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语与汉语被动句之比较

张伟权

(三峡大学 武陵民族研究院，湖北 宜昌 443002)

土家语属汉藏语系中的SOV型语序的语言，她“是一种比较特殊的语言地位和使用状况，而引起国内外不少学者对这种语言的注意。”[1]“由于受汉语影响，也有少数SVO型语序。”[2]因为土家语是一种特殊语言，所以它的语法结构与汉藏语系中的其他SOV型语序的语言有一些不同之处。

关于土家语的被动句，语言学界对它并不看好，有的甚至说土家语没有被动句。有的土家语学者在撰写土家语的文章和书籍中，涉及到土家语的被动句时非常小心，只有少数土家语专著提到土家语有被动句[3]。本文用汉语的被动句和土家语的被动句作为比较, 试对土家语被动句作一个粗浅的描述和分析,以得出土家语之被动句的类型。

一、土家语被动句与汉语被动句比较

土家语与汉语都属汉藏语系，汉语的被动句“基本上是表示不幸或者不愉快的事情”[4]。土家语的被动句的性质与汉语被动句的性质相符。土家语不仅有被动句，而且也像汉语一样有标记性被动句和无标记性被动句。

下面先就土家语被动句和汉语的被动句作一下比较。

先看土家语被动句。

例句1：

tÇiu53Çi53kha21piu35lo53te53to35tsi53tsa53liau21.

九喜 家 女儿 别人 被 强奸 了

(九喜家女儿被别人强奸了。)

这句土家语句子的格式是：

NP十N十被十VP

翻译成汉语后的句子(九喜家女儿被别人强奸了)格式是：

NP十被十N十VP

是典型的被动式。例句1中的土家语实际上就是SVO型句式。只不过是表示被动句的标记“to35(被)”在施事者“lo53te53(别人)”后面。

如果不把这句话作被动句翻译，按土家语的语法习惯翻译成汉语的话，意思就完全相反，结果就成了：

九喜家的女儿强奸了别人。

“to35”在土家语中也有汉语“把”字句中“把”字的意思。如果把这句话改变为土家语的“把”字句，那么这句土家语就是：

lo53te53to35tÇiu53Çi53kha21piu35tsi53tsa53liau21.

别人把九喜 家 女儿 强奸 了

原句“lo53te53”移到句子前面作主语，“to35(把)”就相应地移到“lo53te53(别人)”后面，就是说土家语的“to35”“把”字句的标记，是有其自己的语法规则，同汉语的“把”句格式是完全一样的。它们的格式都是：

N十把十NP十VP

再来反观汉语的被动句。

“我准定被这厮们烧死了。”[5]

这是一句述补式的被动句，句子的格式是：

N十V十被十NP十VP

翻译成土家语：

ηa35x oη21xuai53kai35x ua35Çin53tsi21te21to21wu35mo21se35xu21.

我 准 这 厮 们 被烧(助) 死 了

其中“to53”就相当于汉语的“被”。

这句土家语的格式是：

N十V十NP十被十VP

这句土家语和汉语的不同点就是施事主语的位置发生了小的变化。汉语的施事主语在“被”字后，而土家语的施事主语在“to21(被)”前，其他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土家语有这样的句式，是因为土家语长期受汉语的影响，特别是在清朝“改土归流”后，当时执掌土家族大权的汉族流官，为了当时的政治统治需要，在土家族地区强制土家人说汉语，所以土家语中有的句子演变成SVO型句式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从以上例子来看，土家语中还是存在被动句的。

二、土家语中有标记的被动句

土家语有标记的被动句的标记是“ko35”、“to21”、“ko35……to21”等。用“to21”作被动句标记，它的位置与“ko35”相同，组成的句式也完全相同。

(一)用“ko35”、“to21”作标记的被动句

用“ko35”、“to21”作标记的土家语被动句，有三种形式：第一种是被动句动词后面不带宾语；第二种是被动句动词后面带补语，形成述补式；第三种是被动句动词后面带数量词作宾语，形成述宾式。

第一种形式，被动句动词后面不带宾语。

例句2：

to53pu21phu35tu21ko35than21lu21.

红豆 斑鸠 被 啄(吃)了

(红豆被斑鸠吃了。)

例句中的施动“than21(啄)”的对象“to53pu21(红豆)”放在句首变成了主语，也就没有了宾语。

以上是“ko35”作标记的被动句。

关于“ko35”作为土家语被动句的标记，语言学家有不同的看法：“ko35”用在名词或代词后，表示前者是动作行为的施事者或原因。句子译成汉语时的‘被’,但不是被动句。”[2] 100这是一家之言。

用“to21”作标记的被动句也可以后面不带宾语：

例3：

ko35nie21lo35pu53kha21tsu21to21xe53le21.

