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估的隐忍

Chip Heath & Dan Heath

有时候，挫折是种美妙的经历。1990年，Sally Herndon当上了ASSIST在北卡罗来纳州的项目经理。ASSIST是一个反对吸烟的自发组织，Sally的工作就是劝导人们戒烟，改善公共健康。世界上最强大的烟草游说集团的老窝就在北卡罗来纳，Sally该如何跟对手过招呢?想要一举击败对手显然太天真，Sally明白，要想获得成果就得分步骤、分阶段慢慢削弱对手，直到瓦解他们。

sally和自己的团队花了两年的时间谋划，就在他们卷起袖子准备动手的时候，他们遭遇了重大的挫折。1993年，烟草行业说服联邦立法机构通过了一项授权法案，允许在政府建筑物内保留20％的空间作为吸烟区，更恶心的是，这项法案还限制地方政府出台更严格的地方规定，说白了20％就是底限，要更宽松可以，更少可不行。Sally把这条法案成为“毒气法案”。

于是sally只能重新想办法削弱对手，他们想出了一个可以出奇制胜的点子：允许在学校吸烟。“即使是那些种植烟草的农夫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抽烟。”Sally说。她的团队走访了一个又一个学校的董事会，坐下来苦口婆心地劝说，虽然艰苦，但是他们还是在地方取得了不小的胜利。到2000年的时候，在美国全国已经有10％的学校在他们的劝说下放开了烟禁。2004年达到50％，2007年达到100％，“功德圆满”——联邦政府通过了所有学校全面禁烟的禁令。

同时，战斗在其他战线上打响：其一就是私立医院。很多病人从走进医院那一刻开始就不得不忍受烟熏火燎，在二手烟的煎熬中跟病痛战斗。有几家激进的私立医院公然宣称自己的医院里吸烟随意。接下来是监狱、州议会，最后到了2009年，是餐馆和酒吧。削弱、削弱、削弱。

经过Sally20年来不间断的努力，北卡罗来纳的成人吸烟率下降了近25％，数百万人已经从二手烟的危害中被成功解救出来。

不可否认，sally在不利的环境下，顶住挫折和压力的信念是对“隐忍”的最好诠释。事实上，心理学研究显示，隐忍——为追求更远大目标的忍耐以及在困境中坚持的能力——这是让人最终获得成功的核心部分。在崇尚短期见效的文化氛围中，太多人在意的是这个季度的收益数字、这个星期减掉的体重、这个月的点击量——隐忍可以成为一件秘密武器，它的杀伤力还不为人知。

在那种挫折、“苦难”也是顺理成章的环境中，我们也可以看到隐忍带来的不同。西点军校承认，所有的学员都被要求在各方面取得卓越的成绩：sAT得分、课堂成绩、领导力水平、先天体能条件。在第一个夏季训练中，他们将经历作为领导者的考验，这个折腾死人不偿命的训练俗称“兽栏”，每20名学员中只有一个人最后留下来。

宾夕法尼亚大学的Angela Duekworth分析了那些西点新学员，她发现一个简单的隐忍评测办法：那些在自我评价中做出“不管是什么事，一旦开始，我都要完成”的人，可以预见，他们会有更高的几率在“兽栏”中幸存下来。“隐忍可以看做是获得更高成就的一种潜力。”Duckworth在她的研究报告中写道，她的报告还展示了隐忍在各种受众身上所产生的结果，从名牌大学辍学生到拼字游戏冠军，不过，公平地说，后者更倾向于“逃避冷淡”，而不是隐忍。

隐忍并不是努力工作的同义语，它还包含着特定的专一、忠贞。一个缺乏隐忍的囚犯每个月都会想出一个越狱的全新计划，而一个隐忍的囚犯会挖出一条隧道，哪怕每次只能挖一勺，他也会坚持下去(《肖申克的救赎》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编者按)。

在商业社会，隐忍往往被低估。因为商务人士喜欢突破，所谓突破就是下个星期就会跳进你脑袋里的好点子(好吧，我会一勺一勺挖隧道，不过我迟早能把这把餐勺改造成凿岩机)。即使现有方法已经是别无选择的最后手段，他们还是会这么想。有一家英国的网站，他们专门服务于教师群体，比如提供工作信息，开设论坛。他们决定对网站进行改版，一年来，开发者都在为升级而忙碌。新站点发布这一天，本来是个惊喜的日子，大家都惊倒了：新网站那叫一个慢，一个页面半分钟都打不开，流量随机急转直下，教师们都不来了。

网站的产品经理Jon Winny回忆说，当时所有的讨论都集中在大家相互指责上。软件开发者坚持认为问题出在服务器，服务器工程师说问题就是因为软件上有bug。“大家都希望有什么魔法可以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掉。”

一个月以后，所有人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魔法，不会有奇迹，于是隐忍。他们占用一个巨大的会议室，把一面12米的墙上变成一块写字白板。好吧，现在把所有可能造成延时的纰漏都列出来，把它们归入网页后台支持流程的8个核心步骤。很快，那面墙上写满了数以百计的假设。

每天早上，大家都在这间会议室里争论得不可开交，于是这间会议室有了自己的名字“作战室”。每天，大家都会找出一些需要跟进的新问题，“这是一个很慢、很慢的过程，”Winny说，“为了改善网页速度，每个星期，我们的进度只有两三秒钟。”想必大家已经注意到这与Sally的反对吸烟战例的共同点：实现一个伟大目标的过程中伴随着微小的量变积累，以及某种围城心态。

4个月之后，若干个通宵达旦的不眠之夜，网页数据的平均下行速度被降到了5到8秒，流量开始慢慢凹升。

隐忍很痛苦，因为这个过程与那些惊喜的发现或者转变轨道不一样，它不会给你什么精神上的回报。这个过程中，你几乎不会获得任何值得庆祝的胜利。事实上，你或许永远没办法赢。你的网页永远也不会一点就打开，你也永远小会生活在一个没有吸烟者的国家。你所能做的只能是让网页再快那么一两秒，说服再多一点的人参与到你的反吸烟斗争中。这是一条很慢，一毫米一毫米前进的道路吧?这就是胜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