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文晖
(江苏技术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常州 213000)
安妮·泰勒是美国当代女作家中的佼佼者,她的作品主要描写的是美国家庭生活。家庭是人类社会关注的永恒主题,其内涵非常丰富。泰勒把视线投向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她用简朴而通俗的语言描述了家庭中各成员间的复杂关系。小说中的家庭远非宁静平和,而是内含冲突,局势紧张,这些冲突和紧张使得家庭成员对家的感情充满着矛盾。其中最能体现这一主题的当属泰勒的重要小说《思家饭店的晚餐》。本文将通过细读法对小说中的主要人物进行分析,展现每个人物对“家”的复杂情感及其根本原因,来揭示“思家”的深层含义。
《思家饭店的晚餐》是安妮·泰勒的第九部小说,她曾因此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并获得了美国普利策文学奖。这部小说讲述了塔尔一家的生活。女主人波尔在丈夫贝克·塔尔离家出走后独自一人照顾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靠在“威斯尼兄弟”店上班的薪水和丈夫每月寄回的钱支撑着整个家庭,直到三个孩子都长大成人,有了各自的家庭和生活。这个故事很简单,但简单的故事情节并不意味着这部小说平淡无奇。相反,小说最精彩的就是看似平淡的表面,底下却波涛汹涌,这也是泰勒最擅长的写法:通过对生活中的小事描写,揭示人物复杂的内心情感世界。小说取名为《思家饭店的晚餐》有着深刻的含义。家既是孩子们成长的摇篮,避风的港湾,生活的动力,又是一种束缚,对个人发展的限制,矛盾和紧张关系的来源。因此,小说中塔尔一家对“家”的感情是复杂的,形成的原因也多种多样,他们对家的思念也与传统家庭小说中所描写的有所不同。
父亲贝克是一名推销员,由于工作的关系他经常在全国各地出差。在与波尔结婚生子的头几年,他带着这个家庭一起奔波于各地。然而,有一天他累了,把家放在巴尔的摩,从此在这个家庭中消失了,直到波尔的葬礼才再次出现。但奇怪的是,在这三十五年中,他每月都寄钱回家,没有和波尔离婚,也没有另外成家,而且曾经一个人悄悄地到他们居住的地方看望孩子们。贝克的行为充满了矛盾,这是他对这个家的感觉造成的。家曾经带给他温暖和快乐,在他内心深处还是关心着这个家,思念家里的孩子们,但同时家也束缚了他。为了能升职,贝克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而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经常要搬家,妻子波尔并不能理解他,正是由于夫妻间缺乏沟通交流,没能力处理家庭事务,他觉得这个家带给他更多的是沉重的负担和压力。当他觉得难以忍受时便离家出走了。从贝克身上反映出的有家不想归、不能归的“思家”不是传统意义上“游子思乡”意义上的“思家”,而是情感上受到了压抑,个人发展受到了家的限制,令其有家而不归,是个人需求与家庭责任间的矛盾冲突造成了贝克的有家不归,只能在远离家庭的地方“思家”。
长子考迪的“思家”主要表现在他心灵上对幸福家庭的渴望,这是源于他童年的糟糕经历。一方面,考迪从小就被认为是一个麻烦制造者,母亲波尔经常打骂他。有一次父亲教孩子们射箭,次子艾兹拉把箭射偏使母亲受了伤,结果母亲把责任都推到了考迪身上,因此,考迪认为母亲偏爱弟弟。但事实上,母亲也很爱他。考迪刚出生不久生了场大病,母亲整夜在床边照顾他,并且想多生几个孩子作为备用,但由于贝克离家后,独自抚养三个孩子和照顾家庭的重担都落到了波尔身上,使她成为了一位脾气暴躁的母亲,在考迪心中“她是一个狂暴,愤怒,有时吓人的母亲”。[3]287考迪不能感受到母亲对他的爱,也不能理解对他的责骂并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害怕“我所爱的人都依靠我一个,想到这点我就害怕!我怕我会做错事。”[3]63考迪用一生时间想去赢得母亲的喜爱,但总是用错了方法。小时候,演母亲少女时学的戏《抵押借款已经过期》;长大后,为母亲买下了她租了多年的房子。然而,考迪总是试图用金钱去买母亲的喜爱,而不是通过与母亲的交流沟通来表达自己的情感。