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松华
(山西大学 历史学院,山西 太原030006))
明成祖生母之谜
宋松华
(山西大学 历史学院,山西 太原030006))
关于明成祖的生母问题,明成祖究竟是嫡出还是庶出,是明初的一桩谜案,迄今未有定论。吴晗先生的《明成祖生母考》得出“马皇后无子,燕王、周王是碽妃所出”的结论,为很多学者接受,影响颇大。现在看来,《明成祖生母考》的论据是不能成立的。若明成祖果非马皇后亲子,则其生母又是谁?是汉妃,高丽妃还是蒙古妃?本文运用新近发现的材料,对这些问题重新论证,重新梳理后指出:被称为嫡子,不一定就是嫡出,也可能是皇后养他妃之子为己子,被称为庶子的,一定是庶出。
明成祖 ;周王 ;蒙古妃 ;马皇后无子
在明太祖朱元璋众多的皇子当中,有好几个儿子的生母到底是谁,自明代中叶迄今,一直存有疑义。其中第四子燕王朱棣,也就是后来的明成祖因其特殊的经历和地位,更是备受关注。
明成祖为马皇后第四子,在明初本无异说。自明代中叶《南京太常寺志》(此书虽曰官名,但应该为私人所修。因为钦定官方史料早已明言懿文太子、秦晋二王燕王及周王为嫡子)问世,明成祖为嫡出的说法受到质疑。该书所云:“孝陵享殿:太祖高皇帝高皇后南向;左淑妃李氏,生懿文皇太子秦愍王晋恭王;次皇□妃氏,生楚王鲁王代王郢王齐王谷王唐王伊王潭王;又次皇贵妃□氏,生湘王肃王韩王沈王;又次皇贵人□氏,生辽王;又次皇美人□氏,生宁王安王,俱东列;碽妃生成祖文皇帝,独西列。”①成祖的生母到底是谁,众说纷纭②。其中,马皇后说与碽妃说最引人注目,也最为冲突,藉此引发朱希祖先生③与傅斯年④、吴晗⑤、李晋华⑥诸先生的争论。明成祖生母之争,时至今日,尚无定论。笔者在此运用新近发现的史料,再次考证,对引发学友诸君新的思考,或有裨益。
我们先考察周王生母的问题,排比胪列下列史料:《国朝献征录》周王传云:
周定王橚、秦晋二王皆高皇后子(案承明代官方之说)。周王育于孙贵妃。妃卒服以慈母斩衰三年,主丧事。
《明史》后妃传:成穆贵妃孙氏,洪武七年九月薨。帝以妃无子,命周王橚行慈母服三年,众子为庶母期,自妃始。
《传》曰:慈母者何也?《传》曰:妾之无子者,妾子之无母者。父命妾曰:“女以为子。”命子曰:“女以为母。”若是,则生养之,终其生如母,死丧之三年如母,贵父之命也⑦。
(洪武七年十一月)明太祖钦定的《孝慈录》则曰:“子为慈母,谓母卒父命他妾养己者。”⑧
由“周王育于孙贵妃”及“慈母”的本身含义,不难看出,周王就是庶子。再看另一则材料,(建文二年二月癸未)燕王书谕李景隆曰:“我念长兄皇太子已崩逝,秦、晋二王兄相继而殁,所存者惟我一人,尚不能容,又欲诛灭,甚可畏也!”⑨可见洪武朝建文朝被称为明太祖嫡子的,绝无周王。周王是众所共知的庶子,而且其母妃卑微,为贱妾(说详见后文),周王也遭受鄙夷歧视 ,故而建文帝的伐燕诏书(见下文)才会有 “朕以亲亲之故,止正橚罪,余置不问”如此厚此薄彼之语。周王母妃早卒,故育于孙贵妃(明孝宗六岁丧母,育于孝肃周太后,崇祯帝五岁丧母,育于李选侍。其时周王年岁大约与孝宗崇祯帝相仿),则孙妃薨,又加之无亲子,周王主其丧事,合情合理。
燕王名义上的生母的确就是马皇后,故被称为明太祖的嫡子(说详见下文)。称帝后宣称周王也是马皇后亲子,连带周王也算作嫡子,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燕、周二王是同母兄弟(《明史》中有两处所言“燕周同母”,但不能当作证据。说详见后文),故燕王也是庶出⑩,是马皇后收养他妃之子为己子。张岱《陶庵梦忆》卷一钟山条云:“成祖生,孝慈皇后妊为己子,事甚秘”,证明所述不假。
毫无疑问,《天潢玉牒》是在明成祖授意下编撰的。(无名氏本)《天潢玉牒》言高后亲子惟有燕王与周王,懿文太子秦王晋王反变成诸母所生,大有欲盖弥彰之嫌。后来修改《天潢玉牒》又明言五人同母,为马皇后亲子。
