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广伟
(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青岛 266071)
二语习得语块“互联性”和“谐振性”研究
郝广伟
(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青岛 266071)
人类大脑中存在认知、习得和使用语言机制,这种机制具有先天性、发展性和创造性。人脑中的语言系统是典型的语块聚合。在语言习得过程中,各个系统、语块既有领域的特殊性和相对稳定的神经回路,又互通互联、环环相扣、动感谐振,是复杂程度极高的、近乎可分解的动态过程。二语的认知、理解、习得是语言在大脑中的推理、加工活动,同时也是意义的表征过程和认知模块相互作用的心理过程。
二语习得;普遍语法;语块谐振;认知心理
二语习得理论自20世纪六、七十年代问世于西方以来,其研究的热点已经由表及里,从语言分析、社会文化因素、动机因素、二语教学及教学法,逐渐发展成为一门诸多学科交叉,有自己明确和较完整理论体系、研究对象、研究方法和研究目的,相对独立的新兴交叉学科。第二语言习得(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简称二语习得是指学习者学会母语后在课堂内外对另一门、两门甚至多门语言的学习或习得[1]2-6。和研究母语习得一样,二语习得研究不仅研究二语习得的本质、习得的过程及其影响因素而且还要研究二语习得与母语习得的本质、习得的过程及其影响因素的异同。近几十年二语习得研究的专家学者建构了大量的二语习得理论、理论模式或假说,取得了丰硕成果。本文主要谈谈生物学和心理语言学视角下二语习得的认知机制、语言习得的心理活动和过程,探讨大脑中语块系统工作机理,弄清楚学习者在掌握母语后如何学习、掌握一门新的语言,了解学习者运用第二语言的过程。语言是人类大脑的产物,而心理学是关于大脑的科学。Singer(1990)指出:语言与人类的大脑活动和心理过程有着密切的联系[2]4-16。分析二语习得过程中生物学机理、心理活动和认知过程并加以探究,将对我国的二语习得理论发展和外语教学有所裨益。
(1)语言习得的“先天性” 探索人类语言认知心理过程的本质,必须要回归到认知主体——人类本身。20世纪60年代乔姆斯基提出了具有革命性的生成转换语言学理论。其理论的核心是世界语言具有普遍性,普遍语法可以看作某种人类共有的、先于经验而存在于个人头脑之中的原则系统。语言是人的天赋,儿童天生就具有一种学习语言的能力,即内置有语言习得机制(LAD)。儿童生来就有基本的语法关系和语法范畴的知识,而且这种知识是具有普遍性的。与其他认知形式截然不同,语言习得是通过大脑已模块化的独特器官和系统。语言在任何人头脑中都以普遍语法原则和为数不多的参数相结合的形式抽象地存在。后天的语言输入只能决定人类具体掌握何种语法特征,而不能决定是否可以习得某种语言,即语言习得本质是先天的普遍语法原则和独特的参数在具体语言环境中的激活。虽然许多应用语言学家称乔姆斯基语言学理论是“纯科学理论,与实践应用没有关系”[3]31-32,但是该理论却为确立二语习得研究的学科地位和系统研究奠定了理论基石。上世纪80-90年代后的二语习得理论研究和成果表明语言认知的“先天性”,母语很可能是二语习得的起点,参数值的重置(restructuring)可能基于母语相应的参数值。因为普遍语法原则和特定语言参数值需要被二语习得的语言输入激活,所以输入在习得二语时发挥着核心作用,但是输入必须经由学习者大脑中固有的语块系统进行接收、理解、加工、分析从而变成吸收(intake)才能成功习得。
(2)语言习得的“发展性” 现代心理语言学家皮亚杰在《发生认识论导论》、《儿童的语言与思维》等著作中提出了影响深远的认知发展理论。他认为人的语言认知发展分为四个阶段[4]:2岁前儿童处于感知运动阶段;7岁左右,认识开始出现象征功能,但还不能形成正确的概念,处于前运算阶段;12岁的儿童能从一个概念的各种具体变化中抓住实质或本质的东西,此时的思维具有守恒性,处于具体运算阶段;12岁以后,人们就进入形式运算阶段,可以对抽象的和表征性的材料进行逻辑运算。语言的认知习得是与人脑认知系统发展相适应的。语言的习得过程包括同化、顺化和平衡[5]10-13。语言学习者将所感知的外界信息收纳入大脑形成自己的认知结构,为同化过程;为了适应客观环境学习者调节自己的认知结构叫顺化过程;平衡过程就是学习者通过自我调节使认知发展从一个平衡状态转向另一个较高的平衡状态的过程,是一个使认知不断前进的高级加工、思维过程。人的认知就是在不断的冲突出现和冲突解决之中实现认知平衡的。语言习得过程不是引起学习主体的行为改变,而是引起其内在能力和倾向的变化[6]。思维是语言学习活动中的重要环节,语言学习是一种具有能动性的认知结构建构完善程序;语言习得活动是一种服从于人脑认知系统发展、受制于心理运算的知觉过程。著名心理学家维果斯基在研究儿童发展心理过程中发现人的认知心理发展受环境与教育的影响,是在低级的心理机能(lower mental functions)基础上,逐渐向高级的心理机能(higher mental functions)的转化过程。语言作为形式和意义统一的符号起着不可或缺的工具或中介作用,它使间接的心理活动得以产生和发展。如同大脑认知系统一样,语言的习得也是由初级到高级,在不断发展完善中完成的。Pinker认为语言模块是“大脑中”“任务定向的神经回路”,且认为这些神经回路“是通过进化形成”的“本能”[7]。人类语言习得机能具有极大的潜能和发展空间且始终处在转化构建中。
