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文明和稳态经济

2011-03-20 04:17乔舒亚法利
关键词:经济学家废物经济学

乔舒亚·法利

(佛蒙特州大学 生态经济学研究所,美国 佛蒙特州05405)

王 俊 译

(中共山东省委党校 哲学教研部,山东 济南250021)

生态文明和稳态经济

乔舒亚·法利

(佛蒙特州大学 生态经济学研究所,美国 佛蒙特州05405)

王 俊 译

(中共山东省委党校 哲学教研部,山东 济南250021)

现代经济学对生态学和物理学规律的忽略引发了包括从全球气候变化和生物多样性丧失到自然资源耗竭、石油峰值和金融崩溃在内的一系列危机。传统经济学没有解释这些危机的共同根源,没有提前预警,并且没有在其揭示问题的同时给出解决办法。生态经济学以物理学规律和生态学规律为基础,以生态可持续和分配公正这些明确的道德目标为指导,把我们当前的危机视为经济不断增长产生的必然后果,并提供了可行的解决方案。然而改变我们的复杂体系需要改变我们对两个问题的理解,即在生态学和物理学意义上什么是可能的以及在社会、心理和伦理意义上什么是值得拥有的。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采纳需要用来建设生态文明的规则和体系。

生态经济学;可持续;公平分配;有效配置;稳态经济学

一、导 言

当200多年以前我们的能量来源从现在的太阳能转变为化石燃料时,现代工业文明启程了。起初的旅程很辉煌,因为丰富的化石燃料能源使得我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把自然资源和生态系统转化为人造产品和服务。然而如果我们继续无视生态学规律和物理学规律,灾难性的着陆就是不可避免的。

全球经济体系连同其国家子分支是构成我们文明的要素,它也许与生态学规律是非常不协调的。经济体系的功用是在相互竞争的理想目标之间配置稀缺资源——用我们拥有的东西来制造我们想要的东西。在经济学家当中,从马克思主义者或毛泽东主义者,到国家资本主义者,到自由市场原教旨主义者,都把经济增长带来的人类消费不断增加作为目标。因此,他们关注的都是不断提高自然资源和能源的开采数量,并在人们非常渴望的人造产品和服务之间进行分配。

然而大多数人们可能会赞同,经济体系实际上可能追求的次要目标才是合理的,即让这代人和后代过上高质量的生活①。这个次要目标和整个文明面临的最大威胁包括:气候改变,可再生资源耗尽和伴随而来的生物多样性丧失,不可再生资源耗竭和石油峰值的威胁,人口增长以及资源分配不公正。这些威胁大部分都是由当前经济体系造成的,而当前经济体系大都忽略了这些威胁,并且不去寻找能够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出路,传统经济学家和政治家一年之内用来对抗当前金融危机中的资源投入,远远多过数十年来用来解决上述危机的投入。

相比较而言,生态经济学明确地建立在物理学规律、生态学规律和系统思维的坚实基础之上,并把为后代承担伦理责任以及尊重人类生命和非人类生命这一清晰的道德观点作为指导。上面描述的这些威胁,包括金融危机都是我们当前经济体系系统性失灵的表现。要了解这些危机和建设生态文明,我们需要建立一种生态经济,即复杂体系的一种剧烈转变。经济学家必须关注一种不同的配置问题:多少自然资源可以被转化为人造产品和废物,以及多少自然资源必须得到保留,以维持作为我们文明支柱的地球的生态系统完整性。

这样的变革并不容易。梅多斯数十年来在计算机模型和实际生活中对复杂体系进行了研究,他确认存在一系列的平衡点,这些杠杆在改变复杂体系方面具有独特作用。生态经济学关注的是其中三个最强大的杠杆:改变范式,改变目标和改变规则。本文将解释生态经济学范式如何解答我们当前面对的问题,以及重新定义社会目标和建立新体系的方法如何帮助我们解决这些问题。

二、生态文明要求改变传统经济范式

梅多斯认为[2],改变复杂体系的最有效杠杆就是改变范式,这里指经济学理论和方法背后的世界观。特别重要的是要有一种在物理学和生态学意义上什么是可能的意识。几乎同等重要的是对人类如何作为的准确理解。

