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俊霞
(苏州经贸职业技术学院 旅游系 人文教研室,江苏 苏州 215009)
文学是社会生活在作家头脑中的反映,文学从另一个层次来讲,实际上是人类智慧行为的一种现象。文学研究就是文学怎样达到人与人的沟通和交流,从而为建设人类的幸福生活作出贡献。如果只翻来覆去地讲文学反映了生活,而不去深入地探究文学是如何通过作家的创造性心灵去折射生活,则是相当粗糙的。文学不可能在一个封闭的、独立自足的领域中运行。它必然受到社会其他方面的因素对它的渗透和影响,产生互动的关系。读者看了文学作品就能认识那个时代,那个社会,那个民族,认识那时候人们的心灵,就是因为文学跟这些东西渗透。这些东西就是文化。
深入探求作品的审美价值,就必然提出文化的问题、文化意识的问题。因为考察文学作品,它为什么发生变化,为什么恰恰沿着这条道路来变的,文学作品中所反映的生活为什么采取这么一种特定的形式,这很多的问题,都受世界各国的文化系统的制约和影响,有自己的文化背景。而在冥冥中支配着人们观察、思考问题的方向的文化意识、文化观念属于人们的无意识的心理层面。普通人没有这种文化意识,比如说看到中国人打招呼:“你到哪里去?”很多人熟视无睹,从不对它进行反思。文学研究工作者要把潜伏在无意识中的、人们想当然的文化观念拉到意识的层面上加以认真的审视。从上面这个例子可以看出中国人之所以对这类干预私人事务的提问熟视无睹,同他们在无意识的心理层面上很少认可自己或他人的主体性和人格上的独立性密切相关。有些人在意识的层面上把主体性喊得震天响,但在无意识的层面上却不自觉地、顽固地否定自己或他人的主体性。这是人体无条件地依附于群体的一种表现。由于中国的自然经济的半自然经济基础太厚实,个人被牢牢地束缚于群体之中,无法独立出来。
文学研究总是与文化研究紧密结合在一起。乐黛云认为:“二十世纪,文学研究完成了从外缘研究转向文学本体研究,又从文学本体研究转向文化研究这样两次重要的。显然,在新的世纪,文学与文化的相因相成将成为文学研究的主流。”
提倡从文化的角度看文学还可以扩展对文学功能的理解。
文学现象在文化的背景中产生,又反映了一定的文化观念。鲁迅作为一个文化巨人,在作品中就贯穿着他的文化意识。比如在他后期的杂文《说“面子”》中,车夫在街上脱下衣服捉虱子,并没有丢脸,只有阔家少爷在街上捉虱子是丢脸的,那么是不是车夫没有脸呢?不是,只是这时候没有丢。只有车夫回家去给老婆踢了一脚,躺在地上哭了起来才算丢脸。而这条“丢脸”律也适合于高等人家。他讲这个例子,显然是把人分成阶层,有车夫的下层阶级,有阔家少爷的上层阶级,但他所揭示的“面子”问题,是一种民族的普遍心理。在《说“面子”》中鲁迅说,中国人讲面子是很好的,但太圆活了,所以跟“不要脸”就混在一起了。这就不只是阶级论问题,而是涉及文化的深层次问题。鲁迅在他的作品中对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做了深刻的批判,旨在重建民族新文化。
对于文学作品的分析,如果从文化的角度出发,我们就可以发现许多新的东西。比如说,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它确实如实地反映了某种游览者的行为,比较一般的分析就是太阳下山了,黄河向海流去,要看得更远,需再上一层楼,仅反映了这么一种层次。但是如果从文化的角度,用更深一层的角度来看,它还揭示了一种理想和实际之间的关系。
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文化同组成社会的人群息息相关,同人群的社会变迁步趋相续;这些正是文化赖以存在的空间和时间。季羡林先生认为文学是一种文化现象。文学现象本身是多层次的、多类型的,我们可以根据它们的不同特点进行多层次的研究。深层次地进行文学研究离不开对文化背景的考察。
新文化运动中的文学革命和“五四”文学运动都是在一种文化启蒙运动的深化的过程中逐渐兴起的。“五四”文学运动在它的发展过程中,不断提高文学参与历史的能力,文学的政治指标不断上升,从为人生的文学到革命文学。国内战争期间的文学,解放区文学、国统区文学,文学成为政治的工具。到了“文化大革命”时期,文学基本上失去了自我,成为运动、口号的宣传稿。1980年第四届文代会不再提“文学为政治服务”,而提“文学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文学开始返回自身。文学在冲破禁区之后,一切都要从头来,它需要探索自己的内在机能方面来把握自己的命运。同时,这种文学发展的趋势又是和具体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环境的不同有紧密联系的。