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买提明·吾守尔小说中的叙述者“我”

2011-04-02 02:06朱爱娴
昌吉学院学报 2011年2期
关键词:买买提第一人称傻子

朱爱娴

(伊犁师范学院中国语言学院 新疆 伊犁 835000)

买买提明·吾守尔小说中的叙述者“我”

朱爱娴

(伊犁师范学院中国语言学院 新疆 伊犁 835000)

买买提明·吾守尔是新疆读者比较喜欢的小说家之一,他的小说惯用第一人称写法。在其 35篇汉译本中,有 21篇是用第一人称“我”作为叙述者的。其中包括“我”叙述故事和“我”听别人叙述故事,也可称为故事套故事结构。第一人称代词“我”缩短了叙述者与读者之间的距离,买买提明的小说使人在嬉笑之后却有种强烈的现实感。

第一人称;叙述分层;逼真性

上世纪 80年代前后,大批第一人称又一次闯入中国小说的叙事话语,“我”不仅作为叙述者出现,同时还作为故事中的一个角色出现,这使得第一人称写作成为当时一个普遍的现象。第一人称通过角色景况隐喻了人与世界之间关系的转折。[1]就买买提明·吾守尔的“傻子”系列来和医生“我”叙述的《燃烧的河流》说,采用的都是两个叙述者叙述的形式。叙述者,最常见的形式有两种,一是上一层次的某人物开始讲故事,他叙述故事,但本人并没有介入故事的情节中,在下一层叙述中他是隐身式叙述者;第二种是上一层次的人物讲述自己“经历”的事情,是下一层次叙述中的显身式叙述者。[2]在米克巴尔看来,只要更换了叙述者就一定存在叙述分层。这种叙述分层也可以称之为“故事套故事”结构。

一、“傻子”系列中的叙述者“我”

“傻子”系列共 8个短篇,包括《傻子》、《胡须风波》、《有棱的玻璃杯》、《镶金牙的狗》、《芦花公鸡》、《白日做梦》、《手鼓》和《猪的节日》,均属于“故事套故事”结构,即每篇小说都含有两个文本,编辑“我”叙述“傻子”的故事,“傻子”叙述他自己的故事。在编辑“我”叙述的文本中,我总是在构思作品、沉思或闲逛时,意外遇见“傻子”作者,并收到他或主动寄来,或我约稿才能收到的小说。“我”在这一层叙述中是显身式叙述,“傻子”是隐身式叙述;在“傻子”叙述的文本中,也是以第一人称“我”为叙述者。作为编辑的“我”在下一层叙述中是隐身式叙述,傻子“我”是下一层叙述中的显身式叙述。

编辑“我”叙述的文本中,“傻子”每次遇见我总是海阔天空地瞎扯一气,在看似毫无联系的事件表象下,事实上是作者在发表自己对时下社会人情的议论。男人留长发,女人留假须……,伊斯兰教禁止妇女和男子互相模仿“圣人诅咒模仿女人的男人和模仿男人的女人。”[3]在伊斯兰教看来,男人和女人各有自己的自然规律和生理特点,男女相混淆是心理上的混乱和道德上的颓废,是人类最大的不幸和灾害。买买提明将这种议论交给了文本中的叙述者“我”——傻子,如果这种议论由作者发出,那么会带给读者一种无聊的说教感。“我”作为杂志社的编辑却发表别人的作品,而这些作品的作者“傻子”却不用自己的名字发表。在“傻子”看来,用自己的名字发表,就会失去他所谓的“潜味儿”。现如今,什么是真的也无法判断,想听句真话却必须先“作假”。无论是作为编辑的“我”,还是“傻子”作者“我”,作者只有一个。从叙述学角度来说,作者是不被考虑在内的,只有“隐指作者”这一概念,是读者从作品中推倒建构出来的作者的形象,是作者在具体文本中表现出来的“第二自我”。[4]在第一人称的叙述中,“议论”所得到的待遇提高了,人们可以嫌弃叙述者的说教,但人们没有理由阻挡角色的唠叨,在这个意义上,第一人称叙事话语曾经为一些爱好议论的作家提供了足够的便利。[5]

傻子“我”叙述的文本中,“我”无法控制局面,难以预测,事态朝着“我”失控的方向发展,“我”努力地想控制周围的一切,却无法控制。用第一人称叙事的小说在嬉笑之后却有种强烈的现实感,这种现实感我们也可以称之为“真”,买买提明小说的这种现实感、逼真感,是赢得读者欢迎的一个重要因素。乔纳森·卡勒将文学作品造成逼真效果的方式划分了五个层次,真实、文化逼真性、文学体裁模式、反对体裁模式的成规,扭曲摹仿与反讽。其中,第四层次,作家通过叙述者交代故事的可靠性,将文本作为某人的日记、信件,以显示出这些文本是真实事件的实录,不是虚构的文学作品,这是向真实的复归,人们从未拥有一个纯洁无暇的真实;作为判断的尺度,人们心目中的真实概念乃是由无数文化支架支撑起来的,真实与否不仅由于是在对象的判断,而且还由于判断方式依赖的文化模式与意识形态。[6]维吾尔民族历史上曾经信仰过多种宗教,穆斯林也追求金钱财富,但也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道德准则是其取财的行为规范,然而在傻子叙述的文本中,叙述者“我”却公开了对金钱、权利、女色的向往,通过“我”之口将现实社会人们的生存状态、价值观念公之于众。对财富的的追求,《古兰经》中指出,“偷盗的男女,你们当割去他们俩的手,以报他们俩的罪行,以示真主的惩戒。真主是万能的,是至睿的。”不义之财将会受到惩罚,傻子“我”的叙述再一次反映了前文所论述的隐指作者的价值观。

