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蒋寒

傻子走在路上，看见看他的人，就嘿嘿一笑，说：“傻子。”

见他一副成人的身板，乞丐的打扮，白痴的样子，更恶心的是，还用衣袖横擦鼻涕，对了，还有那头发臭的刺猬发。看他的人或者说被他骂的人摇摇头，说：“傻子。”

傻子冲着被他骂傻子的人的背影，嘿嘿直笑：“走了，走了。”

路上人多，车也多。这是国庆节，黄金周，全国人民都放假。对于傻子来说，每天都一样。傻子靠着边走。

傻子饿了，渴了，席地而坐，他看见席地而坐的一家人正在吃着喝着，就舔嘴唇。

小姑娘见了他的恶心样，吃喝不下了，索性将剩下的半块面包和半瓶矿泉水递给他。

傻子一把抢过去，吃着喝着，嘿嘿地笑着，冲小姑娘说：“傻子，傻子。”

小姑娘非常生气，拉起爸爸妈妈，走了。

傻子冲他们的背影，吃着喝着，嘿嘿直笑：“走了，走了。”

周边的人闻到傻子身上的味儿，或者说看到傻子的恶心样，起身散了。傻子冲着散了的人嘿嘿直笑：“傻子走了，走了。”

有人竟想回头揍他，被拉住了。

傻子起身便跑，靠着路边跑。傻子跑到一座桥边，看见桥上桥下挤满了人，河滩上摆着几具尸体，警察正在河里打捞……

有人说：“天呢，听说是一家人开车出来玩，这下全报销了。”

傻子指着尸体嘿嘿笑道：“傻子，傻子。”

旁边的人闪开了，捂着鼻子说：“傻子都看出来了。”

有人接话：“是啊，好好的黄金周，一家人开开心心出来玩，结果一齐奔了黄泉路。”

警察清道，傻子也跟着散了，继续走。

傻子边走，边笑：“嘿嘿，死了，死了。”

傻子来到一座山下，看见密密麻麻的游客排着长龙朝山上移动，他指着长龙，嘿嘿笑道：“傻子，傻子。”

几个人正在倒看相机里的照片，一个人说：“照的什么风景啊，全是人头，张张都是人头。这样旅游，也忒没劲了嘛。”

傻子指着相机，嘿嘿直笑：“傻子，傻子。”

几个人看着傻子，并没有反感，而是相视而笑，一个人说：“还别说，面前这位高人一语中的，我们还真是傻子。”

另一个人递给傻子一瓶水：“请，高人！”

几个人捧腹大笑。

傻子也笑，接过水，指着给他水的人，说：“傻子，傻子。”

几个人哭笑不得，扭头就走。

傻子也走，靠着路边走。

路上人多，车也多。傻子走到一个加油站，看见一辆出加油站的小车，被一辆大卡车轰地撞上，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着地呼呼地燃烧了起来，车毁人亡……

交警灭火后，从车里抬出几具烧焦的尸体，放在路边。

有人说：“又是一家人，这个黄金周，不知报销了多少家人。”

傻子指着几具烧焦的尸体，嘿嘿笑道：“傻子，傻子。”

“饭！”傻子感到饿了渴了，舔着嘴唇。

傻子继续走，不跟他们玩了。傻子来到了路边的烧烤摊，站在摊边舔着嘴唇。傻子身上的味儿熏得排队的人散了。卖烧烤的男人用扇子扇着烟熏他。傻子呛咳着，拔腿就跑……

傻子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有不少好心人赏他一口吃的，赏他一口喝的。尽管他吃了人家喝了人家还骂人家傻子，但好心人见他真是个傻子也就苦笑笑算了。

傍晚时分，傻子来到了城里。

傻子像街道两边的大多数人一样，等着红绿灯的指示。傻子见左右的车跑来跑去，突然兴奋起来：“嘿嘿，翻了，翻了。”

身边的人见他，捂着鼻子条件反射地后退，退不动，人太多。

傻子才不管什么红灯绿灯，见左右的车不走了，一下冲了出去，正要被一辆转弯的车碰上，交警飞身而出，一把推开他，两个人趴在街道上，人们立马围上来。

交警正要训斥他。

没料傻子笑了，傻子指着救他而摔倒的交警，嘿嘿直笑：“傻子，傻子。”

众人无不惊愕。

突然，有人认出了傻子，说他就是那个网上疯传的几年前因车下救人而被撞傻了的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