传统经济学②的世界观把经济体系当作一个能够无限扩张的整体,而把生态系统当作一个供应有用原材料和服务的组成部分。没有哪种特殊的原材料或者服务是必需的,所有的原材料和服务都有替代品。传统市场经济学③以机械力学为典范,它把经济视作复杂的体系,但在本质上却是可预测的和可反转的。自由的竞争市场产生的价格是需要使可能的东西和理想的东西实现平衡并且产生最佳结果的唯一反馈信号。大多数传统市场经济学家认识到,许多生态系统商品和服务并不适合传统市场模型,因此传统市场模型没有为它们正确地标价。这些经济学家当中许多人都认为自然的价值如此之低,以至于市场的这种失误是无关紧要的④。然而其他经济学家认为,如果我们只要扩大市场的边界,把自然的服务包含进来,我们就能够确保可持续。倚重国家干预的经济体系尽管并不完全相信价格信号是需要用来配置资源的唯一力量,但他们似乎也认为自然相对经济产量而言具有很少的价值。

生态经济学在彻底转换这种范式的斗争中扮演了一个领导者的角色。生态经济学认为,经济学家必须在认识到经济体系是为有限的全球生态系统支撑和包含的基点之上展开他们的分析的,有限的全球生态系统为经济生产提供所需的所有原材料,并且吸收所有因此产生的废物流量。经济受热力学定律的约束。经济体系不可能从无中创造出有,而且唯一可用的“东西”就是自然提供的原材料。经济生产或者所有形式的工作都需要能量,化石燃料为现代市场经济提供动力,它大约占能源用量的88%。经济体系也不可能把有变成无,而且熵总是增加的——经济活动必然产生废物,包括返回到地球的生态系统的化石燃料燃烧排放的二氧化碳。有限的原材料储量,有限的化石能量储量,有限的太阳能流量以及有限的废物排放场所都限制着经济的物理规模。经济的物理规模是通过产量来衡量的——从自然而来的原材料流量进入经济中而后作为废物又回到自然。所有创造用来统计衡量经济增长的国民生产总值的活动都需要产量。仅仅保持现存基础设施也需要持续不断的低熵物质——能量流量。因此经济物理规模的持续增长是不可能实现的。

经济学也受到生态学规律的约束。第一,所有事物都与其他事物相联系。自然提供的原材料同时也是生态系统的组成部分。这些原料具有独特的构造,从而产生了生态系统基金,它能够把太阳能转化为人类和所有其他物种生存所必需的服务流量。如果我们明显地改变了这些构造,比如当我们让生态系统结构消解和排放废物时,那么远在我们接近有限原材料设定的增长极限之前,我们就可能失去这些必需的服务。让生态系统结构消解会引起整个生态系统的反应,而且常常是不可预知的。第二,所有事物必须归往某处。自然中以太阳能为动力的系统让所有生态系统过程产生的废物得到循环,但以化石燃料为动力的经济使熵的增长速度超过了太阳能可能减少的熵的速度。因此产生的结果就是高熵废物流量稳步地返回到环境中。这些废物具有特殊的构造,如遍布于大气中的二氧化碳或者海洋中到处存在的氢,它们造成的伤害威胁着人类和其他物种的生存。第三,自然明晓什么是最好的。几十亿年来,自然选择法则很好地协调着自然系统,而人类的干预通常是有害于生态系统的功能。第四,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活动都有生态成本。生态系统结构产生生态系统功能。那些对人类而言有价值的那些东西是生态系统的服务,而且包括重要的生命,它提供的服务是人类社会所必需的。当我们为了经济生产转变生态系统的组成部分时,当我们在这个过程中把废物返还给生态系统时,我们就为失去的生态系统服务付出了一种机会成本。在技术一定的条件下,经济的物理规模越大,成本就越高。

