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波普尔的反乌托邦思想批判

2011-03-19 15:16陈庆超
关键词:极权主义波普尔历史主义

陈庆超

(华侨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福建厦门 361021)

卡尔·波普尔的反乌托邦思想批判

陈庆超

(华侨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福建厦门 361021)

进入20世纪以后,反乌托邦思想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卡尔·波普尔对乌托邦思想的批判尤其激烈。他认为:乌托邦工程的哲学基础和立足点是站不住脚的“本质主义”,它蕴涵着通往极权主义的危险因素。卡尔·波普尔对乌托邦思想的批判存在诸多问题,他对乌托邦思想也存在一些误会。事实上,卡尔·波普尔仅仅是对极权主义进行批判而已,它并不能构成人们去反对乌托邦的充分理由。甚至,在他的思想里,依然存有着浓厚的乌托邦色彩。

乌托邦;反乌托邦思想;卡尔·波普尔;极权主义

进入现代社会以后,人们对乌托邦的意见分歧非常明显。相当多的思想家以文学写作和思想批判两种形式对乌托邦进行批判与拒斥,反面乌托邦文学写作与反乌托邦思想相互映衬,构成20世纪上半期的主流政治思潮之一。正是他们的努力呼吁与宣传,使得乌托邦在 20世纪更被视为一种极度的恶。与此相伴随的是,乌托邦的“终结”与和“死亡”的口号也不断地奏响于整个20世纪的始终。那么,反乌托邦思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形态?它们对于乌托邦的攻击是否恰当?对此,文章将主要以卡尔·波普尔为对象,介绍分析他的反乌托邦思想,并对他的论证逻辑进行反驳,以揭示反乌托邦思想家们对乌托邦的批判所存在的问题。

一、乌托邦、反面乌托邦与反乌托邦

“乌托邦”(utopia)一词最早在 1516年由英国的空想社会主义者托马斯·莫尔提出。从词的构造上看,它同时可表示“美好之地”与“乌有之乡”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含义,这种对乌托邦的双重理解一直流传至今天。乌托邦自产生之初所具有的这种双重含义直接影响到后来学者们对于该词的使用,并导致了 20世纪的思想家们对乌托邦的激烈批评与努力辩护同时并存的现象。尽管在思想史上人们对乌托邦并没有形成统一的看法,但是,我们却可以从内容、形式与功能这三个角度对现存乌托邦的定义进行归纳。在内容上,所有的乌托邦者都认为乌托邦应该是一种比现存世界更美好的社会;在形式上,他们都认为乌托邦有着对未来美好社会或更好生活的具体描绘;在功能上,他们都认为乌托邦似乎能够提供某种价值目标。但是,这个目标究竟是什么,每个研究者的表述几乎都不一样[1]。如果从以上三个角度来理解,乌托邦涵括着一个较大的范围,从各种文学写作(如讽刺、幻想与科幻小说)所反映的理想、宗教的或者是世俗的天堂观念、政治理论、政治计划和宣言、创造理想共同体的小规模努力到创造美好社会的整个国家的行动都属于乌托邦。归根结底,乌托邦所表达的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批判、反思与期望的能力。

与“乌托邦”一词相伴随的是另外两个词:“反面乌托邦”(counter-utopia)与“反乌托邦”(anti-utopia)。人们一般容易将这两者相互混淆,实际上,它们之间既有密切的联系又相互区别。