吴晗先生在《明成祖生母考》文中引用《明太宗实录》建文四年六月乙丑条:“上虑朝廷事急,加害周齐二王,遣骑兵千余驰往卫之。周王初不知上所遣,仓卒惶怖,既知乃喜曰:‘我不死矣!’来见,上出迎之,周王见上拜且哭,上亦哭,感动左右。周王曰:‘奸恶屠戳我兄弟,赖大兄救我,今日相见,真再生也。’言讫复哭,哭不止,上慰止之。与周王并辔至金川门下马,握手登楼,上曰:‘身遭兵祸,无所容生,数年亲当矢石,濒万死,今日重见骨肉,皆赖天地皇考皇妣之佑,得至于此。’周王曰:‘天生大兄,勘定祸乱社稷,保全骨肉,不然,皆落奸臣之手矣。’”
吴晗先生谓:“在这一段纪载中,有两点最值得我们的注意,第一周王是太祖第五子,却称他四哥为大兄,一则曰:‘赖大兄救我’,二则曰:‘天生大兄’,由此可知成祖和周王同母,和懿文及秦晋二王异母,以此周王称为大兄。第二周齐二王并在京中,同为成祖之弟,而出迎却只纪周王,抚慰亦只及周王,由此可见燕周之关系。”
此误,不能由“大兄”称谓就得出燕周二王为同母兄弟的结论。《太宗实录》三十五年六月癸亥条:“上曰:‘诸弟试谓斯言当乎,否乎?诚乎,伪乎?果出于君乎?抑奸臣之谋乎?’诸王曰:‘大兄所见洞矣,诸弟何言,诸弟之来,岂得已哉?’六月戊辰条:“诸王上表劝进曰:‘……恭惟大兄殿下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可见,“大兄”之称是当时诸王对燕王的普遍称呼。况且原引文中还有“皇考皇妣”之语,燕王明白地说自己的母亲就是马皇后,怎么能看出和懿文及秦晋二王异母?单从这个大兄的称谓,看不出燕周二王特殊的关系。
据《国朝献征录》齐王传:“靖难兵入金川门,王与齐王见成祖,且拜且哭,因辔并行,登楼相慰。”《罪惟录》周王传:“成祖入金川门,出锢,橚与齐王榑拜且哭,成祖并二王按辔登楼相劳也。”燕王进京,周王齐王均出迎。事实上,燕王对齐王有救命之恩,齐王出迎燕王也完全在情理之中。永乐朝齐王已一败涂地,《太宗实录》撰者不愿再提及。
再来申论燕王为嫡子的问题,看下面四则材料。
(建文)元年七月癸酉 燕王上书于朝曰:“窃念臣于懿文皇太子同父母至亲也。于今事陛下,犹事天也。”同日他又告诉将士说:“我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⑪
(建文)元年八月,叔侄彻底成仇,建文帝下诏讨伐燕王,伐燕诏书曰:“朕纂承大统,宵衣旰食,抚我兆民,岂意邦家不造,骨肉周亲乃谋大逆。去年周庶人橚潜为不轨,辞连燕齐湘三王,朕以亲亲之故,止正橚罪,余置不问。今年齐王榑谋逆事觉,又言与燕王棣湘王柏同谋,柏伏罪自焚死,榑已废为庶人。朕以燕王棣孝康皇帝母弟,未忍竟诛。讵棣包藏祸心,为日已久,私印伪钞,藏匿罪人。先皇帝在时,震怒成疾,至于升遐,海内莫不痛愤,犹不自悔。复称兵构乱,图危社稷,得罪天地祖宗。朕不敢赦,是用告于郊庙,废为庶人,命将致讨,昭示天下,使明知之。”⑫
(建文)元年十一月,燕王上书朝廷:“……且陛下与臣皆出自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于属最亲也。……。”对建文帝的八项指控,逐一驳斥⑬。
(建文)四年六月丙寅,诸王及文武群臣咸叩头,固请曰:“殿下为太祖嫡嗣,德冠群伦,功德社稷,宜居天位。”丁卯,诸将上表劝进。曰:“殿下文武英明,宽裕仁孝,为太祖嫡嗣。”同日,群臣稽首固请曰:“殿下德为圣人,位居嫡长,当承洪业。”⑭
建文帝伐燕诏书(据《明史·方孝孺传》这个诏书虽为孝孺所草,但再据《齐泰传》,孝孺也参考了齐泰的强烈意见)尽暴燕王之罪过,独无指其冒嫡之说。从这个诏书中的“朕以燕王棣孝康皇帝母弟”之语及另外两则材料:“建文帝疑燕王反,尝以问(徐)增寿。增寿顿首曰:‘燕王先帝同气(这里的同气特指同母兄弟),富贵已极,何故反!’”。长兴侯耿炳文还朝,上言:“……燕王与上皇父为同母弟,陛下之嫡叔父,其性尚未离骨,陛下何至解支体而散肝胆于他人。……(见刘三吾墓志铭)。”⑮明白地可以看出,燕王是当时举朝共知的嫡子。故而燕王上书建文帝才堂而皇之以嫡子自称。兵临南京,诸王文武群臣咸称燕王为太祖嫡嗣,可不是阿谀媚献之词。
