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关系从句加工研究现状和展望

孙晓霞，成晓光

（东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长春130024）

汉语关系从句加工研究现状和展望

孙晓霞，成晓光

（东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长春130024）

关系从句具有复杂的句法结构和丰富的类型学特征，它在认识人类语言能力及认知机制方面较其他句法结构相比具有更特殊的地位。从语言类型学的角度来看，汉语是唯一结合了SVO语序和中心词居后双重特点的语言，它的关系从句结构在句子加工的研究领域中具有重要的作用。本文厘清了目前学界比较重要的句子加工理论以及国内外汉语关系从句加工的研究成果，探讨了汉语关系从句独特的类型学特征及研究意义，并对未来在此领域的研究方向提出了建议。

汉语关系从句；主／宾语关系从句；加工优势

关系从句是修饰名词的从句，国内一般称之为定语从句。近半个世纪以来，因为关系从句复杂的结构和在不同语言中体现出的丰富类型学资源，使得关于其加工的研究成为心理语言学家的一个重要研究课题。关系从句所体现出的命题呈现出的层次结构不仅仅是线性结构，理论上来讲，它的嵌入式层次结构可以创造出无限长的句子，是人类语言区别于其他动物语言的重要特征之一。同时，关系从句在不同的语言中体现出的类型学特征是人们认识隐藏于加工和理解之中的认知机制的重要来源［1］，它为研究句法不同的语言是否以相同的方式被大脑加工处理提供了丰富的资源。关系从句的研究价值在认识语言的共性与个性、语言加工处理的认知机制等方面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汉语是声调语言，是文字语言，这些特征使得其在类型学上与众不同，它与西方的印欧语言甚至是一些临近的东亚语言都不尽相同，汉语关系从句是世界上罕见的结合了主谓宾结构和中心词后置特点的语言。目前学界重要的句子加工理论对汉语关系从句的加工各执一词，在此领域实证研究的结果也大相径庭，理论与实证结果双重的不一致性使得此课题的研究在句子加工领域举足轻重。现有的建立在印欧语系基础上的句子理论是否适用于汉语，汉语关系从句与其他印欧语言的加工过程是否相同，这个课题的研究会为句子加工理论及认知机制的研究带来什么新的信息，这些是汉语关系从句研究的主要目的所在。

一、关系从句及汉语关系从句的独特性

（一）关系从句的概念

关系从句是修饰名词，嵌入到名词词组中的附属句。从语义角度来说，这个嵌入的附属句修饰主要的名词性中心词，从句法角度来说，名词性中心词与在附属句中的一个空成分相关。

关系结构通常是由关系从句所修饰的中心词、从句本身和关系从句标志词（连接中心词与从句的词）三部分构成。在研究关系从句的文献中，中心词被看做是填充语（filler）［2］273。从句部分是一个不完整的句子，某个成分（如主语或宾语）被提取出来，在原来的位置上形成了空位（gap）或语迹（trace），空位与填充词是相互依存的，它们之间的距离被认为是导致同一种语言中不同结构句子的加工难度出现不一致性的原因。填充语与空位的距离被认为是句子加工的难度来源，两者距离越短，句子处理越容易；两者距离越远，句子处理越困难。

关系从句的类型学特征非常丰富，从跨语言学的角度可以将其按照几个不同的范畴标准来划分。以关系从句的位置为标准，目前研究的兴趣主要关注于中心词居后和中心词居前的关系从句。英语、德语、法语、荷兰语等属于中心词居前的语言，即中心词位于关系从句之前；汉语、日语、韩语等属于中心词居后的语言，即中心词位于关系从句的后面。

以关系从句中被提取的成分为标准所区分的主语关系从句（Subject Relative Clause，SRC）和宾语关系从句（Object Relative Clause，ORC）是目前关系从句加工研究中的主要研究对象。如前所述，从句部分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它的某些成分被提取出去，从而在原来的位置形成一个空位。将从句中的主语提取出来，所修饰的名词在从句中做主语的句子，称为主语关系从句。如“攻击议员的记者不喜欢编辑”，从句中的主语被提取出来，中心词“记者”在从句中做主语。同理，将关系从句中的宾语提取出来，所修饰的名词在从句中做宾语的句子，称为宾语关系从句，如“议员攻击的记者不喜欢编辑”，从句的宾语被抽取出来，在原来的位置上形成空位，中心词“记者”在从句中做宾语。

（二）汉语关系从句类型学的特征及研究意义

从类型学的角度来看，汉语关系从句的结构是世界上所有的语言中独一无二的，其类型学的特点主要体现在语序和关系从句的位置两个方面。

根据谓语动词和宾语名词在句子中的顺序，Greenberg［3］将世界上的语言分为三种：动词居前、动词居中和动词居后的语言。SVO语序是汉语的标准词序，汉语被认为是动词居中的语言。