二、作为医生的叙述者“我”

买买提明的小说中的叙述者大多都是看似精神不正常的人或与精神病人相处的医生以及和精神病院医生相处的作家“我”。《燃烧的河流》中,“我”是一名作家,赛都拉大叔于不久前去世了,“我”却遇见了他,可是“我”并不知道他是活人还是死人,“我”依照经验判断,那“活生生丰满多肉的手”,“瞳仁里,我的身影和整个公园的景色在晃动。”医生死而复活了。在这个文本中,叙述者“我”总是不断地在叙述过程中插入评论干预和形式干预。医生和我聊起天来,甚至主动向我提供写作素材,告诉我他生前工作的精神病院的故事,可是在这一层叙述中,医生又告诉我,这些是他的一场梦而已,滑稽的是他却继续他的叙述。“我”说“这些事儿似乎可以写进《燃烧的河流》这篇作品里去。”“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燃烧的河流》是个什么作品。”

在上文论述“傻子”系列的作品中,笔者认为,作者采用故事套故事的叙述形式,企图造成一种文化逼真性,是向真实的复归。而在这个短篇中,叙述者却不时地进行形式干预,形式干预多半是提醒读者与作品保持距离,告诉读者作品内容不是与生活完全一致的,对叙述方法的充分控制,刻意暴露叙事技巧和手段,目的就是要破坏叙述的逼真性。医生的死而复活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与一个灵魂的对话在现实生活中似乎只能在梦境中可以实现。医生自由地穿梭于阴阳两间,从其对精神病院病人的叙述与评论,我们看到的是,医生的意识是相当清晰的,精神病人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但他们却是正常人,我们为生活奔波才是难以理喻的精神病人。这个世界整个错乱颠倒了,这是一种对无忧无虑,人性纯洁的渴望,但是渴望终究是渴望,作家“我”也显然意识到了它的不可实现性,在读者深入其境的时候,突然提醒读者,这是梦境,或者告诉读者,他可以将其写入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叫《燃烧的河流》的作品中。医生叙述完他似乎真实却又是梦境的故事之后离开了,并用直勾勾的眼神问我是否收到了他“七七祭日”的请柬,医生离去后,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医生刚刚坐过的椅子,那椅子冷冰冰的,根本就不像有人坐过。”原来“我”一直是在与灵魂对话。最后再一次提醒读者,这是虚构的,这只是一篇文学作品,甚至连小说的名称都是“燃烧的河流”,水火不相容,题目的不可能性隐射了内容的不可能性。

形式干预与评论干预交叉出现在文本中,这是真实与虚假的同在,故事是虚假的,看法却是真实的。作家“我”和医生“我”都明确告诉了读者,这是一个故事,但是文本中,作为医生的叙述者“我”还不断地进行评论干预,米克巴尔称为“表达看法”,是把叙述者的价值观、态度直接加以叙述,直接说话的是叙述者,对所叙之事,观察之物表达自己的看法,直接作出自己的判断,加强叙事的思想价值权重,这也是隐指作者的价值观。作家“我”只是不断地提醒读者,这是虚构的,不是现实,行使的仅仅是形式干预的权利,而医生“我”告诉作家“我”他讲述的故事是梦境,也是虚构的,可是又是从前发生过的事情,但是他的看法却是真实的,是读者可以认可的,医生叙述的权利显然很大,既有形式干预又有评论干预。热奈特认为,在所有叙述者的职能中,只有思想职能不一定为叙述者所有。……他们注意把表达议论、进行说教的任务移交给笔下的某些人物,直至把一些场面变成真正的理论讨论会。[7]《燃烧的河流》中,故事真实这一传统观念被打破,作家“我”和医生“我”在叙述中对虚构的故事进行自我颠覆,甚至直接出面点破故事的虚构过程。但是,也正如娜塔丽·萨洛特所说,第一人称叙事,不仅能满足读者理所当然的好奇心,而且也可以接触作者难以避免的顾虑,除此之外,故事至少显得像是亲身的经历,真实可靠,对读者既有说服力,同时也可以消除他的疑虑。[8]

上世纪 80年代中期,叙事学理论开始被逐步介绍到中国,特别是杰姆逊在北大的演讲,带来了中国叙事学的繁荣。叙事理论的引入,同时影响了中国当代的小说创作。在买买提明的第一人称小说里,通过叙述者“我”叙述荒谬的事件,“我”又不断地跳出来进行形式与评论干预。文本中,令人发笑的语言,难以置信的结局,却产生了真实感,因为它指向的是人类生存的现实世界。第一人称代词“我”缩短了叙述者与读者之间的距离,叙述者用极其浅近的语言,叙述所叙之事离奇曲折却又合情合理,对本民族生存的担忧,这是买买提明小说挥之不去的主题。

[1][5][6]南帆.文学的维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107,110,111.

[2]赵毅衡.当说者被说的时候——比较叙述学导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69.

[3]布哈里圣训实录精华[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236.

[4]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219.

[7]热拉尔·热奈特.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180.

[8][法 ]娜塔丽·萨洛特.怀疑的时代[A].柳鸣九.新小说派研究[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35-36.

I206.6

A

1671-6469(2011)02-0046-03

2011-03-02

朱爱娴(1981-),女,新疆伊宁市人,伊犁师范学院中国语言学院,助教,新疆大学人文学院 2008级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双语教学,中国当代文学。

(责任编辑:陆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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