正是因为燕王是明太祖的嫡子,所以“靖难之役”爆发之后,燕王经常宣称自己是嫡子。时太子及秦晋二王皆已薨,按伦序而言,则第四嫡子应得继立,完全是为自己的起兵赢得更多的舆论支持,故为此言。
燕王起兵后每自称曰高皇帝高皇后第四子,这个举动引起后世史家的误会,当作是故意掩盖自己本来的庶子身份。认定燕王称帝是“冒嫡夺位”。明末清初谈迁在《国榷》中曰:“《玉牒》云高皇后第四子,盖史臣因帝自称嫡沿之耳(卷12)。吴晗先生谓:“所以他(燕王)在任何文件和口头谈话上一有机会就向人诉说他是嫡子,即位后即下令焚毁建文朝有‘言语干犯’的文件,至少在这些文件中有一部分是指斥他这一假作的声明的。”“盖成祖起兵时自诉为嫡出,以后无法再换一个生母,只好讳莫如深,完全抹杀。”“造反抢皇帝作,便只好硬说是嫡子。”均误解为燕王的嫡子身份是靖难之役爆发后自封的,即洪武朝被称为嫡子的只是懿文太子秦晋二王 。这一误解一直延续到当今。
《明史·周王传》云:“建文初,以橚燕王母弟,颇疑忌惮之。”这段记载完全是后人的主观臆断之词,纯属子虚乌有。它使许多人信以为真,当作燕王是庶子且与周王为同母兄弟的证据。且建文帝削藩,首发周王,斥之云南,后禁锢京师,受责最重,忌惮之说从何谈起?若知燕王是庶出且与周王同母,则建文帝早就在伐燕诏书中指斥燕王冒嫡作假,而告于天下,如何还会有“朕以燕王棣孝康皇帝母弟”之语?可见,燕王是庶出且与周王同母之谜,建文帝也并不知晓。且观方孝孺折成祖之言,也无责成祖冒嫡之说,《明史·方孝孺传》云:“至是欲使草诏,召至悲恸彻殿陛。成祖降榻,劳曰:‘先生毋自苦,予欲法周公辅成王耳。’孝孺曰:‘成王安在?’成祖曰:‘彼自焚死。’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子?’成祖曰:‘国赖长君。’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弟?’成祖曰:‘此朕家事。’顾左右授笔札,曰:‘诏天下,非先生草不可。’孝孺投笔于地,且哭且骂曰:‘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成祖怒,命磔于市。”此时,孝孺于生死不顾,若知燕王非嫡出,即当面戳穿,使其狼狈不堪。再看另一位削藩主角黄子澄讥刺成祖之言。“太仓武士汤华缚公诣南京,上将释用之。屡挫不屈,称殿下,左右呵之。(子澄)抗言曰:‘臣知殿下以兵力取富贵,不知殿下即此位。若用臣是不欲以纲常治天下乎?’上解颜曰:‘闻卿博学善读书,不比方孝孺执迷,朕将悉释若罪。’(子澄)曰:‘经史柔翰治世所用,乱世将安用耶?况富贵瞬息,何足重轻!殿下向来悖谬,不可为训,恐子孙有效尤而起无足怪者!’上变色曰:‘此天命所在,闻汝欲借兵日本胜我,果有之乎?’(子澄)曰:‘皇祖起义兵定天下,殿下勇力冠世,托东北大藩,永卫王室,北狄胡尘不能往靖,而反内噬。若臣引夷内攻,与殿下逆谋何异?’上曰:‘此细人言,不足信。朕亦不以此罪汝,今以魏征、赵普不足学,则迂甚矣!’命引江西所录罪人,从子文福,富远辈六十五人,妻族外亲三百八十人齐至,哀号震天。上谓曰:‘朕知汝必不为所用,当认何罪?’责书于纸,(子澄)曰:‘是为先帝文臣不职,谏削藩权不早,以成此凶残,后嗣慎不足法。’”⑯听到这些尖刻污辱之言,成祖大怒,命磔之。《明史·黄子澄传》:“今欲问罪,宜先周,周王燕之母弟,削周是剪燕手足也。”据此可知,黄子澄知道燕王是庶出,非马皇后亲子,且与周王是同母兄弟。而燕王又是自认己为嫡子,此刻黄子澄何不戳穿成祖冒嫡?按理说这才是黄子澄攻击燕王最好的把柄,是燕王篡位最大的罪状。子澄言“燕周同母”之语,这是御用文人编造的⑰。事实上,吴晗先生在其《明成祖生母考》就对这一说法持怀疑态度,只不过没有找到反驳的证据。可见,燕王是庶出且与周王是同母兄弟,这个谜深深地隐藏着,连建文帝都不清楚,更何况外廷之人。这个谜仅在孝陵寝殿太祖妃嫔排位顺序及成祖重修《明太祖实录》引周王为嫡子这个掩人耳目的动作中露出了端倪。“成祖生,高后妊为己子,事甚秘”可信。