(3)语言习得语块“互通性”和“谐振性” 语言模块理论是关于人类语言心理的本质的一种语言学观。语言处理由独立的诸多语块完成,其中不同语块负责语言认知理解的不同方面,如感知语块和记忆语块等。各个语块不仅具有领域的特殊性及相对稳定的回路,还彼此互通互联、相互作用、相互决定。此外还有一个中枢模块,学术界把这种心智假设称为“人脑模块论”[8],负责协调模块之间的相互作用,叫做中央系统。语言习得是以外周神经系统为条件的大脑内认知神经系统的集群性分工合作的结果,也就是模块化合作的系统。从语言学角度讲,语言系统是语块,语言心理实质上是许多功能上独立的单元即语块、语法、语音、语义、词库等相互作用的过程。Chomsky认为人们大脑中的认知系统由一系列模块(module)构成。语言模块是一套构成认知能力的、内在地得到表征的领域专门化知识,即心理表征系统。Fodor[9]提出了语言认知的计算模块机制。功能模块理论认为语言模块是功能专门化的认知机制。大量试验证明,在语言习得过程中,学习者的语言模块系统不但会与视、听、读、写的运动神经系统相配合,具有‘谐振性’特征,它们还会与身体的其它运动神经系统相配合。Zwaan和Taylor所做的一系列的“互动谐振”(mot or resonance)试验表明,语言习得活动过程中的语块间的“谐振”效应[10]。其中一项试验为,句子“他/感觉到/音乐声/太大,/于是,/减弱了/音量”(试验中,减弱音量设置为逆时针转动旋扭)。句子按节呈现,被试边转动旋扭边阅读,每旋4度则呈现下节内容,一半被试按顺时针转动旋扭,而另一半被测试按逆时针转动旋扭。结果显示当句子描述的旋转方向与被试实际转动旋扭方向(逆时针)一致时,被试阅读速度较快,而当这两方向不一致时,被试阅读速度较慢。系列试验说明了身体的运动神经系统和语言的认知神经系统在语言认知中的协作关系和语块“谐振性”特征。从生物学的角度讲,语言习得正是由脑神经系统和分布人体的外周神经系统紧密联系,环环相扣、协同获得。这种交互作用形成了一个不断展开的搭建、循环,也就是说目前语言认知的完成是基于过去相关语言认知情境的解释,又成为未来相关语言情境的搭建基础。2003年问世的语言认知神经科学为我们深入研究语言习得过程中大脑特征、语块的互联互通及谐振特点提供了全新的路径。第二语言习得过程主要体现为感性方面的语言表象处理,知性角度的语言概象分析、理解和理性层面的语言意象加工等程序结构聚合。我们的视、听、读、写的运动神经和语言认知神经相互联系在一起,其联系的趋势应是在多个层级上实现领域特殊的高度特异化的功能性结构,即与语言有关的神经系统的组织性的实现要走层级性的模块化之路,各个层级上的模块分工协助,形成内在谐振和统一。二语的习得是学习者在大脑中枢模块控总控下各语块分工协作完成信息处理的过程,实现从语言输入、语言加工处理到语言输出的任务。加工处理信息的过程包含使用不同层次的记忆来加工语言信息,感觉记录器处理视觉和听觉信息的、短时记忆起到中央处理器的作用、长时记忆用来长久保存知识,即对接受到的二语听觉和视觉信息进行登记,立即加工处理,并贮存到长时记忆中。二语的输入和输出与环境是相互作用的,对已输入的信息要根据不同的环境作出反馈,输出已加工处理的语言信息。信息处理的流程循环往复,在二语运用的过程中,同时使二语信息在长时记忆中长久保存。
语言的研究不能脱离使用语言的心理过程。心理语言学把人类处理语言信息和语言习得的过程概括为以下重要内容:一是内化语言信息,即语言习得感性方面的结构搭建;知性角度如字词法则、句法、语法(规则)之语言概象建构,以及理性层面的语言意义和意思世界(包括听觉性的言语和视觉性的文字语言)的整体映射规律语言意象建构。索绪尔认为,语言符号是在大脑中产生联系的两个要素之间的结合,概念和听觉形象之间的结合。构成符号的两个要素都是心理的,因此说“语言符号是一个两面的心理实体”[10]。二是理解语言信息,也就是说语言认知的时空映射结构,体现为感性层面的形而下和历时空体验,知性概象的形而中与共时空聚会,理性意象的形而上与超时空创制。三是产生并转化为言语或文字形式,语言习得机制是建立于人脑长期进化逐步形成的独特的多层级交互式神经网络结构。四是语言加工与思维过程。思维过程由一组组网络式的概念模块完成,这些概念模块与外围的感知模块相互交叉、相互作用,共同完成语言的推理和加工。人的言语交际过程离不开知觉、意念、表象、知识、信念、思维和记忆,这些都是心理表征或符号,心灵也可以看成是一个符号系统,它可以建造、操纵、存储符号,并把符号和客观世界联系起来。大脑不仅能够处理各种心理表征的基本模型,也可以用来说明语言的听辨理解、存储、提取产生。人类语言认知习得活动即包含对符号等信息加工建构复杂的心理过程,也包含参与知觉、记忆和思维等多种不同的心理活动。
心理语言学认知理论同样应适用于二语言习得心理过程的分析和解释。需要指出的是第二语言习得是建立在学生已经掌握了母语系统的基础上的。在第二语言学习过程中,学习者必须接触目的语的材料也就是语言输入。接触到输入的语言材料以后,首先引起大脑的注意。这时候外部和内部的因素都会对注意产生影响。按照Skehan(1998)的说法,一种形式越是频繁出现,越可能受到注意,然后被结合到中介语的系统中去。分析的过程主要集中在工作记忆和长期记忆之间的互动。工作记忆调用长期记忆中的语言模块和一般知识,对输入进行匹配、类推、重组、转换等,以理解其意义并形成对第二语言系统的了解和掌握。在二语习得过程中,语言的迁移(transfer)或母语的影响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语言学习者通过对语言材料的加工处理程序,产生一种中介语(inter-language),并在最后形成第二语言的表达,也就是语言输出。