处院落,白墙灰瓦,挂一串红色灯笼,这里便是俗称“九十九间半”的甘熙故居——甘家大院。
甘家是享誉江南的戏曲世家,被当地人戏称为“南京第一票房”。1954年南京昆曲社成立,组建人正是甘家后人、有着“江南笛王”之称的甘贡三先生。1980年,甘贡三次子甘涛出任社长。而如今,昆曲社社长的接力棒传到了甘老先生的外孙女汪小丹的手上。
汪小丹担任南京昆曲社社长以来,坚持不懈地为昆曲迷们定期开展活动。在交谈中,汪小丹社长饱含深情地谈起了曲社的发展历史,轻声感慨着自己身上的担子太重了。曲社在发展过程中,面临过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是在曲友们的共同支持下一步步走来,劳累中有收获,辛苦中有快乐。“曲社是大家的,如果不是曲友们大家共同的努力,我想曲社也不会有今天。”
“现在南京昆曲社就我一个老师,我已经65岁了,真担心没有人接班。”尽管如此,南京昆曲社还是在社会各界的支持下,邀请过上海昆剧团的蔡振任老师,江苏省昆曲剧院的石小梅老师、胡锦芳老师,昆曲名家华文漪老师来社为曲友们拍曲、指导,为曲友们提供良好的学习氛围。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各大业余曲社也收取一定的会费,基本是每人每月都是十块钱,学生半价优惠。然而,如此低廉的会费,根本不够平时的开销,经费问题成为曲社进一步发展的最大限制。“没有文化部的补贴,我们基本上靠自己的努力,有时候有一些企业家会给我们一些赞助。”为了给曲友们请来优秀的拍曲老师,欧阳启名社长和汪小丹社长只好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邀请朋友圈中一些专业昆曲演员来为曲友们义务授课。
广州五山曲社的负责人则告诉记者,他们计划在2011年6月25—26日邀请专业老师来曲社为曲友们拍曲,但能否成功还要看情况,因为社里的经费少,活动费用得靠社员们自己掏钱。如果届时报名人数不足或预算费用分摊后超标,那么拍曲活动就得取消。
“困难总是有的,但是我们迎难而上,曲社的学习、交流活动不能停下来。我的父辈们把这副担子交给我,我一定要把曲社传承下去。”汪小丹社长谈起曲社,仿佛一位慈母谈起自己含辛茹苦养育的孩子。
一位曲友在离开南京昆曲社时这样写道:
“冬天,喜欢坐在曲社里边唱边晒太阳;雨天,喜欢呆呆地望着门外屋檐下的雨滴,一滴一滴或水帘般的一串串落下。学习《游园》身段的时候,在甘家大院里随便找一个庭院,只需避开那滑滑的青苔,便可以演一段“姹紫嫣红开遍”,在这里特别有感觉……现在,曲社的不少朋友都已经离开南京,我时常会想起他们,想起和吴立文坐在曲社一角不停的吹牛的时光,还有拉着周豪吹笛子,而不久我也将离开南京,南京昆曲社和曲社里的朋友们将一直成为我的牵挂。”
□ 编辑 尹丽丽 □ 美编 庞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