生态经济范式迫使经济学家关注规模问题,即相对支撑它和限制它的生态系统而言的经济物理规模。与传统经济学家们关于可持续的观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生态经济学家认为,某些资源对人类福利而言是必需的,并且不存在任何替代品。自然提供的具备这些特征的资源就是所谓的关键自然资本(CNC)。如果生产水平不降低,当它越过CNC永远不能让自己再生或者永远不能产生足以支撑现存人类的服务这一门槛时,我们的规模就是不可持续的。超出自然吸收能力的废物排放引发了气候改变而且污染了空气、水和大地。开采资源的速度超出它们能够再生的速度以及把太多的生态系统转化给人类,就会导致生态多样性的丧失,并让所有依赖这些资源的文明面临毁灭的威胁。

当我们超出可持续规模时,自然资本储量就会减少,它会以恶性的循环方式反过来减少可持续规模。这里,我们必须或者通过有意识地选择直接减少产量,或者因为我们资源耗竭和人口泛滥最终让产量减少。直到我们越过CNC设定的这一特定门槛时,它才会为我们所知或者可能为我们所知。经济产量即使再大也不可能弥补这些关键资源的损失,它们本身是经济过程不可或缺的投入。我们依靠自然资本储量生活的短期能力,掩盖了自然资本储量再生能力的降低以及资源越来越稀缺的状况。

可持续的规模是客观的衡量方式,它具有生物物理限度。大多数经济学家选择的边际分析⑤工具并不适合评估可持续的规模。必需的和不可替代的资源表现为高度的刚性需求,这意味着供应的小比例减少将导致边际价值的大比例增长。当我们达到关键的门槛时,越过这些门槛就没有足以让自己再生或者支撑现存人类的CNC,可逆转的风险和对生活质量的灾难性影响就会变得让人不能接受。不幸的是,在不可逆转地跨越门槛和意识到我们已经这样行动之间可能存在明显的时间滞后。在我们将其摧毁了之后,我们许多人才发现资源是必需和不可替代的。CNC供应的边际变化可能对生态系统功能和人类福利具有非边际的影响,而且边际分析失败了。因为农业在GNP中所占的份额如此之小而声称农业不重要的经济学家,不仅缺乏基本的常识,而且忽略了基本的经济法则。

生态经济学系统本质上是非常复杂的,它受到相互影响的正反馈循环和负反馈循环,突发现象,不可预知的意外和不可逆转的结果的限制,所有这些都存在上面提到的时间滞后问题。整体比部分之和要大得多。在这样一个复杂系统中,我们需要多重的反馈信号,而且最佳化不是一个现实的目标。因此,让市场经济体系扩展直到涵盖自然的所有东西将不会确保可持续发展。

可持续规模的概念让我们清楚地看到当前面临的生物物理危机,而且生物物理危机有助于解释金融危机。我们需要能源来做功,而且传统石油和主要能源的生产大约在2005年~2006年达到峰值,没有任何可用的替代品。尽管我们的生产能力在不断降低,但低利率和作为危机中心的美国的宽松信贷都在金融领域和房地产领域滋生了一种泡沫。银行放贷推高了土地和金融产品的价格,伴随的是商品和服务实际产量的些微增长。房屋价格翻倍没有增加它提供的服务,金融产品翻倍对生产也没有任何影响,但却让金融产品所有者对未来产量产生了更多需求。当对产量的需求超过产量时,那些需求的价值必然要暴跌。

生态经济学家连同行为经济学家也对涉及人类行为的主要范式提出了挑战。传统经济学家们认为人是自利的个体,它只从消费而不是同其他人的相互关系中获得效用(除非那种相互关系有助于消费)。然而马克思明确地指出人们在深层次上是社会化的,而且依赖社群和与其他人类的相互关系来满足他们的需要。但大多数经济学似乎都是以传统经济学模型为基础。

对比而言,生态经济学家坚定地认为我们是处于社会群体中的人,它更多地是通过我们与其他个体和群体的关系和联系而非我们拥有的东西来定义我们自身。如果把这些关系拿走,那么留给个体的就没有什么了。一个在没有任何人际关系中成长起来的人几乎不会被认作是人。健康的经济必须为这些关系的成长提供便利条件。而且,我们的确关心其他人。我们会因为他人遇到的不公正而感到痛苦,同时也会对他人产生嫉妒。一旦我们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相对富有就比绝对富有更重要。不仅社会中更贫困的人们比更富有(不管是不是绝对富有)的人们遭受更多物质问题和心理问题的折磨,而且收入分配较不公正的社会也同样面临更多的健康问题和社会问题。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中,财富和收入的分配可能比整体数量更重要。市场力量没有产生公正的分配,而且实际上倾向于让财富聚集到少数人手中。分配公正必须在市场之外得到实现,而且它是实现市场有效配置的先决条件。用戴利的话说就是,二者“生态的和伦理的决定都决定着价格,而不是相反”[2]。