在从句的位置方面，与印欧语系中的中心词位于关系从句之前不同，汉语中的中心词位于关系从句之后，是属于中心词居后的语言。汉语是类型学上罕见的结合了SVO语序和名词居后双重特征的语言［4］。其类型学上独一无二的特征使得其在句子加工领域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目前句子加工的理论模型是以具有代表性的语言的语料为基础而构建起来的。如果以动词的位置为标准，大多数句子加工模型是建立在以动词居中的SVO型语言（比如英语）或动词居后的SOV型语言（比如德语和日语）的语料基础上的；如果以中心词的位置为标准，大多数句子加工模型是建立在中心词居前的语言（比如英语和荷兰语）的语料基础上的，也有一些研究的对象是中心词居后的语言（比如日语）的语料。以这些具有代表性语言的语料建构起来的句子加工模型是否应用于汉语语言还有待于实证研究，具有类型学特殊性的汉语关系从句的研究会为句子加工模型提出一系列的问题，使之发展更趋于完善，以最终能够真正地揭示人类语言的本质。

二、句子加工理论模型及对汉语关系从句加工难度的观点

目前对关系从句认知加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关系从句的加工优势以及加工优势的形成原因等问题上［5］。句子加工理论主要用来解释关系从句的加工优势及其形成的原因。目前这些理论在印欧语系的关系从句处理上一致认为关系从句的加工存在着主语关系从句加工优势，即主语关系从句的加工难度小于宾语关系从句。这一认知普遍性的观点得到了来自拼音文字研究成果的支持，如英语、荷兰语、德语、法语等。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对于印欧语言无论是理论预测还是实证研究都显示出高度一致的句子加工理论在解释汉语关系从句时却显示出了非一致性。

（一）名词短语的可及性层次理论

在以50种语言为语料的研究基础上，Keenan ＆ Comrie［6］63发现了“语言因可以被关系化的名词短语的位置的不同而不同”，提出了名词短语可及性层次理论。“可及性”意为说话人从记忆中提取一个语言单位的难易程度。该理论认为，名词等级普遍性决定了关系从句形成时某个语法功能的使用程度。根据其观点，这个名词等级的顺序为“主语＞直接宾语＞间接宾语＞介词宾语＞属格＞比较宾语”。等级层次直接反映了句子加工时心理的难易程度，与位于等级顺序下方的语法功能相比，位于上方的语法功能能够在更多的语言中被关系化。按照这个等级表，位于最上方的“主语”能够在所有的语言中被关系化，而极少的语言能够关系化位于最下方的“比较宾语”的语法成分。

名词短语的可及性层次直接决定了句子加工的成本。与形成宾语关系从句的宾语名词短语相比，形成主语关系从句的主语名词短语在更多的语言中可以被关系化，由此可推断出主语关系从句加工的难度要小于其他关系从句。主语关系从句加工优势如同普遍语法一样具有普遍性，即主语关系从句的加工在所有的语言中永远是最简单的。

（二）局部依存理论

Gibson的观点是最有影响力的句子加工理论之一，该理论认为句子加工的难度取决于工作记忆的负担的大小。工作记忆负担越大，句子的加工难度越大，反之亦然。根据其观点，工作记忆来源于存储代价，它是指记忆中要容纳的不完整的句法中心词的个数，其衡量单位是记忆单元（memory units MUs）。以存储代价的观点来判断句子的孰难孰易，要通过对这两种句子中MUs进行比较。如SRC“攻击议员的记者不喜欢编辑”的结构是 （［RC gapi V O］DE Si Vmatrix O）。因为汉语中的主语是强制性的，所以当看到句首是动词时，阅读者会意识到一个关系从句正在处理，为了形成符合语法的句子，读者会预测出三个句法中心词出现，即从句的宾语、关系从句标记“的”和关系从句修饰的中心词，工作记忆中要保留三个MUs。与此相比，ORC“议员攻击的记者不喜欢编辑”的句式结构为 （［RC S V gapi］DE Oi Vmatrix O），在每一个相应的区域内，它要求的句法中心词比较少，在加工完位于句首的主语之后，阅读者只需要预测一个动词即可，即工作记忆中只需保留一个 MUs。因此，以记忆为基础的存储代价理论在解释汉语关系从句加工时认为读者需要更多的记忆存储空间来阅读汉语主语关系从句，记忆代价的增大，导致了主语关系从句难度的加大。DLT理论提出了与主语关系从句优势假设相反的理论预测。

