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 宝
新时期以来赵执信研究述评
焦 宝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 《社会科学战线》编辑部,吉林 长春130012)
赵执信是清初山左诗人群体中具有传奇色彩的一位。其诗文、诗学理论、诗余乃至书法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新时期以来,赵执信研究在学界的努力下取得了较大的成就,具体有赵执信概论性研究、赵执信诗文及诗歌理论研究、赵执信与王渔洋关系及其交游行迹研究等方面。
赵执信研究;新时期;综述
赵执信是清代六大家之一的大诗人,其诗歌创作和理论受到当时和后代诗人的重视。并且赵执信诗词文书俱佳,其各方面的成就在新时期以来都受到了学界不同程度的关注。今天梳理、总结和反思赵执信研究的学术成果,将有助于我们对赵执信研究做一个总体的把握,也有助于我们认识和厘清清诗、清词史的发展脉络。
赵执信(1662-1744),字伸符①《清史稿》作仲符,误。按:赵执信名字通常被误读如字,但“信”,古通“伸”,又通“身”,因而常读为shēn。《集韵•真韵》:“伸,经典作信。”《易•系辞下》:“往者屈也,来者信也。”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引陆德明《经典释文》曰:“信,本又作伸。”这是“信”通“伸”,读如“伸”的例证。另,《周礼•春官•大宗伯》:“侯执信圭;伯执躬圭。”郑玄注曰:“信,当为身,声之误也。身圭、躬圭,盖皆象以人形为饰,文有粗缛耳。欲其慎行以保身圭皆七寸。”陆德明《经典释文•周礼音义》曰:“信,音伸。”按周代礼制,以玉做六种朝聘用的信物,叫作“六瑞”,以示爵位等级之差别:王执镇圭,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信圭”为六瑞之一,“躬圭”也为六瑞之一。据《笼水赵氏族谱》,赵执信从弟有名“执躬”者,可见“执信”“执躬”皆据《周礼》六瑞”之义而命名。赵执信字“伸符”,当也是据“六瑞”而取义,因为“信圭”“躬圭”皆象人形,“躬圭”作屈身状,而“信圭”作伸身状。因而,赵执信之“信”确应读作shēn,而其字必为“伸符”。参见丁鼎:《赵执信名字的读音》(《语文建设》1998年第3期)。另赵执信祖父赵双美,字嵘仲,故“仲符”误。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卷四十七、严迪昌《清词史》第四章均沿袭了《清史稿》的这一错误。山东桓台陈汝洁先生早已指出这一点。,号秋谷,山东益都(今山东博山)人。康熙十八年(1679)进士,官左赞善,因“国恤”日观演《长生殿》被劾消职,赋闲50年,终身不复仕。赵执信诗名甚高,经历又甚奇,加之和清初诗坛盟主王渔洋的论争,其话题在清代、尤其是咸绪之前,绝对是热门话题;但是真正的执信研究却是从日本人铃木虎雄的《关于赵执信的古诗平仄说》②该文为铃木氏《支那文艺论史》一节,该著有1929年北新书局孙俍工译本。一文开始的,其后有李森文先生的《赵执信年谱》③该年谱是李森文1944年在辅仁大学的学士学位论文,导师为余嘉锡先生,这也是目前最早的一部赵执信年谱。目前,秋谷年谱还有以下数种:徐植农本,赵蔚芝《赵执信诗文杂著系年》(齐鲁书社《赵执信全集》附录二),钱殷之本、陈汝洁《李森文〈赵执信年谱〉补遗》。,而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对于赵执信诗“抒情写景,笔力遒劲”的评价也比较公允。