社会只有接受关于在生物物理意义上什么是可能的生态经济学范式,我们才会正确地认清我们面对的危机,并采取表达问题的正确步骤。我们只有接受关于人类本性的生态经济学范式,我们才会成功地采纳提升人类福祉的政策。很多时候,我们把病因与治疗方式混淆了,并把经济增长当作解决我们当前所处困境的方法来追求。

三、生态文明要求改变传统经济目标

梅多斯第二个最强有力的杠杆是改变组织的目标。在社会意义、心理意义和道德意义上什么是理想的?传统经济学家的目标似乎就是通过不断的经济增长推动物质消费的无止境增长。而生态经济学正在帮助改变经济活动的独特目标。其一,它认为人是复杂的,而且许多经验表明,从与家庭和社群在一起的时光到与自然的交流都增加着我们的幸福感,而把消费当作衡量幸福的一种方式是不够的。

其二,它遵循热力学规律,即所有增长都具有生态成本并且这些成本在一定程度上都在增加。当经济活动消解更多的生态结构并释放出更多的废物时,我们越来越多地牺牲了重要的生态系统服务,并增加了对我们绝对必需的服务如气候稳定和生态系统恢复,产生不可逆转的威胁和风险。增长也给私人带来成本,因为经济生产使用的是可以用于家庭、相互联系和放松的时间,而努力让工作的物质产出最大化可能会让工作失去个人成就感。而且,我们面对经济增长带来的边际收益正在减少的问题,以及所有消费的增加满足感却减少的问题。经济首先生产的都是用来满足人的基本需求,但是当我们生产的东西越来越多时,所有增加的部分都是较不重要的东西。实际上人是可以满足的。我们达到了这样一种程度,即经济产品的更多消费完全没有提高我们的生活质量,更不用说成本了。当经济增长的边际成本不断增加从而超过不断减少的边际收入时,进一步的增长就是不经济的,而且让我们的生活品质更低。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实现经济活动的一种理想规模,这时获得的边际收益正好与市场成本相抵消。

换句话说,生态经济学家把一条基本的经济法则应用于整体经济:当做某事的边际成本超过边际收益时,我们就停止做它。生态经济学家给宏观经济学引入了一种“何时停止”的法则。

其三,生态经济学家提供了增长之外的三个独特的经济目标,即生态可持续、公平分配和有效配置。人类的生存依赖于地球生态系统的生命支撑功能。如果我们对未来的人类具有道德关怀,而且当前整个一代人并不贫困,生态可持续就是必需的。因为可持续限定了可用的资源整体数量,我们就必须确保他们得到公正的分配。传统经济学家们认为,市场根据劳动和资本的边际产品对他们进行补偿,依照这种观点,工资收入分配本质上就是不公平的。从历史的角度而言,传统经济学家们尽管关注不公正的收入分配没有效率的问题,额外一美元的收入价值提供给穷人的效用应该多于提供给富人的效用,因此在生产水平一定的条件下,更为公正的收入分配会增加整体的效用。另一方面,在富人和穷人之间重新分配财富可能对经济增长产生抑制作用,最低工资妨碍了市场力量的发挥,潜在地加重了失业问题,而且让整个财富的生产减少。经济学家维弗雷多·帕累托解决了这个两难问题。他指出,我们不可能客观地衡量额外一美元给富人或者穷人带来的效用,因此我们就不能认为更为公正的分配会提升整体的福祉。传统经济学家们转而关注帕累托效率假定的客观目标。帕累托效率是指不可能再改善某些人的境况,但也不使任何其他人受损的情况。理论上的市场是按照一种帕累托效率方式配置资源的。然而当我们把货币价值当作福祉的唯一衡量方式时,那么潜在的帕累托效率就完全是抛开分配问题的整体货币价值的最大化。