一方面,尽管这两个词汇都是从乌托邦一词派生出来的,但它们对乌托邦表现出的态度却截然相反。“反面乌托邦”也可以称为“消极乌托邦”(negative utopia),它表示一个在相当多细节上描述得非常详细的、通常存在于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之中的虚构的社会。作者通过对这个社会的生活细节的详细描述,有意地引导读者去发现一个比他们所生活的社会更加可怕的社会。正如一些学者所认为的那样,“反面乌托邦”并不是乌托邦的敌对面,它更多的是对可能存在的可怕世界的描述,在本质上,“反面乌托邦”是为了引导人们避免这样的社会产生[2]。“反面乌托邦”并不反对乌托邦,“反面乌托邦实际上只是乌托邦这一理想的附属品而已。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一些最糟糕的愤世嫉俗者会成为最好的乌托邦者的原因,而且假如他们不必然地是最好的乌托邦者的话,他们也可能是乌托邦最微不足道的破坏者(the least worst)。在这个意义上……讽刺作家、愤世嫉俗者都可能是站在乌托邦这一边的:正是他们的那些期望使得未来得以保持着开放的状态,而非在某种内在必然性因素上隔绝与封闭未来社会。”[3]从对乌托邦的态度来看,“反乌托邦”与“反面乌托邦”完全不一样,前者坚信乌托邦内在地拥有危险的因素,乌托邦的理想计划将不可避免地导致极权主义,从而给个体生活带来巨大的灾难。因此,一直以来,“反乌托邦”对乌托邦的那种美好期望都是持警惕与批判的态度。总之,对于这两者的关系,我们可以借用美国哲学家弗里德里克·詹姆逊的观点加以说明,他认为:“反乌托邦”是那种认为“乌托邦不可避免地导致压迫与独裁的那种反革命的意识形态”的思想;而“反面乌托邦”则是那种“对当前资本主义社会中正在进行的趋势进行批判”的思想[4]。因此,对两者进行认真的区分是非常有必要的。

综上所述,如果以对乌托邦的态度来区分的话,“反面乌托邦”并不反对乌托邦,而“反乌托邦”才是乌托邦真正的敌人[2]。两者对待乌托邦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二、卡尔·波普尔的反乌托邦思想的分析

对乌托邦的攻击,大部分来自于乌托邦式自由主义思想家们的对手,并且它们构成了“反乌托邦”的传统。但令人诧异的是:到了 20世纪,对乌托邦思想的攻击也有部分来自自由主义阵营自身[5]。如卡尔·波普尔、弗里德里希·哈耶克、雅各比·塔尔蒙、汉娜·阿伦特以及诺曼·科恩等人都对乌托邦进行了猛烈的攻击。他们不仅仅断言乌托邦政治运动必然会导致社会大灾难,而且还在乌托邦与自由主义之间重新做了划分。在他们看来,尽管乌托邦在其早期与自由主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在事实上这两种理论却是不相容的,对乌托邦的追求必然导致对个体自由的严重侵害。因此,他们指责乌托邦存在有“根本的缺陷”[6]。这些思想家们的批判内容不尽相同:卡尔·波普尔从柏拉图开始对乌托邦进行批判;诺曼·科恩从中世纪开始对乌托邦进行批判;雅各比·塔尔蒙从 18世纪启蒙运动开始对乌托邦进行批判;汉娜·阿伦特则从法国大革命开始对乌托邦进行批判。从总体上看,这些思想家并非直接地分析乌托邦本身所具有的缺陷性;而是将乌托邦与极权主义社会、大屠杀以及白色恐怖专政等联系起来进行猛烈攻击,这就使得乌托邦一词成了恐怖专制政治的代名词。“从希特勒到波尔波特(Pol Pot)的每一位20世纪的独裁者以及21世纪的每一位恐怖主义分子都被贴上了乌托邦主义者的标签。”[7]2

在上述这些反乌托邦者当中,卡尔·波普尔是对乌托邦攻击最为猛烈的人之一。因此,我们将着重以他为分析对象,简述他是如何反乌托邦的,并对他的论证所存在的一些问题进行反驳。