到1962年,陈友琴接连发表了《从赵执信的诗风说到他的诗论》[1]、《读赵执信〈饴山堂集〉札记》[2](P213-P219)等文章,《山东文学》杂志也相继发表了《赵执信和〈长生殿〉案件》[3]、《赵执信未刊诗稿》[4]、《〈赵执信未刊诗稿〉辨伪》[5]等文,敝乡学者赵蔚芝也发表了《赵执信和他的诗歌》一文[6],在赵执信诞辰三百周年之际,赵执信研究可谓取得了一系列的成果。但是此后很长时间内,国内包括台湾地区①台湾地区的研究,检之台湾“国家图书馆”期刊论文索引系统,有吴宏一《赵执信〈谈龙录〉研究》(《中国文哲研究集刊》1991年3月第323-360页)、吴瑞文《〈谈龙录〉诗学理论与批评初探》(《中文研究学报》2000年6月第111-127页)、张健《谈龙录述要》(《大陆杂志》“语文丛书第二辑第二册:目录学考订”第381-382页)以及徐震宇《赵执信的诗论》(《屏中学报》2008年11月第29-42页)等,博硕论文则有郑骞教授指导、胡幼峰著《钱、冯主导的虞山派诗论研究》(东吴大学中国文学研究所1991年博士论文)等论及赵氏诗论,另香港地区的研究也有如林光泰《赵执信诗论诠释》(香港大学1995年硕士论文)等,不论。,对于赵执信的专门研究却是少之又少。本文论述的主要是改革开放三十年以来或者说新时期以来赵执信研究情况。应该说,即使是新时期以后赵执信研究也没有获得与其文学史地位相当的关注,但是相对于清初六家中的其他几家来说,赵执信研究的学术成果是比较多,研究程度也是比较深入的,研究水平也是比较高的。
新时期以后,终整个八十年代,关于赵执信的论文从内容上来说有关注赵执信的著作《谈龙录》的,关注赵执信和冯班、仲昰保关系,关注赵执信和洪昇、《长生殿》案关系,以及论赵执信和王渔洋关系。80年代关于赵执信研究论文数量不多,但是已经基本上设置赵执信议程内容,即从以下几个方面展开:赵执信概论性研究、赵执信诗文论著考证、赵执信交游关系以及与王渔洋辨疏,这几个方面构成了新时期以来赵执信研究的主要框架。
赵执信概论性研究
新时期以来关于赵执信概论性质的研究文章主要有赵蔚芝《清代优秀的现实主义诗人赵执信》[7]、严迪昌《赵执信论》[8]、李建平《博山的清代著名诗人赵执信》[9]、王小舒《“醉歌犹爱有声情”——论康熙朝诗人赵执信》[10]等,其他的均是散见在各种版本文学史著述中的赵执信论述。就这几篇文章来说,李文是文化普及性的文章,且不细论;赵文发表于1982年,但其赵执信研究实际上在文革之前已经开始,其论文多数是根据记忆在文革之后写成,有论者评论说:“赵先生对赵执信的研究,是还文学史的本来面目;从现实的角度看,对于挖掘淄博的文化资源,建设文化大市乃至文化大省,手书了重要的一笔。”[11]赵文的最主要价值在于给了赵执信一个文学史定位,即认为赵执信是清代现实主义诗人,他不仅写下了许多现实主义诗篇,而且提出了一套比较完整的现实主义诗论。赵蔚芝的这篇文章和其他赵执信研究文章都是他为恢复赵执信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历史地位鼓与呼的大文,其价值不可轻视。严文可说是对赵执信最为中肯的评价,其开篇即道:“本文旨在从明末以明齐鲁地域与江南诗文盛衰消长态势,以及清初朝野诗界离立新变的视角,重予审视赵执信与王士禛之间一场‘谈龙’之讼。追踪史实,澄清误讹,以认辨‘清初六大家’之一的赵执信不惮于‘越轶山左门庭’之谳,勇于重申诗界‘权在匹夫’的诗史意义。同时就《饴山诗集》创作实践,辨识其心路历程,再采秋谷诗心,确立他的诗史地位。”[8]这当中体现的宏阔视野尤其值得注意,同时,该文从齐鲁与江南诗文化的消长起论,认为江南与齐鲁诗界的力量在顺康诗坛上消长对比呈严重失衡之势,齐鲁诗坛占据绝对优势,作为齐鲁新俊的赵执信是应历史之“运”而出,“赵执信之所以备具可能,既因其本是‘山左门庭’中人,较他人更知已又知彼,更重要的还是他英年遭废革,性格复强项不训。”