生态经济学家认为公正分配是可持续的前提条件,因为穷人不可能为了未来的福祉而降低消费,而且富人的消费水平本质上是不可持续的。限制当前整个一代人的消费却不限制其中个体的消费是毫无意义的。公平分配也增加社会福利,而且就其本身而言它是一个理想目标。财富的更公正分配产生的整体福利可能更大,因此不公正的财富分配是无效率的。传统经济学家认为,重新分配对增长是有害的,但是如果增长已经是不经济的,那么它反而就是重新分配的另一项好处。

理想的规模和公正的分配是紧密相连的。许多国家中的穷人需要提高消费水平从而实现一种令人满意的生活质量。然而,如果增加的经济产量流向那些已经很富有的人们,那么它可能仍然是不经济的增长。在2011年,金砖国家(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的百万富翁数量超过了欧洲。但巴西和南非处于世界最不平衡的国家之列,同时俄罗斯、印度和中国的不平衡问题正在激增。这些国家的很多增长实际上几乎都是不经济的。因而相比绝对质量,我们更关心相对质量。人们辛勤地工作,背负更多的债务和为了提升他们的社会地位作出更多的牺牲,但是当所有人这样做的时候,社会地位就会保持不变。最终结果是福利可能大量丧失。伴随产量的不断增长而产生的负面生态效应进一步破坏了生活质量。在一个资源有限和人的需要无法满足的世界中,我们必须从那些可用的资源中获得尽可能多的人类福利,这是生态经济学家对如何进行有效配置所下的定义。市场可能有助于资源的有效配置,但是没有表达前两个目标,而这两个目标相对效率而言具有优先性。为了衡量我们的成就,我们必须用一种更为恰当的指标来取代GNP。这个指标要恰当地说明经济活动的成本和收益,如可持续的经济福利指标(ISEW),而可持续的经济福利指标所作的恰恰就是此事。当GNP持续增长时,大多数国家的ISEW几十年前就达到了顶峰。因为增长的生态成本具有累积的倾向,因此新的发展中国家可能发现他们的ISEW比更为富裕的国家更早地达到了顶点。

当前的金融危机清楚地表明改变目标怎样能够改变系统。遭受磨难的国家做出迅速的反应用以恢复增长,为金融领域注入大量金钱,恢复GNP的增长以及为首先引发危机的金融板块提供创纪录的利润刺激。最大的银行变得更大。金融家又一次冒险下了疯狂的赌注并收获了惊人的薪水。尽管失业、贫穷、无家可归和痛苦等问题依然多多而且威胁着增长,尽管大气中的碳含量持续增加,化石燃料、可再生资源和生物多样性持续减少,尽管不平等问题在恶化,但全球经济再一次获得增长。为传统目标所定义的危机结束了。只有当我们重新定义经济目标从而把可持续、公正和效率包括进来时,我们才会面对真正的危机。直到那时,追求经济增长只会让他们变得更糟糕。

四、生态文明要求改变传统经济的规则和体系

第三个强大的杠杆是改变系统的规则和体系。传统的市场经济学家倾向于支持最少量的允许市场自由运作所必需的规则和体系,在极端的情况下就仅仅支持财产权的建立和保护以及合约的加强。包含在传统经济学家之内的环境经济学家一般都支持扩展经济学的边界,从而把一切自然的东西都以一种让自然资本的形式得到有效配置。国家主导的资本主义国家主张更多的政府干预,但是仍然没有设定足以表达规模或者分配问题的规则。生态经济学家认为,市场不适合表述规模问题和分配问题,就像政府优先于经济增长是不合适的。在我们期望市场能够实现有效配置之前,我们必须建立体系和实施确保规模可持续和分配公正的政策。

生态经济学家提出了三个简单的规则,这三个规则对可持续而言是必需的,但不充分。

第一是可再生资源的开采必须低于其能够让自己再生的速度。可再生资源不仅仅是经济生产所必需的原材料储备,而且也是提供维持生命的生态系统服务的生态基金的关键要素。因此恰当的体系也会确保自然资源储备的数量和配置。