随着重修《明太祖实录》引周王为嫡子,销毁周王生母材料,因而后人要搞清楚燕王的真实生母到底是谁,也就困难之极。
马皇后已有懿文太子、秦王、晋王三位嫡子,而又收庶出的燕王(据下文考证燕王母为蒙古族妃)为嫡子,可通可解者,即是懿文、秦晋二王也是庶出,也是马皇后收养他妃之子为己子。
在封建社会,还没有哪位皇后在自己有亲子的情况下,再收养庶子充作嫡子,造成亲生儿子的威胁,混乱嫡系血统。在奉行嫡子优先继承皇位的明代,嫡庶之别是维护皇权稳定的基本条件,这是个严肃的政治制度问题。
燕王能够知道自己并非马皇后亲子,那么他知道三位兄长的身世也是不成问题的。称帝后,一面为自己歌功颂德,一面诋毁三位兄长,在其授意下编撰的《天潢玉牒》(无名氏本)公然揭露三位兄长非嫡出,称一时的快意,也在情理中。
如上论述,马皇后无子。则“孝陵阉人俱云,孝慈高皇后无子”及“高后从未怀妊,岂惟长陵,及懿文太子亦非后生也”⑱的说法,可绝非无稽之谈了。
《南京太常寺志》所记淑妃李氏⑲生懿文太子秦王晋王,碽妃生成祖文皇帝的说法大体可信,至于碽妃来历则有待考证。《南京太常寺志》特别强调四人的生母,也是因为四位皇子是被称为嫡子的缘故。作者意图是矫玉牒实录之误。该书只不过在当时受制于高压政策未流传,但是直到晚明何乔远(卷6)⑳谈迁(《国榷》卷12)李清㉑(附志)等人还是看到了。
据《明史·孝恭孙皇后传》:“妃亦无子,阴取宫人子为己子,即英宗也,由是眷宠益重。”与此类似,马皇后收养成祖为己子,并不稀奇。
吴晗先生得出了马皇后无子的结论,但论据不能成立。第一是误读了俞本《记事录》。
(张德信点校本)《国初群雄事略》卷二原文是这样说的:“九月,复攻集庆路,陈野先叛,郭元帅、张天佑战败死之。是月戊戌,仍命郭元帅、张天佑率所部军攻集庆。己亥,天佑等至方山,攻破左答失纳识里营,走之。陈野先遂叛,与元福寿合兵来拒,战于秦淮水上。我师失利,天佑郭元帅皆战死(引自《太祖实录》)。”
元义兵元帅陈野先领兵攻太平府,士卒登城,上亲率死士拒之,城中危急。是时,上娶孙伯英妹为次妃,妃言于上曰:‘府中金银若干,何不尽给将士,使之奋身御敌,倘有不虞,积金何益?’次日,上尽置金银于城上分给将士,遂大败敌兵,生擒陈野先。上亲释其缚,坐与语,野先许以全军归附。上与结为昆弟,宰乌牛白马以祀天地,歃血为誓,约共攻建康府。即令还营整兵以待并进。
十月(案此误,应为九月),郭、张二元帅督兵由官塘经同山进攻建康之东门,陈野先自板桥直抵建康攻南门,自寅至午,城中坚守。野先邀郭元帅饮,杀之,擒张元帅献于福寿,亦杀之。野先会元兵夹攻,大军遂溃,部下总管赵继祖跳马遁,野先单骑追逐,雁门孟万户刺杀之。”(引自俞本《记事录》)
考《明太祖实录》、《国榷》陈野先被朱元璋俘获是当年(至正十五年)六月的事情。
“元义兵元帅陈野先领兵攻太平府……野先单骑追逐,雁门孟万户刺杀之。”这段只是解释九月郭张二元帅的死因,即死于陈野先的阴谋。及补叙六月陈野先被俘之经过,朱元璋如何厚待野先。为突出陈野先之卑劣行径,而特意附录这段,与上下文毫无关系。吴晗先生误认为划横线的部分是九月的事情,因而误读了俞本《记事录》,错误地得出第一次太平之围九月才解除的结论(事实上,至迟在七月壬辰,第一次太平之围已经解除,因为这个时间朱元璋已开始攻取集庆)。据此,又结合《马皇后传》《常玉春传》《康茂才传》,得出直到至正十六年二月以后马皇后才渡江的结论。
第二,作为论据的《明史·太祖本纪》记述粗略,吴晗先生误认为从六月初二朱元璋进入太平,即被元兵包围,因而忽略了对六月初二至六月初七这段时间的考察。
据《明太祖实录》说朱元璋(至正十五)六月初二渡江占领采石,“缘江诸垒,望风迎附”,又云 “辛酉(六月初七),元右丞阿鲁厌、副枢绊住马、中丞蛮子海牙等,以巨舟截采石江,闭姑孰口,绝我归路。”可知初二至初六,采石为朱元璋占领,去往太平的道路是通畅的。又和州距太平仅是一水之隔。在这几天之内马皇后是完全可以渡江的。据俞本《皇明记事录》,六月初七陈野先围攻太平时,已出现次妃孙夫人的身影,再据《马皇后传》所云:“后率将士妻妾渡江”,则马皇后在也在太平城中。再看毛奇龄《彤史拾遗记》马皇后条所云:“太祖渡江,后多智,恐元兵蹑其后,必相隔,不俟太祖命,急率诸校妻过太平,止繁昌陈迪家,而元兵果扼渡,如后虑。”是合情合理的,是可信的。