最后,该文论述了赵执信“越轶山左门庭”的过程,指出纪昀等四库馆臣对于赵执信评价的不允不当,从整体认识价值、功能论等方面论述了赵执信的诗学观,并引卢见曾《饴山诗集序》所论证明:赵秋谷之“大家”之称诚非浪得虚名,其诗与前代名公大家之诗“长存天地间”应是公允之辞,而其不陷入“唐宋门户”,自为清前期一代之诗,尤属难能可贵。[8]这也是对于赵执信诗歌成就的极大褒扬了。王文章认为:赵执信是清前期一位开风气的作家,他诗作的坦率张扬和刻露畅达代表了康熙后期新一代诗人的创作倾向和审美理想,为乾隆朝的性灵派作家开了先路;赵执信狂放的品性和傲岸的人格导致其诗歌也“自然地成为此种品格的真实写照”、“以劖刻、真率为主要特色”,其诗风则“大胆刻露、锋芒逼人”;赵执信在《谈龙录》谈龙,就是为了批判王士禛,此中既夹带赵执信对权威人物一贯的傲岸态度,更包含了作者对康熙后期诗坛不良风气的检讨和纠正;从诗史地位上说,赵执信的出现其实兆示着清代诗坛一个新的诗歌时代的来临。[10]前代论赵执信诗史地位者多从赵执信私淑冯班之说论,不曾关注到赵执信对于后世诗坛的重大影响和意义,王文于此可谓开端。至于散见于文学史著述中的赵执信论,除文学通史不论,专论清诗者主要有朱则杰《清诗史》、严迪昌《清诗史》以及刘世南《清诗流派史》。其中,《清诗流派史》第九章是赵执信评述专章,该章认为赵执信开宗立派,是一大创见;并且对赵执信的诗学功绩评价颇高:“在王士禛执诗坛牛耳、神韵说风靡一世的时期,赵执信却打破诗派和地域的血缘关系,公开站出来和王士禛唱对台戏,从创作到理论,都和王氏针锋相对。这不但表现了他的理论勇气,而且对清代诗歌的健康发展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12](P224)
除上述论著,山东省古典文学研究会和赵执信家乡博山区人民政府于1994年共同举办了一届全国赵执信学术研讨会,会后由齐鲁书社出版了《赵执信研究论文集》。是集收录各界人士赵执信研究论文39篇,虽然所收论文并不全出自学者之笔,但基本上代表了新世纪之前赵执信研究的最高水平。在作为该集序言的《在全国赵执信学术研讨会暨山东省古典文学学会年会上的讲话》一文中,袁世硕认为“赵执信在清代康熙朝是带有一股豪气,以一种反主流的姿态,立于当时的诗坛的”,并指出“赵执信和王士禛都以各具特色的作品,在中国诗歌史上作出了自己的贡献,成为康熙朝的诗坛明星”,而“过去研究中国文学史、诗歌史的学者对赵执信的研究是很不够的”[13](P5-8)。这是从宏观的学术史角度指出的赵执信研究的价值和对于赵执信研究的期待。很可惜的是,直到今天,对于赵执信的研究仍如袁先生当年所指出的,仍旧是“很不够的”。
赵执信诗文论著和诗歌思想研究赵执信少年才俊,诗词文书俱佳,著有诗集十九卷1000余首、词一卷72首、文集十二卷百余篇,还有《声调谱》三卷、《谈龙录》一卷、《礼俗权衡》二卷、《海鸥小谱》一卷和比较鲜见的八股文集《秋谷先生遗文》等著述。[14](P246-251)新时期以来,较早关注赵执信的诗文论著和诗歌思想的研究论文是《〈谈龙录〉札记》[15]和《赵执信自书诗册跋》[16]。其后有1995年出版的《赵执信研究论文集》中收录的14篇有关赵执信诗文论著和诗歌思想研究的论文,这些文章大多水平较高,其中不乏具有开拓性的佳作。如《应当重视开展对赵执信书法艺术的研究》[17]一文虽然仅仅是呼吁性的文章,但开启了赵执信书法艺术研究的一个新门径,并引出了《从赵执信的诗稿谈他的书法艺术》[18]一文,该文从陕西师范大学所藏《赵执信诗稿墨迹》入手分析,认为赵执信的书法“行中带楷,运笔出锋、藏锋相间,笔势圆劲、结体清秀,用笔变化轻松而自然”,并用“风神驼宕、笔力凝秀”八字来作评。