在特定的环境和特定的交际目的下,输出意味着完成交际任务。在输入到输出之间,大脑所进行的活动涉及如下方面:注意、记忆、思维、信息处理(语言分析)、母语转移和中介语的形成等。拉波夫范式理论认为语言习得过程包含:(a)语体转换,没有那个讲话者只拥有一种语体。(b)注意程度,说话者的语体按其对话语注意程度的不同呈连续体分布,当说话者使用随意体语言时,他/她对话语的注意力最低。在一项对三种不同语体《1自由发言;2读课文;3读单词表》任务的实验显示;任务1中讲话者对话语的注意程度最低,任务3对话语的注意程度最高。也就是说语言习得过程中学习者语言准确度呈系统变化特征,语体越正式注意程度越高,学习者的语言表达越接近目标语。Ellis称其为心理语言学模式。代表人物Hulstin在所做的实验:有/无时间压力,注意内容/注意语法形式对两种荷兰语言语法规则即主句中的主谓倒装和从句中的动词后置进行研究[11]。发现学习者对语言形式注意程度越高,他们对两种语法规则的运用就越准确,且不受时间压力的影响。Forrester(1996)在分析了影响心理语言学的出现的因素后指出,语言学习者的计划时间越多,语言表达就越复杂、越流利,但准确度没有多大变化[12]。上述论述表明,二语习得心理过程的动态特点和复杂的变化特征。非线性的复杂心理活动和众多因素的相互作用决定了语言习得的心里发展过程。研究和分析认知过程是心理语言学的主要研究内容,而对第二语言习得过程的认知心理分析,可以进一步揭示外语学习过程的一些现象和规律,从而提高语言习得的效率,提升我们的外语教学水平。
二语习得是一个不断构建、非线性的高度复杂的过程,诸多模块、系统协力合作、相互作用决定了它的习得过程。应重视探索、发现人类语言习得心脑的内部结构、工作模式和巨大功能,实现二语习得过程中潜能的最大开发,以顺利完成二语习得任务。同时应重视探究社会文化、学习者动机、情感、个体差异、母语等其它因素对语言习得过程和效果产生的心理作用和影响。心理学视域下二语习得的心理机理是由表层编码建立深层编码,再从深层编码提取表层编码获得命题的具体语言表达的过程。而语言表征和心理表征的关系是互相的,即心理表征决定语言表征,语言表征再现心理表征。语言习得心理研究应从不同角度,考虑多种因素,不能单纯注重某一方面。认识人脑语言习得机制中的语块系统、语块特征、相互关系及工作原理,了解学生在第二语言习得过程的心理和认知特点,可以帮助我们掌握外语教学的本质和语言习得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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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Probe to Modular Network and Resonance in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
HAO Guang-wei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Qingdao 266071,China)
Language acquisition mechanism in human brain is connate,evolutive and creative.The language system in human brain is a kind of modular union.In the process of language acquisition,each system and module is unique and belongs to a relatively stable neural circuit.However they are also closely connected with each other,and the network and resonance of modules works greatly and shows a dynamic pattern with complexity and factorability.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 is the reasoning and processing of language in human brain,the process of meaning representation as well as the psychological course of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cognitive modules.
second language acquisition;universal grammar;modular resonance;cognitive psychology
H0-0
A
1008-3634(2011)05-0095-04
2011-09-08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7BYY026);山东省社科基金重点课题(06BWJ017)
郝广伟(1963-),男,吉林四平人,讲师,硕士。
(责任编辑 蒋涛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