万斯同《明史·马皇后传》(416卷本):“太祖克太平,后率诸将妻妾渡江往从之,既而元师断江路。将士内顾室家无离去者。”明言至正十五年六月初七之前,马皇后已到太平。
故吴晗先生虽然得出马皇后无子,但论据不能成立。
(建文)四年十一月,遣中官郑和赴北平祭奠乳母冯氏(《明太祖实录》卷14)。
(永乐)三年三月,追封乳母冯氏为保圣贤顺夫人,遣赵王高燧以珠冠香芴真衣致祭(《明太祖实录》卷41)。
(永乐)七年三月,遣官祭乳母保圣贤顺夫人(《明太祖实录》卷89)。
(永乐)十四年,保圣贤顺夫人冯氏夫王忠赠左都 督 谥 恭 靖㉒。
《国榷》载,洪武四年三月乙已,定命妇封号“一品二品夫人,三品淑人,四品恭人,五品宜人,六品安人,七品孺人”都督正一品武官,成祖给予乳母如此高位,可见乳母冯氏是有大恩于成祖的。明代列朝实录,惟洪武、永乐朝为率略,然于乳母冯氏下之重笔,足见冯氏对于成祖之重要。
值得注意的是,燕王之藩北平并有乳母冯氏随行,深恩思慕之情,是不言而喻的。从这个层面,似乎也能映证出成祖并非马皇后亲子。
《蒙古源流》卷八言:“先是蒙古托衮特穆尔乌哈噶图汗(案即元顺帝)岁次戊申,汉人朱葛诺延(案即朱元璋)年二十五岁,袭取大都城,即汗位,称为大明朱洪武汗。其乌哈葛图汗之第三福晋系洪吉喇特托克托太师之女,名 格勒德哈屯,怀孕七月,洪武汗纳之。越三月,是岁戊申生一男(案即成祖)。”所言成祖母为元顺帝妃,且成祖为元顺帝之子,这样的记载我们可以视作荒诞,不必相信。我们不妨审视下列两则汉文材料:
“明成祖非马后子也。其母瓮氏蒙古人。以其为元顺帝之妃,故隐其事。宫中别有庙,藏神主。世世祀之,不关宗伯。有司礼太监为彭恭庵言之。余少每闻燕之故老为此说,今始信焉。”㉓
“往余幼从吴梦辄、师恩同游,师告余曰:冯景亭宫詹桂芬,曾告以克金陵时,官军得明成祖御碣于报恩寺塔座下,其文略谓成祖生母为翁吉剌氏,翁故为元顺帝宫人。生成祖距入明宫仅六月耳。明制:宫人入宫,七月内生子者,需受极刑。马后仁慈,遂诏翁以成祖为马后生。实则成祖生日,距懿文太子之生,仅十月稍强。翁自是遂抑郁而殁,易篑前,以己子画像一祯,授成祖乳母,且告以详,命于成祖成年就国后告之。成祖封燕王,乳母如命相告。于是始知已之来历,乃投袂奋起,而靖难之变作矣!”㉔
《广阳杂记》所言成祖母为元顺帝妃,《瓠庐杂缀》所言“距懿文太子之生,仅十月稍强”“于是始知己之来历,乃投袂奋起,而靖难之变作矣”。这样的记载,我们不用理会。但是这两则材料均言成祖生母为蒙古妃。《瓠庐杂缀》所言燕王不但有乳母,而且随燕王赴藩北平之事的确是史实。此外,《燕王令旨》有“顾予匪才,乃父皇太祖高皇帝亲子”如此强调之语,则《瓠庐杂缀》所言成祖早产,也不是空穴来风。“其时马皇后已有三子,又何所希冀,而必欲伪妊成祖为己子耶,揆之于理,恐亦无此事矣!”(朱希祖语)。马皇后收燕王为子,必有其他原因,再对比《瓠庐杂缀》所言成祖早产,“马后仁慈,遂诏翁以成祖为马后生”,更觉可信。若是马皇后恶意夺子,燕王母妃不大可能继续留于宫中,何况后来还有周王所出。马皇后收燕王为嫡子,应该是保护善类的意思。该书所叙,绝非凭空臆断。燕周二王的生母极可能就是蒙古妃。
成祖既非嫡出,则其生母又是谁?是汉妃,高丽妃,还是蒙古妃?我们逐条考察。
建文帝的伐燕诏书重要目的就是打击孤立极少数,取得众多皇室成员的支持,其中有“去年周庶人橚潜为不轨,辞连燕齐湘三王,朕以亲亲之故,止正橚罪,余置不问”之语,特别强调“朕以亲亲之故”,明白准确的意思就是在说建文帝与燕齐湘三王亲缘更近,而与周王亲缘疏远。而燕王名义上的母亲为马皇后,齐王母为达定妃,湘王母为胡顺妃。可以肯定地讲,周王母妃不是汉族女子。而且周王母妃的特殊,在众多皇子的生母中是惟一的