第二是排放的废物不可以超出其吸收能力。所有经济活动都产生高熵废物。生态系统能够使用太阳能处理许多人类活动产生的高熵废物,并且通过循环将其再一次变成低熵资源。然而,对每年产生的成千上万的新化合物以及庞大数量的自然矿物和人类从地壳中挖掘出来的化合物而言,这要困难得多。生态系统处理废物的能力也因为可再生资源的过度开采和废物的过度排放而遭到损害。当废物排放的速度超过生态系统的吸收和对它们进行再加工的能力时,废物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不断产生大量伤害的物质而被积存起来。这些无用的东西会有哪些害处将取决于这些东西的独特构造。

第三是经济活动所必需的不可再生资源的耗竭,必须保持在社会开发可再生替代品的能力之内。我们开发这些替代品的速度反过来依赖于我们对相关技术的投入。作为第二条规则的推论,我们也必须确保使用不可再生资源排放的废物,不会对未来的人类造成伤害,这需要快速降低资源的使用速度。一方面要限制特殊资源的使用,另一方面要加快替代品的开发。

基本的规则就是我们必须对产量作出数量限制,并允许价格对这些限制做出回应。生态系统不可能按照人类时间尺度对经济信号做出响应。

新的规则也必须确保资源得到公正的分配。也许最容易实现的就是自然或者整个社会创造的价值的平等分配——我们共同的遗产。例如,如果我们对资源的使用和废物排放加以数量限制,那么就应该对这些数量限额进行拍卖,并利用税收来提高公共福利。同理,我们应该采纳“对你拿的东西而不是你制造的东西征税”这一政策思路,这意味着对租金,对从自然提供的自然资源,包括土地的使用中获得的不劳而获的收入征税,并且降低生产性工作中的增值税。另外,我们可以“对坏的东西而不是好的东西征税”,如征收污染税。在所有情况下,税收都应该用于公共福利。

更具争议性的东西是要求对收入和财富作出限制。从伦理学的角度上讲,要求把当前整个一代人的消费限定为可持续的水平似乎是不正当的,但是对当代人中的个体作出限制却是正当的。从实践的角度上讲,在大多数社会中,金钱会转变为政治权力,而且那些有钱人通常利用政治权力来为积累更多的金钱提供便利。政府扮演的保护财产权这一关键角色,使那些拥有更多财产的人理应按照比例承担更多的政府开销。因此,可以渐次地征收100%的累进所得税,财富累进税,土地税和极高的遗产税。其实在极富的人中按比例减少其财富,不会让富人的情况变糟。

用来提升效率的规则和体系不应该建立在市场具有优越性或者生产工具国家所有的理想信念基础之上,而是应该由独特的理想目标和需要达到这些目标的资源的物理特征来决定。例如,知识并不稀缺,它没有因分享而成倍减少,反而因分享而加倍增多。新的规则因此应该限制私人的知识专利垄断,鼓励为所有人都可以使用的研究和开发提供公共资助,然而当前的规则所做的正好相反。许多经济活动的理想目标都不适用市场配置,而在其他情况下市场将完全依靠适当的规则来运作。

五、生态文明呼唤稳态经济

综上所述,规则有助于建设生态文明,而生态文明所需的最重要的体系是稳态经济。在稳态经济中,产品流量是非增长的,而且在地球的生物物理承载能力之内。上面描述的生物物理危机都因不可持续的产品流量而产生。气候变化和其他形式的污染都是废物排放超出吸收能力的结果。可再生资源的耗竭和生态多样性的丧失都是资源开采和土地转换超过它们能够得到恢复的速度的结果。石油峰值和不可再生资源耗竭的威胁是由开采他们的速度超过我们能够开发可再生替代品的速度而引发的。在稳态经济学中,经济生产和人类福利中质量的提高必须取代数量性的经济增长。

最贫穷的人们需要更多的消费品,因此更多的产量仅仅是为了达到一种可以接受的生活标准。因而富裕国家可能需要实质性的“反增长”——产量的减少——目的是达到全球可持续的稳态经济。富裕的人们更不用说也必须这样做。一旦最穷的人们也实现了一种可接受的生活质量,那么他们也将必须接受产量非增长状态。幸运的是,较低的产量与较高质量的生活是完全相容的。例如,1969年的美国人均消费是今天的一半,然而贫困率却较低,而且人们认为他们自己作为一个整体对生活的满意度要比今天更高。有了满足人类需求而不仅仅是追求消费不断增长这样一整套体系,我们还可能做得更好。