卡尔·波普尔延续了休谟关于“归纳问题”的观点,该观点认为一般性知识(即表述为“规律”的知识)总是假说性的,它不能被证实,而只能通过所观察到的单一事实被证伪。换言之,归纳从来就不能产生普遍性的逻辑结论。卡尔·波普尔从这个基本观点出发,反对在规律性的抽象原则的基础上进行大规模的社会规划建设。在卡尔·波普尔看来,存在着两种对立的社会工程。一种是他所认为的惟一具有合理性的社会工程,即“零星工程”。它是这样一种工程:“采用这种方法的政治家在其头脑之中,可以有或者可以没有一个社会蓝图,他可以拥有或者也可以不拥有人类有一天将实现某种理想国家、并在人世间达到幸福与完美的希望。……因此,零星工程将采取找寻社会上最重大最紧迫的恶行并与之斗争的方法,而不是追求其最大的终极的善并为之奋斗的方法。”[8]292-293卡尔·波普尔把一个根据这些原则组织起来的自由主义社会称为“开放的社会”。另一种社会工程则是以柏拉图为代表的,包括纳粹主义、法西斯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在内的“乌托邦工程”。在这种工程里,“乌托邦主义者试图实现一种理想的国家,他使用作为一个整体的社会蓝图,这就要求一种少数人的强有力的集权统治,因而可能导致独裁。”[8]295因此,在卡尔·波普尔看来,乌托邦工程必然是“形而上学的”、是属于“前科学状态”的一种“伪理性主义”。在这种思想指导下的社会将会被“本质主义”和“整体论”思想所迷惑,不能把各个单一的批判转化成对既有系统的有效刺激,从而促进系统的改进,自由和多样性在这样一个幻境中没有其位置,因此它是一种“封闭的社会”。

卡尔·波普尔还接着分析到,乌托邦工程背后的哲学基础和立足点是站不住脚的“本质主义”,它蕴涵着通往极权主义的危险因素。那么,什么是本质主义呢?在卡尔·波普尔看来,“本质主义”的出发点是事情只依赖于概念根据其“本质”所作的明确定义,这些定义然后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把世界构筑入逻辑的和普遍适用的关系之中[8]导言3。在社会科学领域,“本质主义”源于“历史主义”。卡尔·波普尔认为:乌托邦工程就是这样一种彻头彻尾的历史主义,因为它同样对人的理性认知和预言有着狂热的信仰。

那么,在卡尔·波普尔看来,什么是历史主义?它又有怎样的危害呢?对于这两个问题,我们可以回到卡尔·波普尔更早时期所写的几篇论文中寻求答案,这些论文后来被集中收录在《历史主义贫困论》一书里。在这一书中,卡尔·波普尔认为历史主义——或者叫历史宿命论——全然是种迷信;用科学的手段也好,或者用任何其他理性的手段也好,人类历史的进程都是不能预言的。为了证明上述他的这一观点,卡尔·波普尔还给出了五条在他看来是逻辑完整的论证[9]1-2。尔后,卡尔·波普尔进一步解释了什么是历史主义。他说:“我所谓的‘历史主义’是指一种社会科学的研究途径,它认为历史预言是它的主要目的,并认为通过揭示隐藏在历史演变之中的‘节奏’、‘规律’和‘趋势’就可以达到这一目的——这样说就够了。”[9]7可见,卡尔·波普尔的“历史主义”是有明确含义的,它更多的是指某种较为极端的“历史决定论”,该决定论的基本特征就是对历史因果性、历史规律性和历史预见性的盲目崇拜。卡尔·波普尔还有另一个攻击目标,那就是总体论。他认为,“历史主义就等于决定论,也就等于总体论。”[9]64-67在他看来,总体论必然导致乌托邦工程学,最终会导致极权主义社会的产生。