另如《试论赵执信〈饴山诗余〉》、《“花间”余韵铜琶嗣响——〈饴山诗余〉透视》[19]两文,均是观照赵执信的词创作的,前者认为赵执信词“取径较宽,能反映其真实生活面貌”,“词风以婉约为主,独具特色”,并从个人遭际、家学渊源和传统词学渊源等几个方面分析了赵执信词风形成的原因;后者则通过具体词作分析,考察了赵执信的词风。这一时期清词研究进入了一个比较热潮的时期,各类词史著作对赵执信给予了不同程度的关注。其中,严迪昌《清词史》将赵执信置于《清初期词余论》当中,具体评价如下:
赵执信(1662-1744),字仲符,号秋谷。山东益都人。康熙十八年(1679)进士,官左赞善,因“国恤”日观演《长生殿》被劾消职,赋闲50年。其叔祖赵进美诗名词名均高,有《清止阁词》。赵执信承家学,又是王士禛甥婿,精于诗。后持论异于渔洋,著《谈龙录》。词有《饴山诗馀》,风格恣肆怒峭。如《踏莎行•和莱臣》(略)。
他如《贺新郎•题松风老人》、《少年游•夕宿青县怀若青》等亦类此而尤激昂。在山左词人中,赵执信既不同王士禄兄弟婉丽,又别于曹贞吉的苍雄,自走壮浪一路。唯《饴山诗馀》中颓放过甚的篇什太多,是一弊病。[20](P332-P333)
严先生的这一论述当中除了叙述赵执信字延续了《清史稿》的错误不察、生平部分有可商榷处外,对于赵氏词作的评价可称的论。不过非常可惜的是:自此前述二文之后,迄今尚未出现关注赵执信词的专论。
除了上述论著,另有《赵执信诗学观浅探》[21]、《〈谈龙录〉诗学理论与批评初探》[22]、《论赵执信的诗学思想与诗歌创作》[23]等一系列论文。这些论文既有从单篇诗章分析赵执信诗歌艺术特色的,又有整体谈论赵执信诗学观念的,展现了赵执信研究在这一方面的丰富性;但是这些论文还是比较普遍的存在泛泛而论,缺乏对赵执信诗论和诗歌的精准定位与文本分析,这是以后这一方面研究需要尤其注意的。关于赵执信诗歌理论的研究,还有两篇硕士论文值得一提。一篇是2006年山东师范大学于志强的《赵执信诗歌理论研究》,该文分析了赵执信《谈龙录》的创作动机、诗坛背景等,提出了赵执信诗歌创作理论主要是反应社会现实、反映诗人性情、要以“意”为主、“语言”次之以及诗人作诗应该自由选择其风格艺术等观点,并且在分析赵执信具体作品基础上得出袁枚性情说中“作诗不可以无我”是呼应赵执信“诗中有人”的结论。虽然赵执信诗歌理论包容宏大,非一文能述之,但该文做出了相当努力,有比较细致的论述。另一篇是2008年山东师范大学李德强的《清初山左诗坛与赵执信》,该文首先在明清鼎革的时代背景下,历数诗坛之演变和山左诗歌的发展,以台阁“贰臣”诗人群和遗民诗人群对说,指出此一时期山左诗歌创作成就以“贰臣”诗人群为高;其后,论述顺康之际的山左诗人,主要论述神韵说及赵执信对神韵说的反正;接着论述赵执信的人生阶段和《谈龙录》的主要内容,阐述赵执信的诗学观和诗歌创作,结论指出,赵王诗论的分歧,实是对中国古代诗学理论的丰富,同时也构成了“国朝诗人山左为盛”阶段山左诗歌的分水岭。此外,另有一些学位论文部分涉及到赵执信,如2007年山东大学丁玉之的《齐文化视野下的清代淄博作家群体研究——以王士禛、蒲松龄、赵执信为中心》、2009年苏州大学陈宇舟的《清初“国朝六家”诗学研究》等,而包心鉴、袁本忠、宫源海、王勇、李士彪等人对于《赵执信诗集笺注》一书的评论①分别是包心鉴《〈赵执信诗集笺注〉简评》(《山东社会科学》2003年第4期)、袁本忠《〈赵执信诗集笺注〉简评》(《东岳论丛》2003年第4期)、宫源海《赵执信研究的集大成佳作——〈赵执信诗集笺注〉评介》(《山东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1期)、王勇《完整•精审•准确•透彻——评〈赵执信诗集笺注〉》(《蒲松龄研究》2004年第1期)、李士彪《赵氏之功臣学林之盛事——评〈赵执信诗集笺注〉》(《德州学院学报》2004年第3期)。中也有涉及到本节所论问题。