他 的 眼睛 棍子 被 夺 的

(他的眼睛被棍子夺着的。)

这也是土家语被动句不带宾语的例子，在翻译成汉语的时候，动词“xe53(夺)”后面加上一个助词“着”，这样翻译成汉语就使整个句子就显得柔和通顺。如果硬译成“他的眼睛被棍子夺的”，就显得有些生硬。

第二种形式，被动句动词后面带补语，成为述补式。

这类土家语被动句为述补式，也就是说在动词后面带补语。

例句4：

si21thie53thu53nie53li35pu53wu35ko53ka35tÇi53liau21.

田里 的 稻谷 牛 被 吃 完 了

(田里的稻谷被牛吃完了。)

这句土家语的施事者是“wu35(牛)”，受事对象是“li35pu53(稻谷)”。其余“ka35、”是述宾结构的动词，“si21thie53thu53(田里面)”是状语，“tÇi53(完)”是补语，“liau21(了)”是助词。

例句5：

Çi53pa53ηa35to21tha35mo21kei21liau21.

衣服 我 被 烤 (助) 焦 了

(衣服被我烤焦了。)

这句土家语里面“mo21”是相当轻微的语气助词，没有对应的汉语翻译，句子中的“kei21(焦)”是动词“tha35(烤)”的补语，形成了述补式的句子。

第三种形式，被动句动词前面带数量词，成为述宾结构。

土家语被动句中的动词前面如果带有数量词，那么这土家语的被动句就成了述宾式。

例句6：

Çi53lan53kha53phu53a35ta53to35so53phi53lu21liau21.

西朗卡普 姐姐 被 三幅 卖 了

(土家织锦被姐姐卖了三幅。)

句中的“so53phi53(三幅)”是动词“lu21(卖)”的宾语。

例句7：

ηa35a21pa55to21la53tha53xa21.

我 父亲 被 一顿 打

(我被父亲打一顿。)

句中的“la53tha53(一顿)”是动词“xa21(打)”的宾语。

土家语被动句的宾语都是由数量词充当。这宾语主要是对主语的修饰和限制，其他词汇是不能胜任的。

(二)用“ko35……to21”配套作被动句的标记

用“ko35……to21”配套作被动句的标记与古代汉语中的被动句的配套标记“为……所”有点相似，这里说的相似只是形式上的相似，但绝不是相等。因为二者的位置和语法意义还是有区别的。

古代汉语中有配套标记“为……所”的被动句，如：

汉军却，为楚所挤(汉军退却，是被楚军压境的结果)。[6]

土家语用“ko35……to21作标记的句子，ko35在动词前面，to21在动词后面。

例8：

ko35ye21e35ηa35ko35tsa53to21lie21.

他 东西 偷 我 (被) 发现 (被)的

(他偷东西是被我发现的。)

这是一种特殊的土家语被动句，因为“ko35”和“to21”必须连用，去掉其中哪一个都会不成为句子。

三、土家语中没有标记的被动句

土家语中没有标记的被动句有两种类型，一种类型是施事者不出现，只出现受事对象；二种类型是施事者和受事对象都出现。

第一类施事者不出现，只出现受事对象。

例句9：

tÇi21khu21ka53zu53ta35te21lau21.

草鞋 几双 穿 烂 了

(草鞋被穿烂了几双。)

这句被动句，施事者没有出现，而出现了受事对象“tÇi21khu21(草鞋)”。这句无标记被动句还有个特点，就是在被动动词“ta35(穿)”前面有数量词“ka53zu53(几双)”，后面有补语“te21(烂)”，形成了述补式。

如果说要把这一句换成主动句来说，那就是：

tÇi21khu21ka53zu53ta35le53te21lau21.

草鞋 几双 穿 (助) 烂 了

(穿烂了几双草鞋。)

也就是说要在动词后面加上“le53(助)”，借助词的语气去体现。

第二类施事者和受事对象出现。

例10：

ai53tsi53ηa35pu35le53.

那(头)猪 我 杀 的

(那头猪是被我杀的。)

这句被动句的施事者是“ηa35(我)”，受事对象是“tsi53(猪)”。

如果把这句话说成主动句，那就是：

ηa35ai53tsi53pu35le53.

我 那(头) 猪 杀 的

(我杀的那头猪。)

就得把施事者“ηa35(我)”提到句子前面。句子的类型也就发生了变化。

土家语中没有标记的被动句，在日常对话中不是很多。这一类型的被动句从外部形式上看没有专用的被动词汇标记，句式本身的被动意义主要是根据语言环境和特殊语境下的动词语音形式的转变来体现的。[7]

通过以上例子分析来看，土家语是存在被动句的，而且出现的形式还有很多种。只有平常在土家语的交流中多观察、多注意、多分析，并用科学的方法去总结，才会发现其中的真谛。

[1] 陈康.土家语研究[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6：1.

[2] 戴庆夏.仙仁土家语研究[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5:134.

[3] 张伟权.土家语探微[M].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2004:264.

[4] 王力.汉语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80:432.

[5] 水浒传[M].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228.

[6] 司马迁.史记·项羽本记[M].长沙：岳麓书社,1993:163.

[7] 张伟权.土家语地名的特征——以湖南省龙山县土家语地名为例[J].湖北民族学院学报,2010(5):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