总之,正是通过对历史主义和总体论的批判、对两种工程学和两种社会的划分,卡尔·波普尔不仅建立起了他的对极权主义的批判,也完成了对乌托邦的批判。当然,这些批判至少在强调个体的主体性以及对极权主义的警惕上有着积极的意义。正如卡尔·波普尔所认为的那样,“你不能建造连傻瓜也会干的社会建构,即其功能不大依赖于人的建构。成功与否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人的创造性和知识。”[9]59这就要求我们要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不能无视人作为主体的能动性,把人看成仅仅是实现规律的工具。与此相应的是,卡尔·波普尔还认为“国家是一种必要的痛苦。它的权力不应增多到超越其必要的程度。”[8]导言6因此,必须时刻警惕极权主义社会对个体自由的侵犯。

三、卡尔·波普尔反乌托邦思想中存在的问题分析

尽管卡尔·波普尔有上述巨大的贡献;但是,卡尔·波普尔对乌托邦思想的批判存在诸多问题,他对乌托邦思想也存在一些误会。

首先,卡尔·波普尔其实是在用一个乌托邦的论断去攻击在政策上运用乌托邦社会工程。从目的来看,卡尔·波普尔对乌托邦批判的本意是想为自由主义辩护,他认为乌托邦削弱了自由主义的核心因素;但是这种批判并非为自由主义辩护所不可或缺,因为自由主义也需要乌托邦思想。“想要脱离哪怕是一点点乌托邦思想去从事政治哲学是不可能的,任何合适的政治哲学都必须含有乌托邦的因素。故:政治哲学需要乌托邦思想。”[6]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尽管卡尔·波普尔从认识论的角度为自由主义辩护,并试图将自由主义社会重新界定为一种开放社会的策略是值得重视的;但是他在《开放社会及其敌人》和《历史主义贫困论》中对乌托邦理想的批判并非合理。其实,如果对卡尔·波普尔的思想进行认真研究,我们就会发现:卡尔·波普尔的思想内核依然完全是乌托邦的。这不仅表现在他提出了一个理想社会——开放的社会——的观念,并坚决地认为这个社会是天然合理的,而且还在于他运用了这个理想社会的观念去批评现存的和即将到来的社会。所以,也就不奇怪有学者这样评价卡尔·波普尔:“波普尔并没有提出一个全面批判乌托邦思想的论断,反之,他只是用一个乌托邦的论断去攻击在政策上运用乌托邦社会工程,以及用乌托邦的论断去为自由社会的制度和价值框架作辩护而已。”[6]

其次,卡尔·波普尔在批判乌托邦时思维上前后不一。第一,他对乌托邦工程的批判和对“零星工程”的支持的最终目的都是为自由主义的价值观辩护;但从政治哲学的角度来看,存在许多形式的自由主义,它们不尽相同,卡尔·波普尔却并没有对之进行有效的区分。从卡尔·波普尔对古希腊的政治体制的分析论述来看,我们认为他是个保守的自由主义者,主张在社会中进行小的而非根本的变革。但是,结合他对自由主义社会制度和价值的绝对推崇这个基本立意来看,卡尔·波普尔显然提倡开放的社会,这又与他的保守的自由主义立场相违背。第二,卡尔·波普尔区分了“乌托邦工程”与“零星工程”,并认为“乌托邦工程”定位于未来社会的善,而“零星工程”则定位于当前的某些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按照卡尔·波普尔自己的观点来看,区分这两种工程就只是程序性问题而已,即乌托邦工程开始于未来的目的,以未来为视阈;而“零星工程”则以对当前的评价为起点。但是卡尔·波普尔却分别用“根本变革”和“有限变革””来表达它们,这实际上是有问题的。因为“根本变革”和“有限变革”涉及的是变革的程度问题,而非变革的对象问题。因此,乌托邦工程与“零星工程”的区分并不能用“根本变革”与“有限变革”来形容,因为工程的形式和变化的大小之间的关系是偶然的。第三,卡尔·波普尔认为零星工程是理性的,应该被运用在政策决定上;因此,从这个方面来看,自由主义制度应该是“零星工程”的前提条件,而非其产物。但是卡尔·波普尔却又认为“零星工程”只能在自由主义制度框架与各种价值体系内被有意识地运用,这又说明“零星工程”是自由主义的基本条件。第四,卡尔·波普尔在批判“乌托邦工程”时,所持的一个重要理由便是“乌托邦工程”违背了理性,他认为乌托邦是“伪理性的”。但是,在理性的运用上,卡尔·波普尔自身就存在着前后不一致的现象。在他早期的著作里,他将理性与社会的批评讨论及辩论程序相结合,是一种“批判的理性主义”;但是在晚期的著作中,他却将理性与同意、妥协以及普遍的接受等相联系[6]。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卡尔·波普尔的论述中所使用的“理性”的概念是不断变化的。