正如他17岁时为母亲买了一张汽车票,其本意是想让母亲去拜访一下她的老朋友,并不是想让她在弟弟艾兹拉生日时离开,而母亲拒绝他的礼物,也不表示她更喜爱艾兹拉,但正是由于缺乏沟通,彼此都误会了各自的意图。另一方面,父亲的离开给考迪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严重的创伤。考迪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的原因使得父亲有家不归。因此,父亲的离家和与母亲间的隔阂使考迪拥有了一个不幸福的童年回忆。在长大成年后,考迪成了一位出色的效率专家,拥有了大笔的财富,他买了一个农场,想象着能像其他家庭一样,全家人住在一起幸福地生活,但最终他还是没有住在农场。考迪选择了远离家庭,离开这个充满了孤独寂寞的城市。考迪的“思家”思的是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是他从未有过的家庭。在现实得不到的情况下,考迪逃离了这个家,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深深地渴望着,思念着。
这部小说的名字《思家饭店的晚餐》就来源于次子艾兹拉经营的饭店“思家饭店”。艾兹拉一生都没有组织自己的家庭,与母亲住在一起。从小到大,不完整的家庭,离家的父亲,脾气暴躁的母亲,使他和考迪一样,没有体会到家庭给他带来的幸福快乐。然而,艾兹拉与考迪选择逃离不同的是,他对命运的安排只是被动地接受,从不反抗。艾兹拉把对快乐幸福家庭的向往完全寄托于另一个“家”——他所经营的饭店。艾兹拉在接手饭店后,把饭店的名称改为了“思家饭店”。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个饭店上,把饭店改造成家庭式餐厅,用“三个和颜悦色、慈母般的女侍者顶替了三个衣着灰暗的男侍者”。[3]120艾兹拉把饭店改造成家,用心为顾客提供家的感觉以弥补和满足自己对幸福家庭的渴望。另一方面,艾兹拉的“思家”还体现在他对家庭晚餐的执著。他一生的愿望就是全家人一起吃一顿“真正的家庭晚餐”——所有的家庭成员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从头吃到尾。但事与愿违,每次聚会都不欢而散。艾兹拉的“思家”体现在他把自己对家庭的情感转移到了自己经营的饭店和举行家庭聚会上,通过移情的方法来实现自己的“思家”之情。
珍妮对家的记忆大都是母亲对她的指责辱骂,就连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她母亲爆发出女巫的尖厉笑声;当德国纳粹蹬蹬上楼时,她把珍妮从隐藏处拖出来;指控珍妮犯下了她连想都不曾想到过的罪孽”,“她养活珍妮就是为了吃掉她。”[3]70珍妮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家。上大学后她总是找理由不回去,“家里的气氛总使她沮丧”。[3]83每次的家庭聚会,珍妮和母亲总会为了一些小事吵架,最后不欢而散。然而,在有了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家庭,真正有能力实现自己离家的愿望时,她却选择留在了这个城市,并时不时地回家看望母亲。在珍妮的内心深处,家永远是她一生的牵挂。
综上所述,安妮·泰勒用简洁而又细腻的语言描述了塔尔一家的喜怒哀乐,对家既爱又恨的复杂情感,对“思家”这一主题进行了深刻的挖掘。无论是贝克的有家不归,考迪的逃离家庭,艾兹拉的移情于饭店和晚餐,还是珍妮的回归家庭,都体现了每个人心灵深处对家的思念。
[1]Bail,Paul.Anne Tyler:A Critical Companion.London:Greenwood Press,1998.
[2]Croft,Robert W.Anne Tyler:A Bio-Bibliography.London:Greenwood Press,1995.——An Anne Tyler Companion.London:Greenwood Press,1998.
[3]安妮·泰勒著.周小宁等译.思家饭店的晚餐[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
[4]陈璇.当代西方家庭模式变迁的理论探讨:世纪末美国家庭论战再思考[J].湖北社会科学,2008,(1):76-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