（三）填充语—空位域理论

Hawkins教授在跨语言学研究的基础上于1994年提出了FGD理论［7］。该理论认为加工填充语—空位依存关系时要求最小域，也就是由填充语所控制的树状图中节点的最小集合。集合中节点的数目越多，则加工难度越大，节点的数目是由填充语与空位之间的距离所决定的。与DLT不同，FGD理论体系中起决定作用的是填充语与空位之间的结构距离。句子嵌入越深，两者之间的节点越多，其结构距离越长，句子处理的难度越大；反之，两者之间的节点越少，其结构距离越短，句子处理的难度越小。

FGD与DLT注重的距离类型不同，它们对汉语关系从句加工的观点也不相同。根据FGD理论，汉语中ORC填充语与空位之间的距离长于SRC中填充语与空位之间的距离，这就意味着汉语中宾语关系从句的加工难度要大于主语关系从句，这种预测符合主语关系从句加工优势普遍性的说法。

（四）视角转换理论

MacWhinney ＆Pleh认为主动施事者的视角是决定句子难度的重要因素，并于1988年提出了视角转换理论［8］。该理论认为一个句子的视角来自于它的主动施事者，在一个句子内部，如果视角发生转化，则加工的成本增加，句子的难度增大。根据此理论，在ORC“议员攻击的记者不喜欢编辑”中，视角需由从句的主语“议员”转向主句的主语“记者”，即句子加工需要一次视角转换。而在SRC“攻击议员的记者不喜欢编辑”中，整个句子始终保持着“记者”的视角。因此视角转化理论预测汉语中主语关系从句易于宾语关系从句。

综上所述，各种句子加工理论对汉语关系从句加工的预测不尽相同，而实证研究的结果也各执其词。

三、汉语关系从句加工的主要研究成果

（一）支持主语关系从句加工优势的实验

相对于拼音文字而言，汉语关系从句加工的研究历史比较短。普遍认为国外对此的实证研究起始于2003年麻省理工大学语言学系的博士生Hsiao发表的实验报告［9］6。他们的实验结果显示主语从句的加工难度大于宾语从句，历史性地提出了不同于印欧语系的汉语宾语关系从句加工优势论。

Lin［10］率先对此实验结果提出质疑，他们通过自定步速的实验方法，主语／宾语关系从句分别修饰句子主语和宾语为刺激对汉语关系从句加工进行了再检验。结果发现无论是从句修饰主语或宾语，汉语符合主语优先的普遍规律，即主语关系从句易于宾语关系从句的加工。

根据加工容易度与出现频率相关的观点，跨语言语料为主语关系从句的加工优势提供了有利的证据。Wu［11］在研究影响汉语关系从句处理的因素时，首先对汉语关系从句的分布进行了语料库分析。她发现汉语中提取主语的关系从句在整体上、修饰主语的情况下和修饰宾语的情况下的应用频率都大大高于提取宾语的关系从句，按照加工容易度与出现频率呈正相关的观点，汉语的主语关系从句易于宾语关系从句的加工。

语言习得领域认为如果句法加工比较容易，习得的顺序就在前，如果句法加工的难度比较大，那么习得的顺序则在后。在二语习得领域中，这种习得顺序与可及性层次的一致性得到了证实。以这种理论为基础，Xu［12］以汉语为非母语的阅读者为被试，通过采用自定步速、生成句子的实验方法对汉语关系从句进行了加工理解的实验，从而来检测其加工难度。实验结果表明二语习得者对主语关系从句的理解更好，表明了主语关系从句易于宾语关系从句的加工。

（二）支持宾语关系从句加工优势的实验

如前所 述，Hsiao ＆ Gibson［9］6是 较 早 关 注汉语关系从句的学者，在他们历史性地提出了汉语宾语关系从句加工优势后，一些支持这一观点的实验也不断出现。

Gibson ＆ Wu［13］通过提供语境线索对汉语关系从句的加工进行了再研究，结果表明宾语关系从句易于加工。2009年伊利诺伊斯大学的Lin＆Garnsey［14］采用了与前人不同的刺激对汉语关系从句的加工进行了再检验，实验结果表明主语关系从句的加工难度大于宾语关系从句，具有生命性特征的主语对于排除省略中心词的关系从句的歧义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还有一些学者采用自定步速的实验方法，操纵汉语关系从句修饰的中心词在主句中的句子成分来考察关系从句的加工难度。实验结果表明，主语关系从句的加工难于宾语关系从句的加工，特别是当关系从句修饰的中心词做主句的宾语时，这种困难较为明显［15］。

周统权等［16］在此研究方面另辟新径，他们以失语症患者为研究对象，通过句子图片匹配理解的实验任务来考察汉语主宾语关系从句的理解情况。研究结果发现了汉语主语关系从句比宾语关系从句的理解难度大，否定了“主语关系从句加工优势论”普遍性假说。