再次,卡尔·波普尔的论证存在逻辑缺陷。第一,在他自己前后期的研究中存在着自相矛盾的地方。在前期研究中,他为了对历史主义进行批判,总结出了五条纲要。在第二条纲要中,他认为:人类不能用合理的或科学的方法来预告我们科学知识的未来增长[9]序言2。但是,在后期的研究中,他恰恰就是以研究“科学知识的增长”为重点的。他不仅认为“我们的一切知识都只能通过纠正我们的错误而增长”,“科学知识的增长永远始于问题,终于问题——愈来愈深化的问题,愈来愈能启发新问题的问题”;而且还建立了一套发现知识的“猜想——反驳方法论”①参见: 洪晓楠.波普尔“历史主义的贫困”的贫困[J].安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1995, (2): 152-157.。第二,卡尔·波普尔在从对“历史主义”的批判到对“乌托邦”和“极权主义”的批判的过渡问题上存在着严重的逻辑缺陷。在卡尔·波普尔看来,“历史主义”有三个内在的因素:一是坚信历史发展有着一定的规律性;二是相信人可以认识这种规律性并据此对未来的历史作出预言和策划;三是认为这种预言和策划可以严格地在历史中实现出来[9]38-40。卡尔·波普尔从第一个因素中引出对“历史决定论”和“本质主义”的批判,从第二个因素中引出对“乌托邦”的批判,从第三个因素中引出对“极权主义”的批判。但是“这三个话题不仅很难纳入到‘历史主义’这一共同概念中来;而且还相互冲突,有时完全背道而驰”[10]。

最后,正如上面所讲到的那样,卡尔·波普尔一直认为乌托邦是“伪理性的”,这个判断显得有点武断。它基于卡尔·波普尔的一个信念:理性与乌托邦是不能相容的。但实际上,纵观乌托邦的整个发展史,我们就会发现:除了许多乌托邦是工具理性计算的结果这一事实以外,还存在着无数的乌托邦在追求着人类的价值理性:幸福、自由、公正与尊严。因此,将乌托邦定为“伪理性的”、“不科学的”就忽视了乌托邦所存在的内在精髓,存在着独断论的危险。

由此可见,卡尔·波普尔把“乌托邦”或“整体社会改造工程”的思想归之于“历史主义”或“本质主义”的论证方式是毫无根据的,二者之间的联系顶多是一种巧合。而他所反对的也只是一种在政策上规划得非常详细的“乌托邦工程”而已,他的思想内核也存在着自己的乌托邦。

四、结 语

其实,极权主义几乎没有东西看起来是乌托邦的。拉塞尔·雅各比指出:“……尽管如此,一系列的欧洲流亡思想家,诸如汉娜·阿伦特、以塞亚·伯林以及卡尔·波普尔却还是将乌托邦主义、纳粹主义等同极权主义的各个侧面联系起来了。然而,如果我们仔细读解他们的作品,却并不能发现表明乌托邦思想导致了极权主义的令人信服的论据。”[7]3-4在这点上,莫里斯·迈斯纳也有着相同的看法,他认为:那种认为乌托邦主义与极权主义在一切情况下都存在着必然的因果联系的看法在严肃的历史研究面前是经不住检验的[11]14。为了论证这一观点,莫里斯·迈斯纳就着重对斯大林主义进行分析,认为:“斯大林主义——它是完全极权主义模式的最主要的历史实例——不是乌托邦主义胡作非为的典型历史实例,而是乌托邦目标和愿望之形式化的典型历史实例。”[11]14-15因此,卡尔·波普尔真正批判的是纳粹主义和极权主义,他并没有对乌托邦做出批判,或尽管想批判乌托邦但却没有有效地攻击到正确的对象上。虽然卡尔·波普尔的思想在批判与反思社会的极权控制方面具有着重要的意义,但它却并不能对乌托邦构成真正的挑战,不能否认乌托邦所具有的积极意义。