“文革”后,文学向现实主义复归,兴起了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的热潮,新时期小说,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最敢于正视民族生活现实的一种文学。八十年代又掀起了文化热,文坛上出现了寻根文学等现代主义先锋文学,探索语言革新和艺术创新。随着变幻莫测的商品经济、市场经济的对人们观念的渗透,文化价值观念也急遽变化。当前的中国仍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由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的提出,在中国人民的生活中占主导地位的早已不再是政治斗争或政治运动,而是商品经济和市场制约和调节作用。后工业社会的各种高科技的渗入,使得人们的传统时空观念极大地改变了,在当今这个资讯社会,生活节奏变得越来越快。王宁在《比较文学与当代文化批评》中指出,伴随着新时期文学的结束,以文化代码和文学自身的动作规律为依据的“后新时期文学”已经开始。后新时期文学的一个最重要的特征就是,主流的权威话语已失势,单一的文学主潮已不复存在,文学创作和理论批评可以说进入了一个真正的多元价值取向的时代,或者说一个多元共生的时代,以激进的实验为使命的先锋派文学依然在继续自己的艺术探索,但其中大多数作家已自觉或不自觉地开始向滚滚而来的商业大潮妥协,或试图在冷酷的市场规律和纯真的高雅之夹缝中求得活动的空间;而以描写日常生活真实为己任的新写实文学仍然致力于弘扬一种“平民意识”,力求以“贴近生活的原生态”为原则描写平民生活。
从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发展史可以考察文化的时代差异在文学发展史上的投影,而在文化的空间性上依然可以看出其对文学研究产生的深层作用。中国各地的地理环境与历史沿革也使各地的文学呈现不同的气象。
在寻根文学中,贾平凹写出了商州系列。商州由于其特定的地理位置,其气象比关中灵秀却不及江汉潇洒,比安康—汉中厚朴却不及中原通达。总体看来,又兼有四方气脉,自然形象别具气韵。商州的通道作用,沟通着古代两大文化体系:秦文化和楚文化,形成其独有的文化特质——丰富的包容性、古拙的浑朴性、进取的开拓性,商州的文化特质经过贾平凹心理图式的变形和折光,使他商州系列小说走向浑朴,走向神秘,在艺术上具有开放和进取性。以《商州初录》、《商州世事》、《商州》为代表的那批作品奠定了他的美学风格的基本格调,表现为透露着文化生命意识的犷野隽丽。
用文化意识进行文学研究,是将文学作为文化大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来理解,不是将文化仅仅作背景或一般的前提,而是在系统论原则的启示下,在文化整体系统中把握文学的本质和功能。对文学进行文化研究,是对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西方盛行的形式主义、结构主义、新批评等过于重视文学的“内部化研究”的一种反拨,是文学研究接近平民意识和大众生活的尝试和努力。
在文学日益边缘化的今天,以文化意识观照文学研究是文学研究走向深入的一种有益的探索。首先,它带来了文学研究多元化的思维模式,比如对经典作家曹禺的戏剧研究,以往较多用进步的民主主义思想价值标准判断曹禺戏剧的思想意义与局限性,当曹禺研究被有的学者纳入到西方基督教文化视野后,曹禺创作的人性主题得到了深刻的发现,也使曹禺剧作在文化视野中得到了更贴近其思想蕴涵的揭示。其次,文化视角体现了知识分子的人文关怀精神,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前期重评陈独秀、胡适,到九十年代中期人文主义传统的讨论,以及新世纪的“底层文学”研究,皆是由文化视野引出的热门话题。最后,文化研究在更大的语境中拆解文本,进入深层次文学史成因和过程的清理和阐释。比如对三十年代左翼文学中知识分子写作的考察,以及对晚清出版及稿费制度的研究,无不使我们对文学写作背后的历史语境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1]乐黛云.比较文学原理新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2]崔志远.乡土文学与地缘文化[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7.
[3]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4]刘辉.文学研究疆界的扩展及与文化研究的关系——王宁访谈[J].中国图书评论,2008,(5).
[5]李卫华.当前文艺学中的“文化研究”[N].文艺报,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