张强、杨亦鸣采用事件相关电位（ERP）技术，得到了汉语关系从句表现出宾语关系从句的加工优势的实验结果，并解释汉语与英语等印欧系语言的这种差异是由于汉语与印欧系语言在关系从句与中心语的相对位置上表现出的类型学差异导致的［5］。

四、汉语关系从句加工的未来研究展望

句法独特的汉语关系从句为语言学共性与个性的研究以及认识人类认知机制提供了与众不同的研究资源，其研究成果会使我们对语言的本质和语言加工机制的认识更近一步。汉语关系从句走入研究者视野的时间较短，在诸如理论建设及实证研究的设计方面还不是很完善。在现有的研究基础上，笔者认为今后的研究应着重在以下几个领域展开：

（一）加强汉语关系从句的理论体系建设

汉语中“关系从句”一词主要是根据印欧语系语法的专有名词而产生的。根据传统的汉语语法，主语关系从句“攻击议员的记者不喜欢编辑”应被认定为动宾词组做主语；宾语关系从句“议员攻击的记者不喜欢编辑”应被认定为为主谓短语做主语。目前在汉语关系从句领域，国外主要从句子加工的角度进行实证研究，将其实验结果与印欧语言进行对比。国内在跟随国外研究思路的同时，还注重了理论上的研究，但研究成果主要体现在关系从句的某一个方面上，如标记类型［17］、语序类型［18］、定语标记功能［19］等，缺少宏观上的把握。可以说，汉语语法中对关系从句的全面定义及介绍还很缺乏，加强汉语关系从句的理论体系建设非常急迫［20］。

（二）采用多样化的实验手段

在印欧语言的研究中，实验任务是多种多样的，包括自定步速、眼动、ERP、fMRI等各种心理语言学研究的手段。相对而言，汉语关系从句的研究实验手段比较单一。对此课题的研究大都采用自定步速的实验任务，也有个别实验采用了其他的实验手段。试图采用多样化的实验手段应是今后研究中应该努力的一个方面，通过不同实验技术结果的比较来求得更为科学的结论。

（三）细化研究问题

目前汉语关系从句研究领域的问题主要集中于主语或宾语关系从句的加工优势问题。除了对这个颇具争论的大问题进行探讨外，还应细化一些分支问题。如关系从句所修饰的中心词在主句中具有不同的句法功能的情况；关系从句所修饰的中心词在从句中具有不同的题元角色的情况；影响汉语关系从句加工难度的因素等。

关于影响关系从句加工难度的问题，在印欧语系研究的基础上，已经提出的影响因素主要包括提取位置、题元角色的分配、生命关系、关系从句中名词的指称地位和关系从句的语篇。汉语领域中对影响因素的研究还很鲜见，以上因素是否也是影响汉语关系从句加工难度的因素或者是否有其他的因素影响其加工难度还有待于未来的研究。

（四）根据汉语自身的特点进行个性化的研究

与印欧语系相比，汉语有很多类型学上独特的特征。根据汉语自身的句法特点进行个性化的研究应是未来此领域研究的一个创新点。汉语的句法特征会为句子加工理论做出必要的补充，如含有“把”字句的关系从句；含有“被”字句的关系从句；主题话的关系从句，以及含有不同的关系从句标记的关系从句等等。这些其他语言不具有的句法特征会帮助研究者比较全面地认识人类的语言以及语言的加工。

汉语关系从句加工的研究使主语关系从句加工优势论成为悬而未决的问题，丰富了句子加工的研究内容。汉语关系从句加工的真相如何、大脑加工句子的本质以及句子加工的机制等问题有待于后来研究者的继续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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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on Chinese Relative Clauses Processing

SUN Xiao－xia，CHENG Xiao－gua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Compare to other syntactic structures，relative clause has a special status on understanding human’s language capability and cognitive mechanism owing to its complicated structure and rich typological features．In view of typology，Chinese is a unique language with the combination of head－final and SOV word order．The study of Chinese relative clauses（CRC）processing will contribute a lot to the sentence processing and cognitive mechanism theories which mainly established on the data from Indo－European languages．This article reviews most influential sentence processing theories as well as the remarkable experiments’findings achieved from CRC processing，discusses CRC unique typological features，and proposes suggestions for future studies in this field．

Chinese relative clauses；Subject／Object relative clauses；processing preference

H14

A

1001－6201（2011）05－0084－05

2011－05－06

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外语教育研究中心第五批中国外语教育基金资助

孙晓霞（1976－），女，黑龙江佳木斯人，东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研究生，美国亚利桑那大学联合培养博士，德国科隆大学访问学者；成晓光（1954－），男，山东青岛人，东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张树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