[1] Levitas R.The Concept of utopia [M].New York: Syracuse University Press, 1990: 4-5.

[2] Papastephanou M.Dystopian Reality, Utopian Thought and Educational Practicel [J].Study Philosophy Education,2008, (27): 89-102.

[3] Osborne T.Utopia, Counter-Utopia [J].History of the Human Sciences, 2003, (16): 123-136.

[4] Jameson F.The Politics of Utopia [J].New Left Review, 2004, (27): 49-62.

[5] Goodwin B, Taylor K.The Politics of Utopia: A Study in Theory and Practice [M].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 1982:92-115.

[6] Paden R.Popper’s Anti-utopianism and the Concept of an Open Society [J].The Journal of Value Inquiry, 2000, (34):409-426.

[7] [美]拉塞尔·雅各比.不完美的图象: 反乌托邦时代的乌托邦思想[M].姚建彬, 译.北京: 新星出版社, 2007.

[8] [英]卡尔·波普尔.开放社会及其敌人: 第一卷[M].郑一明, 译.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9.

[9] [英]卡尔·波普尔.历史主义贫困论[M].何林, 赵平, 译.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8.

[10] 邓晓芒.开放社会中的自我禁闭: 波普尔《开放社会及其敌人》评析[J].江苏社会科学, 2001, (1): 29-35.

[11] [美]莫里斯·迈斯纳.马克思主义、毛泽东主义与乌托邦主义[M].张宁, 陈铭康, 译.北京: 中国人民出版社,2006.

Critique on Karl Popper’s Anti-utopian Thought

CHEN Qingchao
(School of Philosophy and Social Development, Huaqiao University, Xiamen, China 361021)

The anti-utopian thought has gained great achievement since the 20th century.Karl Popper’s critique on utopian thought was one of the most typical critiques.Karl Popper thought that the philosophical foundation and standpoint of utopian engineering was the untenable essentialism, which contained risky factors that might guide the society to totalitarianism.But there were many wrongs with Karl Popper’s critiques on utopian thought.At the same time, he even had some misunderstandings on utopian thought.In fact, Karl Popper’s critiques are only the critiques on totalitarianism.His critiques could not become sufficient cause for people to argue against utopia.On the contrary, there are quite a number of utopian elements existed in Karl Popper’ thoughts.

Utopia; Anti-utopian Thought; Karl Popper; Totalitarianism

B82

A

1674-3555(2011)01-0075-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1.01.010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编辑:朱青海)

2010-06-04

华侨大学高层次人才科研启动项目(09BS606)

陈庆超(1981- ),男,福建泉州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发展伦理、德性伦理

猜你喜欢
极权主义波普尔历史主义
从先锋到新历史主义
失落的大师:卡尔·波普尔
波普尔政治哲学与西方理性主义的危机
历史与“历史主义”的碰撞——塔鲁斯金《牛津西方音乐史》核心史观研究
A Comparative Study of Textual View between New Criticism and NewHistoricism
冲破单向度的枷锁
及物性视角下《动物庄园》中“猪”的形象分析
对文化设计相关问题的再审视与批判
——读《超越自由与尊严》有感
马克思主义视域下波普尔的真理观评判
民主的历时性演进图谱——一种历史主义的批判性阐释