再看周王母妃是否为高丽妃。成祖为周王讳,耻高丽妃不值彰名,难于启齿。可事实上,成祖本人则是大肆索取众多高丽妃,及至“朝鲜贡女充掖庭”,仁宗宣宗亦是如此,前后矛盾之极。何况岷王韩王辽王的生母可能也是高丽妃㉕,若“朕以亲亲之故”之语,是专指岐视高丽妃而言,如此无异于是驱使韩王辽王也犯上作乱。显而易见,周王母妃也不是高丽妃。
成祖周王生母既然不是汉妃高丽妃,则其生母为蒙古妃的说法当属可信。据《南京太常寺志》生母是碽妃,这个姓氏偏奇的碽妃就是个蒙古族女子。至于其生母入明宫时是否具有其他特殊身份,不敢妄加评说。
明太祖死后,宗庙及孝陵的布置是建文帝操办的,每逢重要的时间,那是要参拜祭祀的。周王的生母早死,又是个蒙古族女子,为贱妾。建文帝对其岐视鄙夷。在宗庙及孝陵中不可能有其生母的牌位。这个碽妃的牌位,只可能是成祖放置的,使其生母在冥冥之中享受尊荣。也正是由于这个碽氏的特别,所以内侍阉人在宗庙陵寝中排列碽氏的牌位,给予了特殊的位置。
成祖是庶出,且与周王为同母兄弟这个谜,在“靖难之役”中,都没有被建文朝臣知晓戳穿。可见其嫡子身份是共认的。然周王母为蒙古妃,为贱妾,使得周王在当世受人歧视鄙夷。且周王生母是蒙古妃的证据留于后世亦是罅隙,授人以柄。由于是同母兄弟,燕王称帝后,极力替周王掩盖,谎称周王也是马皇后亲子,是嫡子。成祖定性建文朝的《明太祖实录》是“遗逸既多,兼有失实”(卷13),如此则原书所记周王为庶出为蒙古妃所生,当然也就是失实之词了。成祖通过重修《明太祖实录》称周王为嫡子,炮制《天潢玉牒》、《皇明世系》(卷61)刊布天下,希图使周王为嫡子的说法成铁案,深入人心,其生母事迹湮没无传,其意昭然可明!
正是由于周王母为蒙古妃,在皇室内部,周王也是受排斥的,势力孤单,这才是建文帝削藩,首发周王最主要的原因。
且其时蒙元为农民义军头号大敌,朱元璋如何会有蒙古妃?答案是:陈友谅败死后,朱元璋出于复仇心态,并归其妻妾,则至正十六年(即1356年)占领蒙古人盘踞多年的集庆(南京),收一个蒙古族女子为侍妾,也不足为奇。又如傅斯年先生所论:“太祖子秦王樉,实聘元河南王王保保(扩廓帖木儿)之妹为正妃,是太祖不以婚于外族异族为嫌。婚犹如此,何况取妾?太祖席郭氏之业,转战江淮,攻城略土,所夷剪元代之官吏必多,则虏其妻女以为姬妾,本起兵草泽者必有之事。”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陈友谅败死,朱元璋收归其妻妾,于是衍化出一个故事,说朱元璋第八子潭王是陈友谅的遗腹子。同样朱元璋有蒙古妃,且生有明成祖和周王,则产生明成祖为元顺帝遗腹子的说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与周王是同母兄弟,当建文指控周王谋反,燕王上书求救,据《太祖实录》“若周王橚所为,行迹暖昧,幸念至亲曲垂宽贷,以全骨肉之恩,如其迹着,祖训具在,臣何敢他议。臣之愚议,惟忘陛下体祖宗之心,廓日月之明,施天地之德。”(卷2)
燕王称帝后,除最重要的引周王为嫡子外,为示同母之情,对周王关怀备至,大量赏赐,时时有之,其他礼遇,更是其他亲王难以望其项背。周王屡有过失,成祖辄加调护,及至永乐十八年,“有告橚反者,帝察之有验。明年二月,召至京,示以所告词。橚顿首谢死罪。帝怜之,不复问。”(《明史》卷116)仅以还献三护卫为止。
按明朝制度,亲王岁食禄万石,燕王称帝后,代唐辽韩伊岷肃诸王岁禄以而大幅下降,惟独周王归国后,加禄五千石,仁宗即位后,加至两万石,明人发出感慨“又惟周王本色二万石或系太宗母弟之故,至其子孙尚存一万二千石,则秦晋二王独非太宗之母兄乎?”㉖(卷67)
当懿文太子,秦晋二王去世,燕王则成为太祖惟一嫡子,这个地位是多么荣耀、崇高,当按传统宗法观念衡量,成祖夺嫡夺位之名,成为定局时,成祖惟一回击的办法就是坚称自己是高皇后嫡子,并且编造了太祖晚年要传位燕王的种种谎言。有人责备成祖不敢承认亲生母亲。尽管成祖以英豪自命,但要向自己的臣民宣称自己本来是庶出,是蒙古妃所生,是马皇后收其为亲子,那是否也太苛求成祖了呢!