然而,只有我们改变关于在生物物理意义上什么是可能的经济范式,社会才会需要稳态经济。我们只有改变关于在社会意义、心理意义和道德意义上什么是值得追求的目标时,社会才会把稳态当作可以接受的代价。我们只有让经济体系变得更加可持续,更公正和更有效率,稳态经济和生态文明才完全是可能的。

注释:

① 我对高质量的生活工作所下的定义是:能够满足人的基本需求,如生存、受到保护、感情、理解、参与、创造、闲暇、身份和自由。高质量的生活与低水平的人均生产能力是相容的,而且经济增长超过一定的限度可能对提高生活质量而言没有任何作用。生活质量不应该同生活标准相混淆,生活标准是一种衡量物质消费的手段。高生活水准给我们保障后代的高质量生活带来严重的威胁。

② 文章中提到的传统经济学指的是宽泛意义上的各种各样追求似乎无尽的经济增长的经济体系和哲学,包括从中国国家主导的资本主义到假定的自由市场经济和美国的新古典经济学理论。

③ 传统市场经济学指的是新古典经济学,或者更具体地就是指相信自由市场会产生一种普遍的效用最大化平衡。它让供应和需求以及可能的东西和理想的东西之间达到平衡,包括经济中所有的商品和服务。

④ 例如达斯·古普塔认为,大多数经济学家否认自然具有很多价值,而且在经济产出中所占的比重不超过2%~3%。斯特恩关于气候变化经济学的报告认识到气候调节的重要性,但是他不认为我们应该把超过1%的GNP用来降低灾难的风险。众所周知,租金是土地和自然资源的使用报酬,而且在大多数工业化国家的国民帐户中租金大约只占每年收入的2%。

⑤ 边际分析是指评估微小变化产生的影响。例如,当我们决定应该为一份三明治支付多少钱时,我们考虑的不是整个三明治的价值,而是三明治代表的整个食物消费中的递增变化。

[1]Meadows Donella.Leverage Points:Places to Inter-vene in a System[M].Hartland VT:The Sustainability Institute,1999.

[2]Daly H E.Thermodynamic and Economic Concepts as Related to Resource-Use Policies[J].Comment.Land Economics,1986(62):319-322.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and Steady State Economy

Joshua Farley1,Translated by WANG Jun2
(1.Gund Institute for Ecological Economics,University of Vermont,Vermont 05405,USA;2.Teaching and Research Dept.of Philosophy,Shandong Provincial Party School,Jinan250021,Shandong,China)

An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must be grounded in the laws of ecology and physics.The failure of modern economics to pay attention to these laws has triggered a series of crises,ranging from global climate change and biodiversity loss to natural resource depletion,peak oil and financial collapse.We desperately need to understand the systemic causes of these problems,and develop systemic solutions.Unfortunately,conventional economics fails to explain the shared origins of these crises,failed to predict them ahead of time,and fails to offer solutions as they unfold.Ecological economics builds on the laws of physics and ecology and is guided by the explicit moral goals of ecological sustainability and just distribution.It views our current crises as the inevitable result of continuous economic growth,and offers viable solutions.To change our complex system,however,we will need to change our understanding of what is ecologically and physically possible and our understanding of what is socially,psychologically and ethically desirable.Only then are we likely to adopt the rules and institutions required to build an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ecological economics;sustainability;just distribution;efficient allocation;steady state economy

B15;F0

A

10.3963/j.issn.1671-6477.2011.05.002

2011-05-10

乔舒亚·法利,男,美国佛蒙特州伯灵顿市人,美国佛蒙特大学生态经济学研究所(冈德)副教授,主要从事社区发展、应用经济学、公共管理研究。

译者简介:王 俊(1978-),男,山东省济南市人,中共山东省委党校哲学教研部讲师,主要从事生态哲学研究。

(责任编辑 易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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