需要单独一表的是,对于赵执信诗歌理论研究厥功甚伟的《谈龙录注释》[24]。《谈龙录》是赵执信诗学理论的结晶,并标志着山左神韵说之外另一种诗学理论的成立;该著论证注释精详,不仅有助于理解赵执信的诗歌理论、赵执信与王渔洋关系以及厘清赵执信诗歌理论的源流,更有助于对我国古代诗歌理论的理解和研究,因此在赵执信诗歌思想研究中就尤为重要。
赵执信行迹交游关系以及与王渔洋关系辨疏
赵执信十八岁中进士,少年英才名满京城;适逢这一年又开博学鸿词科考试,遂于众多著名文人订交。二十八岁罢官后,四方游历,访问故交;又兼和诗坛一代盟主王渔洋持论不同,并作《谈龙录》一书公开两人之间矛盾,因此,历来对于赵王关系和有关赵执信行年考证和交游关系的关注颇多,这类文章占据了赵执信研究论文的相当数量,并且造成凡谈赵执信必离不开赵王关系辨疏的研究状况。
新时期以来,关于这方面的研究主要有20余篇,占据了赵执信研究论文的十之四五,可见学界对于此方面问题的关注。这些文章对于赵执信在《长生殿》案件中的作用、案件发生后其表现和案件对其影响等方面都做了较为细致的考论,其中,《赵执信与王渔洋在诗坛上的分歧》[25]一文是新时期赵王关系论述的先声,给了这一学术问题一个较高的研究起点;《谈赵执信与洪昇的交往》[26]是学界第一篇不仅论《长生殿》案、而且较全面地考论赵执信和洪昇关系的文章;而《蒲松龄与赵执信交往初探》[27]是学界第一篇关注赵执信和淄博地区另一位伟大作家蒲松龄关系的文章,《赵执信与博山建县关系考略》[28]则是第一篇讨论赵执信在博山建县事件中所起作用的文章,赵执信尝自称“青州赵执信”或“益都赵执信”,因为博山当时称颜神镇,隶属青州府益都县,雍正十二年始建县,该文以为后人应称赵执信为博山人,继续采用“益都”这样一个已经并不存在的地名是不合道理的。
这些文章当中,值得注意的是蒋寅先生的《王士祯与赵执信的一段文学史公案》[29]和《王渔洋与赵秋谷的关系及诗学之分歧》[30]两文。蒋先生认为,清初王士禛与赵执信两人关系的恶化主要是赵执信性格的褊狭和狷急所致,意气之争多于诗学观念的歧异;赵对王的批评基本不能成立,这一点清人也有论述。从执信家乡后人的角度来说,这一观点是令人很难接受的,但是蒋文考论详尽精辟,因此尤其值得当代考论赵王关系的学者注意。另外,陈汝洁、刘聿鑫的《王士禛、赵执信交恶真相考》[31]一文较为可信地解决了这一疑案,该文从新发现之一通《赵执信与王渔洋信札》出发,明确提出《谈龙录》所标志的赵、王交恶既非严迪昌先生所论之朝野之争、又非蒋寅先生所说的意气之争,而是因为王渔洋诗论与赵氏性情及诗学旨趣不同;作为“真率和富有识见”的学者,《谈龙录》是赵执信不能不发之言,赵王交恶事件中有好事者的传话、赵执信的性情等因素,但《谈龙录》中赵执信的自白是大体可信的。是文一出,则三百年之文坛公案终获具结矣。
另外,齐鲁书社1995年出版的《赵执信研究论文集》中也有这一方面的文章。这些论文从多方面考论了赵执信和王渔洋的关系,各有创获;其中,裴世俊《论赵执信与钱(谦益)、冯(班)、吴(乔)的关系》一文对于赵执信私淑冯班的诗学渊源做了比较细致的分析。