综上论述,燕周同母,生母为蒙古妃,马皇后也无子。至于燕周生母是碽妃,还是翁(弘)吉剌氏,翁(瓮)氏,不必强求一致,并不重要。探讨明成祖生母的问题,并不是一个孤立的问题,搞清楚这个谜,对深化明史的认识,也是极有裨益的。
注释
①谈迁:《棗林杂俎》彤管篇引。
②最近国外发现的一则史料,似乎也可证明成祖为庶出。洪武二十二年,朝鲜使臣权近路过北平拜谒燕王,其诸作《奉使录》记其事,题诗云:“到燕台驿,先诣典仪所。所官入启,以是日先太后忌日,不受礼,命奉嗣叶鸿伴接到馆。七月十五日也。”有学者说此处先太后当是从汉制称诸侯王生母。“燕王母忌日在七月十五日,而这与马皇后去世日期八月初十,明显不合,可见燕王生母另有其人”(蔡石山:《永乐大帝》彩页,中华书局2009年版)。当时懿文太子,秦王晋王还健在,燕王继位无望,故而在燕王府中祭奠生母也是可以理解的。
③朱希祖:《明成祖生母记疑辩》,广东中山大学《文史研究所月刊》第2卷第1期 ,1933年;《再驳明成祖生母为碽妃说》,《东方杂志》第33卷第12号,1936年。
④傅斯年:《明成祖生母记疑》,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2本第4分 ,1932年。
⑤吴晗:《明成祖生母考》,《清华学报》10卷3期,1935年。
⑥李晋华:《明成祖生母问题汇证》,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6本第1分,1936年。
⑦(汉)郑玄注,(唐)贾公彦疏,王辉整理:《仪礼注疏》卷三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
⑧《明史》(万斯同本,416卷)卷5(辑于《续修四库全书》)。此诏书应为最接近原文者。靖难之役以燕王成为永乐皇帝,建文帝逊位而告终,甚至懿文太子(孝康皇帝),后人也不愿提及。《姜氏秘史》、《国朝典汇》、《国榷》、《明朝小史》也收录了此诏书,已将“孝康皇帝母弟”语,改为“于亲最近”,其中《姜氏秘史》、《国朝典汇》将原文所列燕王的种种罪过略去不提。《明史·恭闵帝本纪》也收录了此诏书,但与原文相比已面目大异。
⑨根据这个诏书中的“讵棣包藏祸心,为日已久,私印伪钞,藏匿罪人。先皇帝在时,震怒成疾,至于升遐,海内莫不痛愤,犹不自悔”,可以推测,建文朝编撰的《明太祖实录》在记述明太祖死因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可是重修后的《明太祖实录》在纪述明太祖死因却是这样说的:乙酉(闰五月初十),上崩于西宫。上素少疾,及疾作日临朝决事不倦如平时。渐剧乃焚香祝天曰:“寿年久近,国祚短长,子孙贤否,惟简在帝心为生民福。”即遣中使持符召今上还京,至淮安,用事者矫诏即还。上不之知也,疾亟问左右曰:“第四子来未?”言不及他(指建文帝),闻雨降喜形于色,遂崩寿七十一 。据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明太祖钦录》(又名《钦录簿》),所收录洪武三十一年五月十二日明太祖的圣旨:“说与晋王知道,教陈用、张杰、庄德预先选下好人好马,提备临阵时,领着在燕王右里行。”就是在提防燕王怀有异志。结论是肯定的:燕王行为悖乱,已失太祖意。再考《明太祖实录》、《国榷》等书是月初八明太祖圣躬不豫。则诏书中所言“讵棣(指燕王)包藏祸心,为日已久,私印伪钞,藏匿罪人。先皇帝在时,震怒成疾,至于升遐,海内莫不痛愤,犹不自悔”是可信的。
⑩《奉天靖难记》卷一:一日朝罢,允炆谓子澄曰:“先生忆昔者之言乎?”子澄曰:“何事?”允炆回:“东角门在尔。”子澄曰:“臣以为他事,若是事臣固不忘也,此事须密,待臣细谋之。”一日,与齐泰等私相谋曰:“今主幼不闲政治,诸王年长,手握重兵,久则难制,吾辈欲长有富贵,须当早计。”齐泰曰:“此甚易,但使人诬发某阴私,坐以逆谋,则可以削之,削一可以连坐。”子澄曰:“此策未善,姑更思之。”齐泰曰:“他事不足以动之,惟加以大逆,则坐以不宥。”子澄曰:“善,但所发何先?”齐泰曰:“燕王素称英武,威闻海内,志广气刚,气刚者,易于挫抑,执其有异图,执信其诬?去其大者,小者自慑。”子澄曰“是谋虽佳,然未尽善。燕王性豁果断,尝观其举动,沉静深远,莫测其端倪恐未易去,一发不成,大事遂去。莫若发自周王,周王易尔。伺去周王可以觇之,且令议周王罪,周王其母弟也,必来救、救则可以连坐。周王既去,则其势孤立,僻处一隅,危如累卵,谁肯从之?此时虽有圣智,不能为矣。”齐泰曰:“公言甚善,非所及也。”明日,以语允炆,允炆喜曰:“黄先生可谓善谋。”这段话是御用文人编造的。首先,齐泰子澄坚贞不屈,大义殉国,决非是出于私心,“吾辈欲长有富贵”;子澄语“此时虽有圣智,不能为矣”,“圣智”为皇帝专用,而加之燕王,此二字出于黄子澄之口荒诞不稽,诚为可笑;若子澄果知燕周同母,而告之以齐泰(据《明史》齐泰传云:“齐泰曰:明其为贼,敌乃可克。'遂定议伐燕,布告天下。”)可知建文帝伐燕之诏书齐泰参与所拟。则齐泰何不戳穿燕王冒嫡,而告于天下。《明太宗实录》前九卷据《奉天靖难记》改编而来,《明史》又多据《明实录》,《黄子澄传》云:“周王,燕之母弟,削周是剪燕手足也。”殊不可信,不能由此得出,燕周二王为同母兄弟结论。成祖引周王为嫡子,当然二人是同母兄弟了。子澄语“燕周同母”,是御用文人据此既成事实编造的。且观齐泰子澄所言燕王之语,明为斥责,实则颂扬,明显是御用笔法。黄子澄传中的这句话亦欺骗了夏燮,夏燮认为黄子澄语“周王燕之母弟,削周是剪燕手足也”这是初修本(建文朝《明太祖实录》)仅存的痕迹 ,甚至联想到解缙之死与重修《明太祖实录》有关(参见《明通鉴义例》)
⑪⑬⑭《明 太宗实录》,台 北史语所,1962年,卷 1,卷5,卷9下。
⑫这里的淑妃李氏应该不是《明史·后妃传》中的李淑妃。宋濂撰《宣武将军佥广武卫指挥司赠骠将军府事李公神道碑铭》略云:“公讳杰,字茂实,世居寿州霍丘县肥之寿安乡。丙申之岁,渡江来属,上悦使 隶大将军麾下。洪武元年,诏大将军入中原,山东西河南北州郡相继而下,独所谓孔山寨者,贼恃险以抗我,公奋然先驱,与贼接战,而贼众大合,援不及继,公遂列焉,时冬十有二月乙亥也,享年三十八。洪武二年月庚午,葬于京城南聚宝山之阳。公娶茆氏,封太夫人。男二人,长即都督公也(上文子谅,官骠将军,佥中军都督府事)次即指挥事也(上文子忠,官至昭勇将军,旗手卫亲军指挥使司指挥使)”“女一人,今即皇淑妃。洪武三十一年夏五月二十日立。”“案杰事略见《明史·李淑妃传》及《彤史拾遗记》,此云丙申岁渡江来属,则在元至正十六年,懿文太子生于至正十五年,时杰二十五岁,其女淑妃盖未生也。”(朱希祖《再驳明成祖生母为碽妃说》)
⑮谈迁:《国榷》卷11,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
⑯朱国桢:《皇明逊国臣记》,辑于《明代传记丛刊》,影印本,台北:台湾明文书局,1991年。
⑰《明史》诸王传载:“韩妃生辽王植”,公主传载:“含山公主,母高丽妃韩氏”,再考《国榷》卷一“天俪条”,太祖妃嫔中,韩氏只有一人。据此推断,辽王与含山公主为同母兄妹。辽王生在洪武十年,含山生在洪武十四年(据《明史·公主传》推测),从时间上看也符合同母兄妹的条件。蔡石山先生《永乐大帝》(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205页)亦言辽王朱植母妃为韩国人(高丽妃)。
⑱朱彝尊:《静志居诗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
⑲《明太祖实录》:“洪武十三年五月丙辰,敕谕辽东都指挥使云:‘高丽周谊至辽东,谊有女入元宫,庚申君出奔,朕之内臣得此女以归,今高丽数以谊来使(考《明史·朝鲜传》周谊于洪武七年十年十一年十三年入贡),不可不备。’”以周谊显赫的身份,此时周谊女绝非一般宫人,已被太祖收为妃嫔,故而不得再随其父回归高丽。《明史》诸王传:“周妃生岷王楩、韩王松。”再考《国榷》卷一“天俪条”,太祖妃嫔中,周氏惟有一人,这个周氏应该就是周谊女。高丽王以周谊屡次出使明国,显然也是因为周谊的特殊身份。故太祖敕辽东都司曰:“高丽数以谊来使,殊有意焉。”(《殊域周咨录》卷一)。另据同书卷一载,洪武十五年“上(指明太祖)命市高丽马万匹,索阉人二百”,语言不同,生活方式与汉地迥异,索取如此众多阉人,只能说明宫中有为数众多的高丽妃。
⑳何乔远:《名山藏》,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
㉑李清:《三垣笔记》,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
㉒㉖王世贞:《弇山堂别集》,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
㉓刘献廷:《广阳杂记》卷2,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
㉔王謇:《瓠庐杂缀》,转引自张惠衣:《金陵大报恩寺塔志》,南京:南京出版社,2007年,第120页。
㉕朱元璋自白 :“朕当未定之时,攻城略地,与群雄并驱十有四年,军中未尝妄将一妇人女子。惟亲下武昌,怒陈友谅擅以兵入境,既破武昌,故有伊妾而归。朕忽然自疑,于斯为之,果色乎?豪乎?智者监之。”(见《大诰·论官无作非为》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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