最后,需要特别一提的是陈汝洁先生的赵执信研究。陈汝洁先生业余研治王渔洋、赵执信、蒲松龄等家乡先贤著述,考镜源流,辨析文章,多有斩获,其学问严谨,令人叹服。他的《赵执信研究丛稿》[32]一书注重挖掘新材料,从文献学研究入手对赵执信生平与著述进行了较为细致的考证。如对赵执信涉“《长生殿》案”罢官一事,前人虽多有记述和探讨,但歧说纷纭,该书的《从〈康熙起居注〉看“〈长生殿〉案”》一文,使用《康熙起居注》中关于案件记载的新材料,对案件重新考证,澄清误说,令人耳目一新,可说是近年来赵执信生平研究的一大亮点。其他如《〈赵执信诗集笺注〉补正》一文,对赵蔚芝、刘聿鑫合著《赵执信诗集笺注》中的一些错漏进行了订正和补注;《吹毛索瘢录——赵执信研究琐记》一文,对季镇淮《历代诗歌选》、钱仲联《中国文学家大辞典•清代卷》、李伯齐《山东文学史论》、刘世南《清诗流派史》等今人著述中涉及赵执信的一些错讹进行了订正;《赵执信佚作钩沉》和《赵执信佚著〈全史鉴略〉》两文则辑录赵执信佚作,《赵执信书法作品知见录》著录赵氏书法作品61种,都扩大了赵执信研究的文献范围。
赵执信即是清代卓越的大诗人之一,又是卓越的诗歌理论家,这一点使得他超拔于同时代诗人之上,也奠定了其大家地位。但在清代,由于王渔洋崇高的政坛和诗坛地位,包括四库馆臣在内的清代文士大多是贬赵崇王的,只有袁枚等人对于赵执信评价较高。改革开放以后,在乡贤赵蔚芝、刘聿鑫二先生的努力下,赵执信诗选的笺注本、《赵执信全集》的点校本等均已经出版,这为赵执信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资料。三十年以来,对于赵执信研究的不断深入和发展,已经使人们能够比较客观的认识赵王之间的关系和赵执信的文学史地位。但就目前来看,还没有出现对赵执信进行系统研究的专著,而在已有如此多的研究资料的前提下,这本是我们应该期待的。
致谢:本文修改过程中,承山东大学刘聿鑫教授来函提供资料,并蒙陈汝洁先生对文章进行校正且提供宝贵的资料和意见,谨致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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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潘文竹
A Summary of the Research on Zhao Zhixin since the New Period
JIAO Bao
(Editorial Board of United Front of Social Sciences, Jilin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Changchun 130012, China)
Zhao Zhixin was one of the legends among the poets of the early Qing Dynasty Shanzuo School. His poetry, prose, poetic theory and calligraphy have had far-reaching influence. During the New Period, research on him has achieved great progress in terms of overall studies, poetry, poetic theory, his relation with Wang Yuyang, etc.
research on Zhao Zhixin; the New Period; summery
I206.2
A
1005-7110(2011)01-0083-05
2010-09-07
焦宝(1984-),男,山东淄博人,吉林省社会科学院《社会科学战线》文学编辑,吉林大学文学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文学传播学研究和词体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